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离开香港的日子定了,很巧,是2月14日,情人节,她的生日。
去机场的路上,沿途看到路旁店子的门口摆放了很多的鲜花,甚至在机场,送别的人们也都捧了各种各样的鲜花。我看着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我还从来没有送她玫瑰花。代表爱情的花,她是不会收的。
因为,她从来没有爱过我。
来送别的有父母的几个老朋友,还有阿珍,别的人我都没有通知,不喜欢送别的场面。但是,这一次有些不同,我们是一去不回,所以还是通知了一个重要的朋友。
母亲在跟大家寒暄。
阿珍忽然跟我说:“前几天,她打电话问我你什么时候离开香港。”
“恩。”我含糊地应了一声,心里已经很平静了。
“你猜她会来吗?”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
“小兰。”
母亲的叫声使我的心一动,扭头一看,她长发披肩,穿了一件白色的风衣,怀里捧了一大束鲜红的玫瑰,走了过来。人群中,她还是那么出众,我的目光不能移动了,心跳地越来越缓慢,好象不跳了。
她冲母亲打了声招呼,走到我面前,将花送给了我。
我木然地接过来,没有任何表示。她也犹豫着,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机场广播室在催促乘客登机了,我得走了。
我伸手掏出已经准备好的钥匙,塞到她手里:“生日快乐,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就在机场的寄存箱里。”不知道她能不能猜到,那是我送给她的一个象草原牧场的房子。在我最需要钱的时候,我也没有卖掉它,只因为那是我要送给她的最后的生日礼物。
不等她说什么,我又说了句:“谢谢,谢谢你们来送我们,再见。”我转身和刘嫂扶了母亲,跟其他人一一告别,走进安检口。
“林枫――”我听见她在我身后叫了我一声,有些古怪。
我漠然回首,她的嘴唇抖动了一下,好象泄了气:“一路顺风。”
我没有说话,我担心自己改变离开的主意。
坐在飞机上,母亲一直在打量那束鲜花,自言自语似的说:“她送给你一束玫瑰花,是不是代表什么呀……”
不,不要胡思乱想!我制止了自己。不要再给我的伤口上洒盐了!
飞机起飞的一刹那,我忽然有些精神恍惚,有眼泪浮了上来。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有“缘定三生”的说法了,一个只爱过三年的人,你可能用三辈子也无法忘掉。
十八
有时候,忘掉一样东西远比记住一样东西困难。
很奇怪,无论我当时是多么地颓废,多么刻意与她疏远保持距离,我仍然无法忘记她的生日。那时候,她与庄建豪的合作已经结束,两个人并没有象大家预测的那样走到一起,但是她身边是不缺男朋友的。生日的时候,照例又是无数的鲜花和礼物。
我想我的礼物大概是最值钱的――林氏企业的5%的股份,市值高达千万。她的项目为公司赚进了近一个亿,以公司的惯例,可以发给2%的股份作为奖励,我又加了了我名下的3%。有了这些股份,她就成了公司董事会的成员了。
我将股份认购书交秘书转交给她后,提前离开了公司。我心里很清楚,这个生日,她不再需要我陪了。
我到了阿珍的酒吧,阿珍开玩笑说:“又来我这里庆祝生日啊?”
我表示只来喝酒。
阿珍感叹有人欢喜有人忧,我骂了她一句,一扭头,看到她走了进来。我的呼吸一下停止了。
那一天,她出奇地温柔。我们已经很久没在一起了,她好象忘记了我一年前是怎么对待她的,毫不吝啬地奉献着她的热情;而我沉浸在失而复得的狂喜中,真的以为我们要重新开始了。
“对不起,上次你生日的时候那样对你……”我搂紧她柔软的身体,在她耳边呢喃着。
“没什么,反正我们是交易。你有权利那样对我……”她冷静地说。
交易两个字狠狠刺了我一下。我的热情一下子降了下来,戒备地说:“这次你又要什么?”
“要你们林氏企业,你给吗?”她忽然笑着说,我一时听不出她话里的真假,呆了一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好象要掩饰什么,又笑了:“你别当真,其实,我最想要一座草原牧场……”
“不说了……”她叹了口气,好象很累的样子,偎进我怀里,喃喃的说:“今天,我什么也不想要,我只要你,只要你……”
我的心象蜜一样甜了起来。
“那,你是不是不恨我了?我们……”
我马上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不该犯的错误,她的身子明显地一僵,口气冷了下来:“不,我必须恨你,我说过,你拿走了我最宝贵的东西。我永远都不能原谅你。”
我急了:“那你告诉我,我怎么样才能补偿?你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有些事情是永远都无法补偿的,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我们不要再谈这个问题好不好?”她有些烦躁地打断了话,为堵住我的嘴,吻住了我的唇。
可怜的,脆弱的,抵不住诱惑的我!
情人节过后,我们又恢复了原来的交易关系。我明知道我们之间的问题还存在,却偏偏象隐君子一样无法自拔。她则通过交易,来左右公司的一些政策。当然,她的政策都是合情合理的,是对公司的长远发展有意义的。如果说,对她个人有什么好处的话,则是她在董事会的威信渐渐提高了。
对于她提出的交易内容,我唯一的一次反对是关于公司机制改革的事情,她提出由投资公司独立出来来控股其他公司。我是一个比较保守的人,不太喜欢投机的东西。我认为风险太大,不同意她的建议。这是我们第一次在董事会上起冲突,但是,她以严密的分析数据说服了其他董事会成员。更重要的是,由于我这一年多的时间,在企业建设上没有多大的建树,董事会对我已经有些意见,他们自然而然倒向了她。
公司机制改革的事情由她全权负责,她很忙,我也在为她准备一样东西。我们又是很长时间没在一起,直到新年晚会上,我们才又聚到一起。我已经准备好了今年的生日礼物了,但还是忍不住问她想要什么。
她笑吟吟地说:“就要你们林氏企业吧!”我有些闷闷不乐,倒不是因为我预感到了什么,而是因为我觉得我想送给她的东西总是和她想要的不一样,我怎么也抓不住她的心思。
新年过后,她突然放开了所有的工作,每天晚上都陪着我吃饭,过夜。我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很开心,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大约过了一个月的时间,有一天晚上,她忽然对我说:“你说,我陪了你这么多天,值多少呢?”我以为她又在开关于交易的玩笑,顺口哄她:“根本就没得抵,我把我所有的财产给你都可以。”她似笑非笑地说了句:“好,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你别赖帐。”我大笑着吻她。
第二天,公司传来噩耗,投资公司一个几亿的项目投资失败,消息传开,林氏企业股票大跌。一座巨人大厦在顷刻间轰然倒塌。
我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
但是,身无分文的感觉真好,我终于可以离开地面,向我向往的地方飞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