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我的身体僵硬无比,原来我最渴望的和她最亲密的接触,现在变得这么丑陋,这么不堪,这么艰难。我真不知道,当初她是怎么做到热情似火的。
她微闭了双眼,默默地等待我。
我拼命地吸了好几口气,才将颤抖的嘴唇印在她的唇上。她的柔软温润更突出了我的嘴唇的冰冷。我一下子泄了气,就象一个阳痿的男子,心里充满了恐惧和失落。
“对不起,我不行。”我滑坐在地上,心里痛苦得似乎要裂开了口子。
她没有逼我,沉默了半晌,在我身后清了清嗓子:“现在,你能了解我当初的感受了?”
我了解了。出卖自己真的是件很痛苦的事情,自以为聪明的我当初怎么就没有感受到呢?我甚至觉得她是真的享受我的爱抚给她带来的快乐。为什么我要犯这么大的错误?我一直以为我是爱她的,做了那么多事情想让她快乐,没想到我带给她的都是痛苦。
我点了点头:“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我的道歉是发自内心的。如果当时知道她是这么痛苦,我真的不该碰她。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失望还是解脱。
“你放心,你弟弟不会有事的。”
“谢谢。”
我想站起来,可是腿有些发软,因为我想到,这也可能是我们的最后一次打交道了,这个念头使我心碎欲裂。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回公司帮忙?”她的声音有些起伏不平。
真是奇怪了,以前我们每次在一起,总是伴随着这样那样的矛盾和挣扎,现在反而是我们相处最融洽的时候。我们的字里行间都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在纠缠。不过,我不应该再给自己幻想的余地了。
想到这里,我终于有了力气站起来:“多谢了,我和母亲会移民国外,我想让她安享天年。香港不是个适合居住的地方。”我的声音里有种说不出的苍凉,我对不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那你们要去……”她似乎想打听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又停住了。
又是一阵沉默,我打起了精神说:“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先告辞了。”
她没有说话,我当是默许了,向门口走去。
“到现在,你都不恨我吗?”她在我身后幽幽地问。
我的手紧紧握住门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的心里酸楚极了,深吸了一口气,我才能克制住眼泪:“我从来没有恨过你,以后也永远不会。”因为我爱你,我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拿走。
你没有必要担心我会因此而恨你,因为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但是,这些话我都不会说出来的。没有必要拿出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让别人来践踏,来羞辱。
“你先等一下。”她起身走了过来,从旁边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两盘VCD,“这是我用你给我的DV机拍的有关我们两个的一些资料,一盘是一些普通的生活场景,一盘是……”她顿了顿,“是我们床上的镜头。我曾经想过,如果我不能成功的话,我就把VCD卖出去,让你身败名裂。”
我的心里忍不住一颤,涩声问:“你就这么恨我吗?”
“你曾经对我说过,我对你的恨不会比你对我的爱多,现在你该知道了吧,恨比爱更深更持久。”
是的,我的爱终究败给了她的恨。看来我真的错了,我的心里一片空白。
“现在,我将带子还给你。”她将带子轻轻推到我面前。
“你就不怕我把带子卖了,让你身败名裂吗?”我觉得她这个举动有些傻。
“你连刚才的事情都做不到,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最恨我的人竟也是最了解我的人,这是否就是我最大的悲哀呢?
我挑了那盘日常生活的:“那我就拿走这盘吧,省得你担心我万一变卦。再见!”我转身开门。
“最后不要吻别吗?”她用很轻的声音问。
我站住了,我的心咚咚跳了起来。
她走到了我的身后,我慢慢地转过身,看到她深情款款的眼睛。记忆中,她从来没有这么温柔地注视我。我怀疑我是看错了。但是,在我确认之前,她已经闭上了眼睛,等待我的吻。
我来不及多想,将她抱在了怀里,吻住了她的嘴唇。我的舌刷过她柔软的唇,探进她甜蜜的嘴,与她濡湿的柔顺的舌交缠。一个悠长的甜蜜得让人心悸的吻。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尝到嘴角的又咸又涩的泪水。这是我第一次在她的面前掉眼泪。
我睁开眼,看到她呆呆的眼神,我嘴角的不仅是我自己的泪,还有她的。她的嘴唇翕动着,似乎要说什么。
可是,我不愿意让她看见我狼狈的样子,我推开了她,转身打开门,说了声:“谢谢你最后的吻。”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我恨你――”我听见她在身后尖声喊了一句。
我的心碎了。
即使你恨我,我仍然坚信我对你的的爱比你对我的恨要多得多。
十四
新年晚会以后,我和她的关系又恢复了原来的冷漠的状态。公司里开始风传她和地产部的经理助理庄建豪打得火热。庄建豪是英国剑桥大学建筑系毕业的高才生,是个很有前途的年轻建筑师。他的出现,使我真正开始冷静审视我和她的关系。我明白,除了退出,我已经别无选择。
二月十四日是个特殊的日子,对别人的意义大概在于它是情人节,但我却知道那天还有一个特殊的意义――是她的生日。我决定以一个普通上司和普通朋友的身份送她一份普通的礼物。
早上到公司经过她的办公室时,我发现已经摆满了鲜花和礼物,而她还没有来呢。我将DV机和一盘草原牧场风光的VCD也放在了礼物堆里。
晚上下班以后,我没有马上离开,我在办公室里坐了很久,心里胡思乱想着她是不是跟庄建豪一起去庆祝生日了,有人敲门走了进来。她一身白色套装,出现在门口。
我目瞪口呆,半晌才说:“你……你,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
“我请你陪我一起过生日,行不行?”
我的心兴奋得几乎跳出了胸膛。
她拉我去了酒吧,阿珍竟然已经在房间里给我们准备好了酒和蛋糕。我激动得跟个小孩子似的,举止都有些不象自己了。
“生日快乐。”
“谢谢。谢谢你的生日礼物。”她冲我举了举杯,喝光了里面的酒。
“你怎么知道哪个是我的礼物?”
“我想,除了你,没有人知道我那个关于草原牧场的梦想。”她淡淡地说。
“你喜欢吗?”我小心翼翼地说,差点说出“如果你喜欢,我给你买一座真正的草原牧场”一类的傻话。
她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我们默默地喝酒,我点起了生日蜡烛,关上灯,让她许愿。她双手合十,很虔诚的样子,许完之后,她没有直接吹蜡烛,而是看着我问了一句:“你说,生日许的愿是不是一定会实现?”
我点了点头:“恩。我会帮你实现的。”她诡异地笑了笑,一口气吹灭了蜡烛,房间里一下暗了下来。
我起身想去开灯,她一下拉住了我的手,滚烫的手,连着我的心也滚烫了起来,黑暗中我只听到我们急促的呼吸和我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所谓事不过三,我想世界上只有我这个傻瓜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连续犯同样的错误吧!明明知道是个陷阱,我还要奋不顾身地往下跳!
当她提出要接手元郎那块地皮地竞标和投资企划的时候,我还没有从激情中平静下来。我望着怀里的这个与刚才的热情似火判若两人的冷冰冰的女人,实在是有种匪夷所思的感觉。
“你还从来没有参加过大型项目的工作,怎么能承接这个上亿的项目?”我冷静地指出。
“我跟你上了两次床,还有生日许的愿,你是否该考虑一下?”她不耐烦地说。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啊!她知道我无法拒绝她!
“你要跟庄建豪一起做?”
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你们是不是还上过床了?!”
她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瞪视了我良久,似乎忘了说话。
我粗暴地摇了摇她的身体:“你说啊!”
“是又怎么样,不关你的事!”她干脆地说,用力推开我,起身找衣服。
妒忌、愤怒、猜疑、羞辱等等情绪一起涌了上来!我的心里象被点燃了火,爆炸了!
我一把搂住她,将她狠狠地摔在床上,压在身下,阴沉沉地说:“既然你人皆可夫,你以为你在我眼里还那么值钱吗?!要想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东西,你必须付出更多的代价。”不等她回味过来,我已经压住了她,粗暴地吻着她。
她本能地挣扎着,想推开我,我不耐烦地说:“你能不能敬业一点?!如果你不哄得我开心,我干吗要给你想要的。”
她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颓然瘫在那里,不再挣扎,一动不动。任我怎样用力揉搓她的身体,她都毫无反应。
我想我是疯了,竟然用了最刻薄的话来羞辱她:“你能不能有点职业道德,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哭了,她哭着大声喊了一声:“我恨你――”然后一把搂住了我的脖子,流着眼泪疯狂地吻我,迎合我。
我已经被愤怒摧毁了理智,我疯狂地要她,疯狂地蹂躏她,我要让她疼痛,我要让她付出代价。
我从来没有那么粗鲁地对待一个人,没想到是一个我最爱的人。
对不起,亲爱的。只是,是你先让我的心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