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我回到新租的家里,母亲和弟弟都坐在客厅里等我。原来情绪激动的弟弟已经冷静了下来,他看见我进门,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诚恳地说:“老大,对不起,我给你添乱子了。”
我抬头看着高我半个头的英俊挺拔的弟弟,心里又是愧疚又是难过,是我,把属于他的一大份家业弄丢了。我有些哽咽,最近,我变得很脆弱。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我把应该属于你的东西……”
“你说什么呀!”他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林氏企业不是你的,更不是我的,是爸爸的。其实,里面你占的份额比我大得多。我对林家一点贡献都没有,倒是你,赔了青春赔爱情。”
弟弟似乎想逗我开心,用了幽默的口气。
我们深深地对望着,终究有点伤感,眼眶都湿润了,然后,我们紧紧拥抱了起来。
“难得一家团聚,快来吃顿团圆饭!”母亲招呼我们到饭桌旁,又招呼刘嫂也坐下,刘嫂不肯,弟弟把她按在了凳子上。
母亲环顾了一下大家,温和地说:“我呢,要宣布一件事情。”
我们都抬头看着她,她继续说了下去:“我就要跟小枫移民澳洲了。不过呢,我想带刘嫂一起过去。”
“太太……”刘嫂惊叫了一声。
我有些意外,也呆住了。
“刘嫂跟了我很多年,现在在香港也没有什么亲人了,年纪也大了,留她自己在香港我很不放心,枫儿,你给她一起办了吧……”
我有点支吾,因为我现在手头的钱不足港币500万,我想给小松留一部分,去澳洲以后也要留一部分以备不时之需,实在没有多余的钱再办一个人的移民了。
“钱的方面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你那里不够了,我这里还有。”母亲笃定地说,“你这几年给我的用度我花了很少,都存在汇丰银行了,大约有三四百万吧,你明天去取出来。”
我和弟弟都不禁咋舌。弟弟开玩笑道:“老妈,真有你的,还存了私房钱!”我有点伤感,原来几百万在我心里是个极小的数目,现在倒成了一大笔财产。
“我这也是跟你爸爸学的,他生前常说,做人要居安思危。”母亲故意做出得意样子逗笑了我们。刘嫂一个劲地掉眼泪:“太太,这怎么好……”
“这么多年了,我们都情同姐妹,你还跟我计较什么呀!”母亲嗔怪地说。“我还有第二件事情要宣布呢!”
我们恭恭敬敬地聆听。
“你爸爸可真的是个很有远见的人啊!他在瑞士银行存了一个户头,一共有500万美金。他临终前告诉我,这笔钱要留给你们姐弟俩做不时之需的。”
母亲又给了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奇和意外。
“这笔钱呢,我想这样分,你们看有没有意见,小松呢拿200万,但要工作一年以后才能拿这笔钱做创业的基金。小枫呢,也拿200万……”
我慌不迭地说:“我不拿了,全给小松吧……”
“你先听我说完。”母亲瞥了我一眼,“到了澳洲以后,我们买个漂亮的牧场,我已经托那里的朋友帮我们找了,他们说那边的地很便宜的。”
牧场,草原……母亲好象知道我在想什么!
弟弟若有所思地说:“希望一年后,我不用这200万,希望那时候我已经有了自己的200万。”他的口气很坚定,似乎胸有成竹。
母亲看了他一眼,未加置评:“还有100万,我们学你爸爸的做法,以备不时之需,怎么样?”
我和弟弟都点了点头。
“好!”母亲来了豪情,“我们一家人喝一杯,然后,小松回美国拿到学位然后找个好工作,我们去澳洲看看外面的风光。”
母亲的话勾起了大家的热情,我们举起杯子:“干――”
我握着母亲给我的户头号码,思绪混乱。
我觉得让我处理几百万似乎比处理上亿的的数目还难。
我曾经把一个过亿的项目几乎毫不犹豫地轻易地交给了她。
十六
妒忌和猜疑会让一个人失去理性。回想起来,那个疯狂的夜晚,真正让我疯狂的不是她的交易,而是她跟庄建豪上过床的事实。
我发了疯似的,折腾了她一夜,每当她昏昏欲睡时,我就残忍地把她弄醒,要求她跟我做爱。一直到清晨,她精疲力竭地问我是否可以了?我也累了,这才放她走。她有气无力挣扎着起床,身上已经淤痕累累。
我盯着她的背影,忽然残酷地对她说:“明天早上我们会开董事会讨论元郎地皮的投资改建计划,如果你还想获得这个项目,你就要在明天早上之前做出一份详细的计划书来说服董事会的成员。否则,我也帮不了你!”我不知道我怎么会变得这么残忍的,后来想起来我的心都痛得哆嗦。因为我知道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做出一个这么大项目的投资计划,简直比登天还难!
她半晌没有说话,木然地穿好衣服,冷冷地带点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拖着疲惫的脚步走了出去。
我的心一凉,她的那一眼击碎了我的虚伪和残酷。在那一刻,我真的感觉到她对我的恨了。
我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公司,一想起她那冷冷的谴责的眼神,我就心虚气短。我到底欠了她什么?这个世界,真是是非颠倒!
走进董事会议室时,她已经在那里了。我忍不住担心地打量她,发现她难得擦了点腮红,嘴唇也涂了比较鲜亮的颜色,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也许,她放弃了。我微微松了口气。至少她没有跟自己较劲过不去。
例会完了以后,我问大家是否还有提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站了起来:“今天,我要向董事会申请关于元朗地皮投资改建的企划。”
我一下愣住了,没想到她还是要做。但是,她怎么可能准备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那个计划不是已经安排人在准备了吗?”董事们小声议论了起来。
我咳了一声,下意识地帮她了:“是这样的,我看过那份企划书的草稿,觉得有点问题,叶小姐可能会有什么新的见解,大家不妨听听。”
会议室安静下来后,她冷静地说:“投资部原来的计划是买到地皮后,投资建设民居,但是我的计划是改建商场和游乐场。”
她一语既出,全场哗然。
她倒不慌不忙:“据我所知,政府要在那里附近的地皮建设平价民居,如果我们也投资建设民居的话,必然无法更政府的平价民居竞争。但是,据我们调查,那边还没有成熟的大型的商场和游乐场,而且平价民居建成以后,必然有大批消费力很强的年轻人搬去那里,所以开发商场和游乐场的潜力很大。”
“你怎么知道政府要在那里投资建设平价民居?”有人质问,老实说,我也纳闷。
“是啊,我们怎么没听说?”立刻有人附和。
“我分析过有关政府地产投资的这几年的新闻报道和整个香港的地产分布情况,我敢肯定,政府最近会在元朗投资。这是我的分析报告和企划书,请大家过目。”她将打印好的企划书发给我们,当她发到我时,我注意到她的眼里布满了血丝,我的心颤抖了,那是熬夜的结果。
大家认真地看了企划书,没有人提出异议,但是显然对她的工作经验有些怀疑。我知道,她要主持这个项目,而不是一个配角。于是,我力排众议,以给新人一个机会为理由,把项目交给了她。
散会后,大家都走了出去,她却坐在椅子上没动,当会议室里只剩我们两个人时,她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她的脸色苍白,我有些不妙的感觉,正要问她,她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没走几步,忽然晃了一下,整个人晕倒在地上。
母亲亲自去医院看望了她,不仅对她赞赏有加,还当众认了她做干女儿。与此同时,公司里也开始流传关于她和庄建豪彻夜加班的流言蜚语。她却满不在乎,出院以后,真的和庄建豪联手开始实施她的计划。在整个投资计划中,她过五关,斩六将,势如破竹,先是投标被选中,接着传出政府要在附近投资民房建设的消息,她的商场和游乐场几乎和政府的建筑投资计划同时实施,成功已经指日可待。
因为她已经成为我母亲的干女儿,又加上她杰出的表现,她在公司声名雀起,地位一点一点上升了起来。一年以后,她在公司的地位已经今非昔比了。
与她的上升成正比,我是日益堕落了。看不见她的时候,我会思念得发疯,见到她时,我又有逃跑的冲动。经过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已经无法再面对她。
董事会有人提醒我,她现在是功高盖主,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但我没有放在心上,要是她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的,我什么都愿意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