【 2002-06-08 00:00:00 编辑:分裂人格 字体: 大|中|小】
(一)
"是你走进我所谱的音符里,一切旋律因此而改变。”
------《悔》
我从不拒绝孤独,我觉得在安静的房间里独饮一杯咖啡,伴随着流淌的音乐,那即便是面
对繁琐的课程,也是一种难言的幸福。
而我的幸福,在搬出学校后的第七天,被一阵频乱的脚步声摧毁。
房东太太操着一口暖暖的老上海话:“隔壁里响是个女大学生,大三了,心老定格。”
“晓得了,阿姨。我就是欢喜清净格地方。”一溜动听的江南软语。
还好,是个女房客,我嘘了一口气,重新捧起书本。看来,房东太太挺体贴,没有找个让
我尴尬的合租者。搬出来总是好的开始,去学校还是方便的,我戴上耳机。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音乐里掺进了有节奏的敲门声,对于头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我不免
有点郑重其事,对着镜子拨了拨头发,整了整衣领,快步开了门。
“嗨,我是新搬来的,天舒,施天舒。”
眼前的她约摸25岁,透明的眼镜框衬得她一张素净的脸分外的秀气。只是衣服太单调了些
,清一色的修身工作装,一下子与我拉开了距离。
我突然不知双手往哪儿摆,而她,自自然然地走了进来,坐在电脑旁,牵起一丝淡雅的茉
莉香。
“我叫闻潇,就在隔壁的大学念书。恩,要茶么?”我总得说点什么。
“好的,”她环顾了一下,;“你这里的摆设真简单。为什么不住校?考研吗?”
我摇摇头,端过来一杯茶,:“只是喜欢自己住。来,小心烫。”
“THANK YOU!”她缓缓地泯了一口,嘴角荡漾出很温和的笑意。
“很香。”她说。
“不是本地人吧?工作了?”我在床边坐下,她像什么,像克莱德曼演奏的钢琴曲?像她
手中的那杯淡茶?总之,我是相信一见如故的感觉的。
“我是苏州人,家中四姐弟,我最大。毕业后工作了一年来到上海,做财会。”她笑笑,
“得跟着票子走,上海的工作条件的确比我那边好。”
“这里离公司近吗?”
“恩,62路车到曹扬路下,不远。我喜欢在学校附近住,比较安全。”她顿了顿,哗的一
下拢起微卷的长发,灿烂的一笑,“今天起,我们便同居了,别人肯定以为我和一个小男
生住在一起呢。”
“很像吗?”我低头看看。
“像,也很可爱。你的眼睛真漂亮,看了让人心疼的那种。为什么神情这么冷漠?”天舒
看人时绝对是目不斜视。
我开始局促不安起来:“我不是故意冷淡你的。”
天舒突然用手轻轻拂过我的脸夹,回答说:“皮肤真好,可是有点泛黄,多吃点维生素。
”
“小心你的男朋友吃醋哦!”我调侃到,同时也奇怪自己的反应。
“唉,我倒是希望他这样呢。”
这是什么意思呢?我也没细想了。天舒离开后,房间里还留着淡淡的幽香。很好!我感觉
公寓内还是洋溢着我所钟爱的气息。因为根本没有陌生人进来呀。
(二)
“用我的心,我的情,我想感动你
为何你的眼神总对我毫不在意
而你的心,你的情,到底在哪里
能不能给我一点你的柔情”
-----《用我的心我的情感动你》
开学没几天,是学生们疯狂的日子,各类活动竞相开展起来,热力与汗水在校园中交织成
一道亮丽的风景。每当我手持篮球的时候,心里有着凌空驰骋的舒畅。
“闻潇,帅呆了~~~~~~~~~~~!”我应声望去,呵呵,又是大一的小妹妹们,我皱皱眉,无
可奈何的笑了笑。没有什么比篮球更能在我们学校提高知名度了,我不是个成绩特别拔尖
的优等生,但总能晃晃悠悠地拿个三等奖学金,加上懂得挥笔畅游画纸,这些便成了她们
崇拜的理由。
我下了练习场,刘媛蹭蹭地走过来递我一瓶矿泉水。她,是让我最无所适从的一个。
“闻潇,今年计算机系就看你的了,要三连冠哦。”
“尽力吧。”我一向不希望别人对我有期待。
“明天比赛我做了一个大摇旗,上面写了‘闻潇,加油!’”好一张无邪的笑脸。
“拜托!千万不要这样,多难堪啊!”我急得把刚喝下的水都从脑门上筛了出来。
刘媛到是很享受我着急的样子,拿出手帕为我擦脸:“还好,不象男生一样臭汗淋漓。不
过,脸倒是脏了。”
我轻轻移开她的手,拽着她走到一旁,压低声音说;“喂,你怎样才会正常一点啊?”
“对我好一点啊!”
“我对你不好啦?”我觉得有点好笑。
“哼,你就是对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模式,才会没有知心的朋友。现在起,只对我一个人特
别的话,那么在你寂寞时,至少能找我说说话。”
“真不知你在说什么,不理你了,我去打球。”我愤愤然,分不清是对她的任性感到生气
,还是对她道出的事实感到惊慌。
傍晚,我洗完澡,来到校园了游荡,顺便想租点碟片看看。
然而,巧合每天都有。
“闻潇~~~~~~~~~~~~~~~!”一百分贝的女高音。
我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已被刘媛一把抱住,她的双手插进我绒绒的短发里晃着。
“怎么搬家也不告诉我,怪不得打电话去你宿舍总说你不在……”说着,居然哽咽了。
“我喜欢安静嘛,大三了,我得为将来打算,在学校我很容易分心。”
“真的?”她的眼珠饱含着泪水,好象春天荷叶上栖息的露珠,一碰就会滚落下来。
“真的!”我两手一摊。
“人家以为你是讨厌我了。”
“啊?”
“算了!”刘媛破涕为笑,“作为补偿,亲我一口吧。”
“啊?!”
“嘻,你那眼睛大大的,样子憨憨的,好好玩。”
“我想知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爱的人啊!”
“喂,爱和喜欢是不同的。”
“知道,所以我才说爱啊。”
“你爱我什么?你又知道我多少?”我开始哭笑不得了。
“要我数吗,很多哦。”
“行了,其实我是个很差劲,虚伪的人。而且,我也是个女生啊,虽然长得比较抱歉。”
“喜欢一个人又没有罪,你没听说过同性恋吗?异性恋只不过比它多了一份繁衍后代的责
任罢了。”天经地义的一段言词。
行了,不可以跟她纠缠下去了,否则全世界的人都会听到她轰的内容。
“嘿,你们在聊什么呢?”我的铁哥们明宇远远跑了过来,我象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上前
挽住方明宇的手臂,对着刘媛笑了笑。
“我来介绍,这是我的BOYFRIEND方明宇。”我掐了明宇一下,“喏,她是刘媛,可爱的大
一女生,我们系的。”
刘媛眼中冒火,象要把他整个人嵌进眼里,嘴巴里恶狠狠地挤出来一句:“哼,这种人,
一看就知道不会对女孩子一心一意的。”
我急着想撤退了,明宇还不愠不火,嬉皮笑脸道:“我是对她三心二意啊。”
这下刘媛到是楞住了,好一会才嘴一嘟:“潇,你听,这种人!”
“对她真心,给她关心,逗她开心,我可是一点都不马虎哦。”明宇开始发挥了,“还有
,承担责任要乐意,海誓山盟要诚意,此为三心二意!”我抹抹汗,亏他说得出来。
明宇天分惊人,一分钟入戏:“闻潇,电影快开场了。”挽着我撤退。
“刘媛,早点回寝室,外面冷,再见!”我交代了一句,迈开了步子。
“闻潇,我是懂你的,我也会缠你一辈子的!”刘媛略带哭腔地说。
当我什么都没听见,没听见。
(三)
一再一再不停伤害
如今我不敢爱
不要逼我把心掏开
你的真情其实我好明白
----《把心掏开》
“终于转变主意,承认我是你男朋友了?”
“扯蛋!明宇,谢了,今天害你撒了谎。”
“没有啊,我心里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明宇嬉皮笑脸地摁了一下我的脑袋,“你就答应
我吧,从中学一直到大学,从广东一直到上海,你看不出我的诚意?你真是不习惯别人对
你好?”
“明宇,你已经是我哥了,改不了啦。我们早已经结拜了。”我也陪着他笑。
“算了算了,被你拒绝过N次,我的脸皮好似洋葱了,一层又一层!”
“找个温柔的女孩,好好痛惜她。”我由衷地祝福明宇,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意。我们是一
同走过青涩岁月的。
曾记得,他那擦拭过我泪眼的白手帕,依然如风一般飘扬。我喜欢这样的风,从无限远的
地方,以畅快广阔的胸襟,舒然地吹送过来,拂过我的脸夹和我的心,和悦服帖毫不着力
地就抚平了一切的伤痛,不平,忧烦或焦虑。还有那一天天坚实的臂膀,让我踏实的依靠
。我不会忘记。
考大学时,我选了妈妈的老家上海,而明宇也不顾家人反对,毅然跟到上海。
你需要照顾,他常这么说
我不需要照顾,我常对自己说。
明宇突然转过我的身子:“我早就找到了,只是人家不要我。”炽热的目光灼伤我的皮肤
。
我无法呼吸,无法说话。
“你爸妈的离婚手续办妥了吧。”明宇转移了话题,大概不想让我为难。
“恩,我盼了好多年了,终于离了。”我叹了口气。
“他们的婚姻不应该成为你的阴影,你要走出来啊。”
“我知道啦。走,看电影。我请!”
“啊,当真去啊,我赚了。”两个人恢复了平常的相处,推推攘攘地向小礼堂走去。
那一层隔在我俩间的薄纱,又给我轻轻地缝合。还是不要捅破吧,保持朦胧的距离能让我
感到安全和美丽。
(四)
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
在我疲倦的时候,我会想到它
我想要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在我受伤的时候,我才不会害怕
-------《我想有个家》
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它驱动着时钟无动于衷地行走,单调,枯燥。你不小心忽略它,
它便会冷冷地淌过,留给你莫名的空虚。
只要循规蹈矩地过日子,我的大学生活就像每天慢跑在400米的环型跑道上,这种周而复始
的轮回却能让人身心疲惫。有时,我会无端地陷入情绪的低潮,床也不能让我舒服,枕头
转换了几个方向后,被弹劾到了床的角落。因为学习和工作的关系,我和天舒不常见面,
互相也不干预对方的生活,好象彼此就应当如此存在或者根本不存在一样。
在这个不足九平方的小房间里,没有家的感觉。
寻根问底地在脑海里搜索不快乐的源头,思绪刚集中,突然又好象受惊的鱼群,一下子涣
散开来,理不清一条清晰的脉络。
篮球比赛持续了两个多月,结束了。我总觉得心里被掏空了一块后,填上了一团乱糟糟的
棉絮。倒不是我对篮球痴迷到如此地步,只是发现围绕在身边的热情笑脸少了许多。是虚
荣心太盛还是孤独感太浓?我不是常希望一个人的么?不是希望个人空间的安静,自我意
识的独立么?于是我肯定,无端的失落缘于虚荣。
周六的清早,我带着我的“火车头”来到球场,一遍又一遍地急停,跳投。“火车头”经
过两年的沙场磨练,变得非常舒服就手,虽然旧了点,我却怎么也舍不得用新球取代。每
当我用手腕把球拨出去的时候,会有一种自己存在着的实感,那时,我是焦点,但也只是
风景而已,仅此而已。
整个篮球区没几个人,我独占半场,疯狂透支着我的体力。投腻了,便在篮框底下蹦起来
摸篮网。我个子不高,163CM,弹跳力却挺好,但总差那么一点点才够着篮网。好比一些近
在眼前的追求,当我满怀希望地去把握,它们实则是遥不可及。
中午,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公寓,刚好和天舒打了个照面。
“HI!”我连手也没抬。
“怎么累成这个样子?吃饭了吗?”
“还没,不想吃,先去洗澡,一身汗受不了。学校浴室12点开门,我一会就去。”
“你这样身子会垮的。”天舒边说边给我递上纸巾。
“不会,习惯了。洗完再吃点东西。”我笑了笑,擦擦脸上淋漓的汗水。
“那你赶快去!大冬天的只穿一件运动服,着凉了怎办?”她边说边帮我拂去额头上粘着
的一抹碎纸。
我收拾了衣物边骑车去浴室,在学校附近租房就是有这样的便利。
热水沿着我的脸颊流遍我的全身,身体像卸掉了重负,每个关节都发出了舒服的呻吟。有
时候,身体的欲望就是那么原始和简单。我欣赏着比赛时留下的瘀青,犹如开放在水雾中
的紫莲一般美丽。
洗完澡后整个人清爽了许多,看看时间,一点多了。嗓子又干又涩,肚子也叽里咕噜地萌
发了吃的欲望。
我拿着累赘的衣物回到公寓,刚开门嗅到了热腾腾的饭香。
“来,先喝一碗汤。”天舒接过我的杂物,为我乘了一碗竹笋炖鸡汤。
“你也没吃吗?”
“等你啊,我早饭吃得晚。”天舒为我盛了满满一碗饭,“平常自己下厨,都吃些什么?
”
“番茄炒蛋。”
“什么汤?”
“番茄蛋汤。”
天舒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我就知道。”
我喝了一口汤。鲜,鲜得连眉毛都要掉下来了。
桌面还有一道色泽金黄的肉末虾皮蒸蛋,一碟翠绿欲滴的炒青菜,连碗里的饭,都颗颗饱
满地透着香喷喷的热气。
“来,快吃吧。”天舒夹了一块鸡给我。
我含着米饭,咀嚼着,品尝着。原来,单纯的米饭也可以这么香甜。窄小的房间,朴素的
摆设,简单的饭菜,却浓缩了如此沁人心肺的温暖。
自我懂事以来,和爸妈一起吃饭总是在一种尴尬紧张的气氛中进行。而此刻,我终于尝出
米饭----是甜的。
天舒一片柔情地为我拭去脸上的泪水:“潇,你太累了。”
我居然流下了眼泪。
(五)
你要爱你自己 就会一切都拥有
将你的心加多一点关怀和温柔
把握年轻时光
你可以尽情疯狂,也可以尽情喊唱
----《你要爱你自己》
晚上,我敲响了天舒的房门。
“门没锁,进来吧。”
我轻轻推开门,天舒松散着微卷的长发,安静地看着我,身旁放着一本半掩的旧书。
“你喜欢三毛?”我看了一下书名,刹时被拨动了心玄。喜欢三毛的女孩,内心必定是善
良与坚强的,我一直这么认为---虽然我不敢理直气壮的这样评价自己。
“恩,和你一样”真是心照不喧。
也许是我们面对三毛有着共同的心情;也许是可口的饭菜还齿颊留香;也许是她对于我是
那么的陌生与熟悉……
“我,我想找你说说话。”我怯怯地低着头。
“来,”天舒拉开被单,“到床上来吧,穿着睡衣会着凉的。”
我顿了一下,还是坐了过去。
“单身来上海,寂寞吗?”我问她。
“不会。为钱奔忙,来不及寂寞啊。”她笑笑。
突然间,我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觉得莫名其妙地怅然,我在干什么?干什么呐!期望
找到安慰么?从一个陌生人的旁边?我厌烦于我的脆弱!
我想回去自己的房间了,可是……
“闻潇,拘泥过去或者眷恋现在,会找不到出路通往未来的。”天舒拨开我额头上的头发
,从她明亮的眸子中我能清楚地看清自己。
我好象抽空了身上坚强的理由,回到一个能寄居的小窝。
“天舒,我在家,即使是听周杰伦的《范特西》,也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跳过第二首,你明
白我的意思吗?好在,他们现在离了,但我还是心好痛。”
天舒叹了口气,轻轻握住我的手:“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我以为,我会把爸给杀掉,但每次我流着血望着他的时候,心里只是绝望,平缓得没有
一丝波澜。”
“或许,你忘不了他偶尔给你的温存,你的索求真的很有限。”
“也或许,我很贪婪,但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放弃得一无所有。”
“刚见你时,就知道你是个盒子里的人,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不愿意卸下脸上的面具。
”
“我……我是不能,不是不愿意。”
“什么叫不能?很拙劣的一个借口!你的心痛不是来自憎恨,而是来自迷惘,以及切不断
,理还乱的亲情。”
“我看得很清楚,我要什么,不要什么!”
“我却看你在逃避……”
我还是关上了我的嘴巴,沉默是我惯用的手段。
我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或是能够阅读他人的面目。有人说,生命里有一种孤独与身俱
来。因此我懂得,或许于我,再成功或是再失败都无人可以触及内心的一环。然而天舒,
很轻易地在我面具后的心河中游走。
“想一想这几天有什么开心的事发生?”
“嗯,篮球夺冠,嗯,奖学金发下来……算不算?”我像在说别人的事一般。
“得了,我的小才女,这当然算啊!”天舒脸上开出好大一朵花来,笑容的确能够传染的,
我不知觉地被她逗乐了。
天舒挽起我的衣袖,纤长的手指轻轻划过我手臂上微微突起的青筋。在我没有防备的情况
下,轻轻在上面吻了一下,她的眼睛,荡漾出许多柔情来:“潇,不要把自己绷得太紧。
”
"你总是能说服自己的么?”
天舒皱了皱眉,头一歪,做了个很无奈的动作:“不能,又有多少人能做到那?哎,对了
,你听广播吗?fm103.7有个《白领驿站》,里面有句话说得好,‘我们既然不能远走高飞
,那就停下来,休息一下。”
(六)
你从不知道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
还想有那么一点点自私的占有。
-----《不只是朋友》
那一个夜里你满眶诉不尽的委屈
顺着脸庞你留下悲戚
我紧紧的将你拥入我怀里
舍不得你哭泣
---《舍不得离去》
我离不开天舒了。
纵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了解得不多,但心里好象存在一种依恋。天舒回家,我会很珍惜一
起吃饭,洗碗,学习与工作的机会。有时上课,我的思想也会游离到她身边,然后傻乎乎
地呆笑,让周围的同学心惊肉跳。
“喂,中彩啦?”明宇受不了我的神经质。
“嗯?”我回过神。
“闻潇,你开朗了许多。”明宇目光如水,“以后也要常有笑容哦。”
“知道!”我推了他一把。
有时我想,是因为机缘巧合,天舒正好在我孤独时走进我的视线,还是她独立鲜明的个性
本来对我是一种吸引?反正,我觉得离不开她了。
扪心自问,我连她在哪儿上班都不清楚。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只要她不常彻夜不归,我那
颗被抓住的心是可以忍受偶尔的辗转难眠。
是梦吗?我感觉自己走在虚无缥缈的隧道里。看不到出口,摸不着方向,但心甘情愿地走
下去。
我想起刘媛那一段自认为天经地义的观点。以往,我抗拒,我不屑。而今,却成了支持我
走下去的精神支柱。会有结果吗?我没有斟酌的勇气。
十二点了,门外传来钥匙的声响。我松了一口气,快步上前开了门。
“还没睡?”天舒的眼睛有点失神,手中的塑料袋把她的手指勒成了酱紫色。我慌忙接过
来,是一袋罐装啤酒。
“来,今晚我们演绎都市狂欢异族,干完它们。”天舒懈开长发,把我推进了她的房间。
我俩就坐在地上,天舒狠狠的摇了摇一罐啤酒,“啪!”地一下打开,瞬时涌出一柱白色
的泡沫。
“哇,力波!喜欢上海的理由。”天舒大声念了一句广告,咕噜咕噜地灌了几口。
我也开了一罐,皱着眉头喝了一口。
“闻潇,爱一个人到底需不需要理由?为什么会无法自拔,也无法怨恨?”
我明白是什么事了,那个不知名的他会给天舒多大的伤口?我心里酸酸的,涩涩的。想了
一会儿,说:
“天舒,我想,喜欢一个人是有理由的。或许是他的一个眼神,一句问候,一些日常生活
的小动作……反正,有时可能琐碎到让你说不出来。因为这些理由,才让我们放不开。。
”
“呵呵,人是理性而又自欺的动物。”又一大口。
我撇了一眼啤酒的数量,老天,8罐!她喝完会死掉的。再一瞥她那副誓不干休的表情。好
,我拼了,大气凛然一口就是一罐。泡沫霎时像要从我眼里冒出来,鼻子一阵酸麻。
“厉害!看不出。”天舒为我又开了一罐,说;“唉,有时,人生就像一罐啤酒,刚开始
时,激情澎湃;摇晃颠簸得多了,热力消尽,就只剩下苦涩了 。”
我不希望听到她颓唐的言语,那就像亵渎了心中的神圣。看来,再怎么开朗坚强的人,内
心也有不可轻触的一环。
“他的若即若离让我不安,你说,你能执着一份看不清轮廓的爱情吗?”她推推我的手。
我狠命的灌着“药”,我不能看到天舒脸上的悲哀。酒精还没有奏效,我还能思考,因此
会为她而痛,但我还不能睡去。
“天舒啊,当你想象屋外的天气很糟时,你还是应该出门看看,是否真的如此。”嘴中的
苦涩蔓延到心里。
“潇,我想,如果你是男的,找你当男朋友,会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呢。”天舒明显是醉了
。她眼神迷离地抚摸我的额头,眼睛,鼻梁,最后轻按我的嘴唇,“将来我找不到好男人
,你来养我。”搞什么嘛,根本不胜酒力。
“你会找到的。”我扶着天舒上了床,为她脱了外套和鞋子,轻轻盖上了被子。
我的脑袋昏沉沉的,额上的血管好像要迸射出血浆,双颊烧得烫手,胃里一阵阵翻云覆雨
。
我跌跌撞撞地冲到厕所,哇的一下吐出一堆污秽,眼睛刺痛发热涌出泪水。我转身把整个
脸放在水龙头底下狂冲。冷得好,疼得好,再直起身子擦脸时,镜中的自己陌生得如同另
一个人。
好不容易爬回自己房间,我便一头扎进被窝。喝酒后的不良反应一波又一波地向我袭来。
已经是临晨两点了,天舒在隔壁还好吗?
我蜷缩着。寂寞夜里,只觉得太累太累。
天舒,天舒。
没有力气,向你走去;
也没有勇气,离你而去。
(七)
一样还是吹着风
一样还是只有我自己
一样还是冷清的街
一样还是等不到你
-----《一样还是等不到你》
“闻潇,闻潇,快起来,你怎么了?”耳边响起天舒急促的叫声,我的眼皮像是粘合在一
起,怎么也睁不开来。脖子,手臂,身上每一处都似乎爬满了虫子,痒得难受。过了一会
儿,一条热毛巾捂在我的脸上,天舒帮我把枕头垫高,我半躺着,撑开了沉重的眼皮,已
经是大白天了。
天舒拿了一面镜子摆在我面前,声音都颤抖了:“潇,你怎么了,你看……”
我看了看满身的红疹子,和预料的一样,我满不在乎的丢了一句:“哦,酒精过敏。”
“亏你还这么轻松!痒吗?疼吗?”
“别大惊小怪!我就是这种体质!吃过药就会褪了。”
“傻瓜!知道会过敏还跟我瞎喝。”天舒又气又疼地为我擦脸,我却是很享受这种感觉。
“你自己也很白痴啊,几口下肚就意乱神迷了,还说干完8罐!”我笑她。
“笨蛋!”天舒含着泪水噗哧一下笑了,“谢谢你,闻潇。我好多了。”
“好啦,好啦,快去上班了。”我拉起被子盖住脑袋,“不要看我的丑样!”
“我已经告假了,你们学校里要不要说一声?”天舒一把拉下我的被子。
“才不管呢,逃课是大学生的专利。”我邪邪地一笑,为天舒会陪我一天而暗自高兴,巴
不得病得重一些。
“我先出去买东西,对了,什么药?”
“息斯敏,还有葡萄糖针剂。”
“针剂?”
“对啦!可以口服的,买回来就是。”
一直听到关门声,我的笑容才冷下来。浮面的快乐经不起沉静下来时的反省,就如同纸醉
金迷的玩乐过后一定会感到空虚和不安。因为那浮面的快乐并非快乐,而是麻醉。不过,
如果承受这种醉我还是会过敏,我也许一样无怨无悔。
接下来是天舒24小时的贴身服务--滋润的汤水,细心的擦拭,体贴的问候。喂我药时,
我那不安分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她,而她,则是紧张地看着我手中的药,直到我的喉骨
上下一颤,咽下去时,她的眉头才展开来。
“喂,你没吃过药吗?”我笑了。
“很少。通常水灌下去,药还在舌头底下。”天舒不好意思的笑了。随即,接过我手中的
杯子,“你再睡一会吧,昨晚没休息好。”
我知道她想出去了,她看了几次表我都数得清清楚楚。不知名的地方正有不知名的他在等
着吧,碍于我的病,她不能离开。
我不甘心,不甘心哪!口气也冲了起来:“我要你陪!”像个无赖。
天舒顿了顿,我想她心里那杆秤还在七上八下的起伏吧。接着她坐在我的床沿,给了我一
个微笑:“好,我那儿也不去。”
我全身倒是泄了气一般,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虽然天舒在身旁,但却像水中的幻影
动荡不定,一石激起的涟漪足以破坏整个画面。
“喂,天舒,如果你把我想象成身边的人。嗯,非朋友那种,你想我是谁?”我以轻松调
侃的语气隐藏心中的忐忑。
天舒的鼻翼微微向上一翘,甜甜的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嘻笑到:“你呀,让人担心,又
很贴心,真希望你是我的妹妹,或者……”
“或者什么?”我瞪大眼睛。
“弟弟也不错。”天舒捏了一下我的鼻子。
我反攻了她一下。
“我呢?你希望我是你的谁?”她饶有趣味地望着我。
一幅幅日常的画面在我脑海里闪过,我能挖掘出里面动人的女主角。我微笑着说:“你烧
的饭菜那么好吃,绝对是不二人选!”
“谁?说啊。”天舒受不了我卖关子。
“简直就像我妈一样!”
“好啊,你!一下把我涨了几十岁。”天舒探过来扰我痒痒,两人嘻嘻哈哈地扭成一团。
嘻笑中我感到无限的悲哀,我的占有是多么脆弱和自私。没有血缘的维系,两个女孩的感
情凭什么来谱写地久天长?凭单纯的友谊?我的心一下子又落入了低潮。
我一转头,再用被子把头一蒙,说:“行了,你快走吧,你在我睡不着。”
天舒一拍我的身子,笑答:“大小姐,你真难侍侯!”
临走时,她轻声说:“闻潇,我走了。去看看外面的天气是不是真的----很糟!”接着细心
拉上窗帘,隔着被子吻了我一下,“有你在真好。”
直到听见轻轻掩合的关门声,我才掀开被子,缓缓走到窗前,望着天舒远去的背影,默默
喊着:天舒,我希望,你是我的妻啊。
(八)
待在一个没有音乐的地方
只有心跳的声音愈来愈夸张
爱像疯狂的台阶
走到底整个人都毁灭
你是否同样的感觉
------《谁让我流泪》
几天后,身上的红疹已经了无痕迹。回到学校,除了落下的课程是陌生的外,一切还是那
么的单调熟悉。
“嘿,闻潇,去哪儿Happy啦?怎么这几天没影了?”熟悉的面孔出现了。
“小病一场,没什么了。”我向明宇来了个灿烂的微笑,以证明确实没什么了。
“有空吗?下课后我们出去聊聊?”
“不行,落下的课要补回来。忙着呢。”
“就一会呀,我真有事和你说。”
我早已习惯明宇的邀请,对于拒绝也抱有十二分的坦然:“说不行就不行!”我嘻笑着摆
手打了个旋儿,头也不回地跑了。
麻烦的事似乎有着极大的默契,总是不恰当的一拥而上。刚刚摆脱了酒精的困扰,回避了
感情的债主,不巧又与另一个过敏源不期而遇。
刘媛穿着一身橙红的运动小夹克,雀跃明快地向我走来,身后的马尾巴也跳动着轻快的节
奏。我很欣赏她阳光的气息,也很羡慕她简单开朗轻松无忧的生活。但我不能安然和她及
她的伙伴一起融合相处,感觉被生硬地嵌上虚伪的面具,苟延残喘着稀薄的空气。犹如一
些潮湿阴暗角落里滋长的蕨类植物,纵然有时想贪婪地吮吸光明,却无力承当阳光的照射
,因为它们骨子里参透的还是对孤独阴暗的渴望。
“闻潇,今晚八点,来我们寝室啊,我们几个小寝联谊开PARTY,你一定要来,大伙都会很
开心的。”
“我不去!我晚上有事。”
“不行,我跟同学说好了。你不来大家会很失望的。”
“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就决定?”我急了,“我不喜欢人多的场面。”
“人家以为你会开心呐。就算答应我一个请求嘛。你不喜欢人多,那就当冲着我一个人来
好了,我们可以在阳台聊天,自从球赛结束,我很久没和你在一起了。”
我心中还残留着烦闷的因素,于是情绪也不免受到牵涉,我丢给她一句,我要自修了,便
快步走了。
“不见不散!”依然雀跃。
唉~~~~~~~~
八点过后,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去刘媛那里,唯恐她那句“不见不散”。
出门顺道进华联买了一盒精装德芙,好贵!潜意识里希望作为迟到的补偿。付不出过多的
感情,我采取的方式居然低级到物质的弥补,有什么办法,我只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跳
不出世故的牢笼。
闭着眼睛感慨着赶路,突然闷头撞在一个人的身上,熟悉的味道!
“潇,是我。”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谁,看了一眼反而有点认不出了。眼前的明宇与往日不
同,一转那副随意不羁,前卫洒脱的邪气,全身上下隐约透出了成熟的气息。我注意到的
,他宽阔的额头上不再飘洒那几缕让我深恶痛绝的头发,而是细心的修短并拾掇齐整。褐
色的大件高领毛衣衬在黑色的外套里无比的妥帖,让人有很温暖的感觉。
“我爸为我办好了德累斯顿工业大学的入学手续,我就要去德国了。”
“哇赛!那你可以看德甲现场了。”
“那里温度很平和,海洋性气候,对你的皮肤和气管都好。”
“嗯?和我有什么关系?”
“没有你在身边的话,我怎么体会多瑙河的浪漫?”明宇小心翼翼地开着玩笑。
“得了,别耍嘴皮子。到了那边,要寄礼物给我的。”我们都在开着并不轻松的玩笑。
接下来便是难忍的沉默,我们都在期待或是回避什么,一句发自内心的祝福?一段依依惜
别的深情?
“潇,七年前,当我看见你夜晚一人在雨中安静地哭泣时,你就成为我的伤口,我希望能
给你呵护,让你痊愈,那样我便不会疼了。可是,当我发现分不清你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雨
水时,我就开始害怕,也许,我一辈子也读不懂你的心。”
“明宇,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人,一直都是。我很感激你。”
“为什么不能接受我?是因为父母婚姻的阴影?一切都过去了啊。你知道吗?有一次看见
你嘴角淌出血丝,漠然地看着你父亲时,我恨不得捅他一刀。是他,剥夺了你的幸福。但
我想成为再次给予你幸福的男人啊。”
我仔细望着他帅气的轮廓,温柔的眼睛,霎时间很想靠过去亲吻那有钢笔线条的嘴唇。或
许,我真的需要在疲累中有人相伴,闲暇时能安静的与爱人吃一顿清淡饭菜,黑夜枕畔旁
有温暖的呼吸相随……多年来,他让我的心停驻在一个安全的港湾,可惜,多年前,我不
爱他是因为阴影;多年后,我不爱他是因为爱情。另一个她进入了我的生活,占据了我情
感的全部,如果我回头乞求一份不被世人摒弃,但却欺骗自己伤害明宇的爱情,那我绝对
不敢正视镜中丑陋的自己。我想,拥有明宇的女孩,应该是极快乐幸福的吧,然而,我不
是那个幸运者。
已经无法回头了。
“明宇,你有好的前程,离开我你肯定会过得更快乐,我们不会以爱情做结果。”
明宇的眼睛红了。
我看不得男人流眼泪,转身想走了,霎时肩膀被紧紧地抱住。
“我是自私的,我不知守护者的角色能坚持多久。如果可以,我真希望现在便一同老去,
逝去,成就这一段美丽。你是个有创伤的人,为什么不让我成为一辈子照顾你的人?”
就在这一瞬间,我真有那么一丝动摇,心像被他的话牵连着,一句一扯,扯得我隐隐作痛
。但终于在一阵剧痛后,割舍了。
“明宇,我会幸福的,你要相信我。而你,也会有另一个崭新的天地。来,不要让我难过
。”我掰开了他的手,狠狠地捏了捏。我不会忘了这双手,它的脉络,它的温度。
明宇孩子气的抽了抽鼻子,“好吧,潇,我想,可能你已经有的幸福的方向。我走了。保
重!。”他后退,微笑,继而小跑,还不住回头:“潇,你要幸福啊,再见,再见……”
我于是也向他微笑了,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我坚持微笑着,只要我不抬手拭去脸上的泪水
,他便不会知道我哭泣。
十点多了,我狠狠地擦了擦脸,往女生宿舍奔去。
我气喘吁吁赶到A区,远远看到楼梯口蜷缩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我恨不得把分针固定。”她的眼里闪着亮光,语气却异常的平静,“我跑去找你,看到
你和明宇在一起。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不知为什么,面对刘媛我会涌起强烈的内疚感,事实上,她是常在我身边支持
我的人,我只是一直理所当然地接受她的给予,满足被人注视的虚荣。而在自己的空间里
轻描淡写的把她遗忘。
“巧克力,吃吗?”我把德芙递过去。
她没有站起来,接过盒子后撕开封条,默默地剥开锡纸,整颗放进嘴里嚼着,时间一下子
变得难熬起来。我不知双手摆在那里,索性坐在她身旁。
“你一直觉得我幼稚吧?其实,你根本不懂理解人。充其量只是个不彻底的逃避者。”刘媛
在我眼前扬起一团锡纸,“你,自恋中包含自卑,伤害中包含怜悯,沉溺中包含挣扎,可
是,我一直在挖掘爱你的理由。我嫉妒明宇到了发疯的程度。”
也许是刚才的阀门没有拴好,也许是自己的懦弱被人一览无遗,也许是自己也无法看清自
己,我艰难的控制眼中的泪水,喉咙像哽住了尖刺,上下都不能出发声来。
“我们能像普通的朋友吧,明宇是个好人,我恨不了他。”
在眼泪滑落的同时,我终于能够说出话来:“媛,欠你的,我还不了。我是个感情残废的
人,不懂和人贴心的相处,但我现在真的懂你了,懂得爱人的疼痛。其实我和你一样,爱
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而她,也是个女孩……”
刘媛的双手无力地垂下,时间凝聚了思绪的凌乱,步履艰难。最后,她轻轻拥我入怀。
是黑夜的蒙尘,还是白天的情困?
是一对忘情的人,
还是两颗绝望的心?
那一夜,我们手牵手,聊至天亮。
(九)
我讨厌这样爱你,我无法抓住方向
我想没有人可以救我
因为爱你是我唯一的美梦
我太宠你,我太疼你,我太想放弃你
----《我想是我瞎了眼》
天舒的生日渐渐近了,当惦着一个人,自然而然也会注意到她身边的一些小事物,自然而
然想刻意制造出一些出其不意的欢乐和感动。
我厌恶自己的笨拙,或许她的生日是我唯一能把握住的难能可贵的机会了。只希望多年以
后,即使我的影子随风散去,而这一天却能让她刻骨铭心。
我开始像狗一样在南京路淮海路嗅着属于她的气息。因为平常不大出门,所以也只懂得在
人气极盛的地方寻觅。刘媛带我去了趟香港名店街,里面有一家“碧芝”的饰品店,可以
定做手链和项链,琳琅满目,还可以嵌上乌金的字母传情达意。可我写什么呢?“I
LOVE YOU"?"I MISS YOU"?麻得我鸡皮疙瘩起了一波又一波。
也可能是一种召唤,当我再次虔诚地外出,不知不觉地从外滩踱到了新北门。在城隍庙古
色古香烟雾缭绕的气氛中,一切都被蒙上玄秘的色彩。人一下子就会变得无助,希望找到
某种寄托,可以卸下一些让人劳碌奔波的担子。
买了一张香花券,我进入了城隍庙上香殿,把手中那柱香在一旁的灯油炉里缓缓地点燃。
人很多,等了好一会才轮到我站在神坛前,不好意思逗留太久,对着神灵,我脑海中的场
景闪烁变幻,原来我要牵挂的事真不少。父母要幸福,天舒要幸福,爱我的及我爱的都得
幸福,我要有所作为,我要钱……霎时间不知要强调那一些,只觉得很急很急,似乎把握
的幸福是在光阴交错的分秒闪过。身后的人开始不满,我没办法理清思绪,唯有紧握手掌
,狠狠,狠狠地皱着眉心默念:但愿人长久,但愿人长久……!!!
随后,我被人潮挤开。神,您能听到吗?
刚想步入归程,我却嗅到了属于她的气息。亚一金店的门面金壁辉煌,在珠宝弥漫的雍容
华贵中,我寻觅到一条简单脱俗的清流。是她的,广告画上的那条白金项链。黄金太俗,
白银太廉,唯有白金那不含杂质的亮光才能同时拥有华贵和纯洁。我走进了“亚一”。如
果说当时还有什么值得我犹豫的话,就是那1300元的价格了。我吸了口凉气。
回家我拿出存折看看,离学期末还有两个多月,2000元!本是足够的,但扣除1300元,还
加上房租,我立即从小康变为贫农。
结果我还是为自己的洒脱而感动。
再次走出“亚一”的时候,我把那些价格标签,珠宝鉴定书,优惠券等一咕脑全丢进了垃
圾桶,唯有那个精致的首饰盒,殷殷实实地揣在了怀里。
日子维持以往的节奏渐渐迈步,我心里却是动荡着不稳定的拍子。天舒在爱情上是个弱者
,放不开一点一滴酝酿的感情,于是就得承受一刀一伤口的惩罚。当我在她耳畔轻哼《扑
火》的时候,她总惨然一笑:“潇,你听说过吗?飞蛾扑火,火是没有错的,怪在飞蛾太
执着那道炫目的圣光。”于是,我开始恨那个男人。
我快乐并悲哀,因为我们好得简直如同亲姐妹一样,她对我无话不说,包括她与他切不断
,理还乱的恋情,我们真的好得如亲姐妹一样了。
天南地北,闲时我们有说不完的话题。卧席长谈时,天舒常习惯用手在我柔软的头发里打
着旋儿,轻轻叹息:“如果他的心也能像你这般贴近就好了。”我看着她,恍惚中她也是
一道炫目的圣光,而我,扑腾着翅膀,演绎覆灭前的绚烂辉煌。
(十)
多想紧紧拥着你相互依赖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
也不愿这一生爱仅存空白
我将为我的情人一世地等待,等爱!
-----《情人》
倒数的日子终于结束了。清晨我睁开眼睛,心里很温情地念了一句:天舒,生日快乐。
一天六个课时,老师有没有讲新课我不清楚,我没有在听倒是肯定的。铃声一响,我便匆
匆赶到校门外的“怡香坊”领了定做的蛋糕。啤酒是被排除在外的,我俩都不是懂得享受
的料,于是我在超市挑了一瓶纯葡萄汁和一些薯片,付款后一摸口袋,只剩下几张毛票了
。
回到家已是4点多了,我把房间里里外外都收拾一番,桌子擦得透亮,可以照出我兴奋的影
子。我琢磨着如何给天舒一个意外惊喜,急急忙忙地先把所有吃的东西捧回我的房间。摸
一摸兜里的礼物,不自觉地傻笑了一通。
在厅里捧着英文书,纸上的字母犹如小虫蠕动,扰得我心里难受。七点半了,门外终于有
了脚步声,我箭一般冲上前开门。
“我回来了。”天舒的表情让我的情绪霎时从沸点降到冰点。她的眼睛带着点血丝,对我
勉强笑笑,看上去就好像嘴角给扯了一下。
我只能习惯性地问:“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
“潇,前几天他约我今天晚上十点在外滩见面。那是我出生的时刻,只有他记得我今天的
生日。”
“哦?那不是很浪漫吗?你应该高兴才对。”我的嘴角亦是给扯了一下。
“我很不安,昨天因小事大吵一通,今天他给我电话时陌生得像另一个人。我知道,今晚
,是有两种可能!”
“十点挺晚的,到时我送你去吧。”我不知说些什么。
“潇,你现在就陪我去那儿吧,说不定十点以后,那里会变成一个黑白的世界。你当散散
心,好么?”
“好!”我披上了外套。
我们在人民广场就下了地铁,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俩牵着手,一句话不说地走着。不
久,到了凝聚上海繁华气息的外滩。
风很大,倚着江边的扶栏,天舒的头发飘起来拂打在我的脸上,我轻轻地撩开,她扭过头
,又是一汪泪水。
“潇,我很累,累啊!在上海,我是一个人在跑,家里生活有压力,我必须努力工作,我
真的很想有个依靠。”
“我知道,我知道。”我捏着她的手,
“他总是让我等,今晚又是!我要等他一个答案,要么继续,要么结束。我真是失败!如
果可以,我想自己选择第三个答案,不管对错,是自己的选择!”她很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从不曾像今晚那样厌恶自己的无能为力。我能给她的只是安慰,可悲的是,此刻我连话
都说不出来。
天舒看了一下手表,昂昂头,把余下的泪水倒进了肚子。九点了。
“我该走了,你回来时小心点,要么打个电话,我来接你。”我识趣地告别,双手插进衣
袋,碰到硬邦邦的首饰盒,一阵心酸。
“闻潇,谢谢你。”天舒笑起来依然是个动人的女孩。
我低着头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让她一个人安静地等待吧。我的手在口袋中拨弄着那个首
饰盒,猛然想起身上忘了带钱。也罢也罢,反正早回家也只是冷清的四壁陪我等待,干脆
走回家吧。
周围的环境一刻也不能安宁,霓虹灯刺得我双眼迷离干涩,不由心烦意乱!为什么我们都
是在等?天舒要等,我也要等!为什么我们不能自己选择?
或许,天舒今晚与那个男人一刀两断,而我能否充当她相伴的角色?又或许,他们和好如
初,在别人看来,我是一个应该为她祝福的闺中好友,可是在我看来,我像是失去了执手
同老的爱人。
经过音像店,王菲的歌声可以穿透灵魂。脑海里突然呈现安妮宝贝的《沧海蝴蝶》:
“回忆还没变黑白,已经置身事外。承诺不曾说出来,关系已不再。眼泪还没掉下来,已
经忘了感慨……
原来,真的没有什么东西,完美得值得我们用生命坚持。”
她的文字看了让人心碎。我想,既然抓不住永恒的美丽,那就把一分一秒的瞬间深深,深
深地刻进心里,刻出最鲜红的血液,刻出最艳丽的疤痕,刻出天地动容的伤口。
心要让她听见,爱要让她看见!我反复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再也不要等待了,九点半,
我猛然回头往天舒所在的地方走去。
路上行人仿佛尽是冲着我过来,唯独我一人反之而行,负着逆流而上的心情,吃力之极。
但此刻,是能看见方向的。走着走着,我竟自跑起来了,因为再不快就来不及了。
远远便看见天舒依然在原地,趴在栏杆上眺望浦东那绚丽迷茫的夜景。我放慢了脚步,离
她还有几步远时我停住了,热情如同汹涌过后的海潮,渐渐退下。
然而,相信感应么?她竟缓缓地回过头来。
我如潮水再次澎湃向前,暴出青筋的手狠狠捏住天舒的肩膀:“舒,不要等了,如果他真
的爱你,不会让你徘徊在幸福与痛苦的边缘。我们回去,我们回去。”我听见自己蛮横的
哭腔,感觉自己灼烧的双眼,“苦日子我们可以一起熬,路可以一起走。我不是笨人,我
会有好工作,我们会幸福,我们……”我开始语无伦次,干脆闭起眼睛,抽泣着,准备接
受堕入深渊的绝望。
轻轻地,天舒靠近我,吻干了我脸上滑落的泪水。
一起回家吧,她说。
生日,快乐!我说。
就在这一刹那,我有着深深的希望,回家后,我要亲手帮天舒戴上那条项链,让它诠释着
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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