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2-05-16 00:00:00 编辑:欧崖 字体: 大|中|小】
跟医院里好说歹说了半天,终于得以在婚礼前一天晚上回家住,毕竟让新娘子从医院出发去参加婚礼也太不吉利了。芷慧说有习俗规定婚礼前一天新郎新娘不准见面,这就把冕臣打发回去了。
回到家里,芷慧给我梳了头,又做了睡前的保养按摩,希望我第二天漂漂亮亮地去当新娘子。我并无睡意,便让她陪我说说话。
芷慧抿嘴一笑,“怎么,最后一个单身夜,还想与我欢好一回不成?”
我笑着白了她一眼,“省省吧,明天黑着两个大眼圈,我怎么去见人?”
“不要紧,我给你化个浓妆,保证看不出来。”
“可是晚上卸了妆,把新郎吓着了怎么办?”
“也是哦,他也一把年纪了,经不起吓的。”
我没好气地说:“唉,这么说人家,好象他真有多老似的!他明天可是我的新郎啊!”
芷慧撇撇嘴,“什么‘新郎’?‘老狼’才对,而且是一条‘老色狼’!没想到他比死掉的那个老家伙还能耐,能把你搞上手了。”
“他要没那个能耐,我会嫁他?”
芷慧不以为然,挑挑眉毛说:“可是你这娘们儿是个如狼似虎的浪荡货,别说他了,再年轻力壮的猛男也伺候不了你,到时候你预备养多少小白脸啊?”
我“啐”了一口,“积点口德吧你!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他不行?”
“你试过?”
“当然了。”说着我举高手,跪坐在床上,很像回事地扭着腰学着男人抽送时的动作,嘴里哼哼着。“可来劲儿啦!”
芷慧扬手在我屁股上狠狠来了一记,“要死啦,简直跟老家伙一副德性!”
“才不是咧!”我坐下来,盘起了腿,“老家伙叫起来那个难听啊……他那玩意儿我是没领教过,可我最讨厌他叫唤了。你看我刚才大声叫了吗?我只是小声哼哼来着,干爹叫床那才受用哪!听得我全身软得跟烂泥一样!”
芷慧有点儿不满了,她冷笑道:“你还叫他‘干爹’啊?”
“也是哦,我难得叫他名字的,看来以后真该改口了,叫‘冕臣’不错,我好象这么叫过他的。”
“在床上时,你都叫他什么来这?干爹?冕臣?还是连名带姓地叫?”
“连名带姓的多生分哪!到了床上,自然是心肝啊宝贝啊肉啊……乱叫一气,都那份上了哪还知道该叫他什么好啊?哼哼还来不及哪!”
芷慧看我说得眉飞色舞,低下头去。
我说:“哈,你都吞口水啦!要不明天晚上熄了灯,我把你放进洞房跟他试上一试,保证令你销毁蚀骨,欲仙欲死,神魂飘荡,一辈子都受用!”
“去死吧你!”芷慧站起身来,“你不想睡,我可困了。”
说着,她真的走了出去。
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觉,肚子又有点儿饿,索性下了楼去冰箱里找吃的。可是最近一直住院,芷慧也白天黑夜地来照看我,冰箱里能吃的东西所剩无几。
刚关上冰箱,我就看见后头小桌上有东西压着两盒光明牛奶,我真是饿极了,拿过来用吸管一捅,“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
喝完,我才觉得味道不对,一看生产日期,妈妈喂!
怎么办?怎么办?要是让冕臣知道了,还以为我故意吃坏肚子,就为了不跟他结婚。会吗?为了明天能不结婚,故意找过期变质的牛奶喝,而且喝完一盒还不够,又喝完了第二盒?这牛奶已经严重变质了,可我一点儿也不想吐。
怎么会这样?
我简直吓傻了,慢慢地坐进沙发,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芷慧不知什么时候下了楼,她见我手撑着下巴在想什么,一副茫茫然,傻呆呆的样子。我的面前还有两盒喝空了的牛奶,生产日期注明它们现在已经成了超级毒药。
“想什么呢?”芷慧问。
我笑了笑,“不能告诉你。”
芷慧瞟了一眼我跟前的牛奶,她说:“我也饿了,还有吗?”
“没有了,全让我喝光了。”
“怎么全喝了呢?这么能吃,你猪啊!”她甩甩头拉开冰箱,“什么吃的都没有了啊……咦,你这牛奶……”说着她拿起盒子去看生产日期。
“我不是故意的,干爹知道了一定会骂死我,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哇!”地哭了起来,“芷慧,我的肚子开始痛了……”
我完全地不知所措了。为了逃婚去喝过期变质的牛奶,说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吗?我突然想:“要是让人那么笑话,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所措了,简直想一死了之。
在我想死的时候,我又不由地想起了海雅。
那次海雅住院住到一半,有一天早上突然就不见了。她又失踪了,就像上次胡琦死的时候一样,像露水蒸发在空气里,到处也找不到她。南大9月5日开学,那天她的学生证好端端地放在她宿舍的桌面上,可就是没人见过她。
她的室友固然没去学院里打小报告说她不见了,可也没有人关心她的去向,好象她是死是活都和他人不相干一样。
可是和我相干啊!
这次她没有理由去寻短见,可是没有理由并不代表她不会那么做!
尽管医生说海雅并未被强暴,但我坚持从芷慧的住处搬了出去,我不能原谅她,海雅回来之前我不想再见到她。
我知道海雅在折磨我,每一次她都给我一点点的希望,然后她亲手摧毁,接着再给我一点点新的希望,当我以为可以抓住它时,她又无情地让它破灭。一个希望产生,破灭;又一个希望产生,再破灭,我快心力衰竭了。
直到那一天晚上。
半睡半醒之间,我抬起头来,看见一个美丽的躯体横亘在眼前。窗前的月光照进来,落在海雅赤裸的胴体上,她像一个暗夜中的天使,全身散发出粼粼的荧光。我曾见过她只穿文胸和短裤的样子,印象中那是一具干瘦、羸弱的躯体,但是这个时候的海雅,亭亭玉立,娇艳欲滴。她性感的锁骨凸出来,下面是两个饱满俏挺的乳房,再下面是收紧的腹部,肚脐,以及小腹下部黑亮的毛丛。
我笑着说:“海雅,我又梦见你了,这次还是不穿衣服的,真好!”
“啪”地一声,床头的台灯被海雅拧亮了,我看见在微弱的橘红色灯光里,海雅全身的线条很柔和。她用手托起我的下巴,仔细地端详着我,好象女娲在端详她所揉捏出来的一块人形泥块。
“海雅……”我带着哭腔呼唤她的名字。
海雅靠近我,用她的嘴唇碰触我,轻轻地吻我,我感受到了那真实的柔软,我瞪大了眼睛,泪水夺眶而出。
“不是做梦。”她柔声说道,“门开着,你没锁上,所以我进来了。”
“海雅……海雅!海雅!”我欠起身把她纳入怀里,热烈地回应她的吻,双手在她背上抚摩,感受着丝绸般的质感。
“你想我了,我看得出来。”
我拼命点头,“我想你,我想你,想你想得要发狂!”
“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愿意!任何事都愿意!”
“你愿为我去死吗?”
“愿意!死也愿意!”
她深深地看着我,用指腹抚摩这我脸部的轮廓,像一个母亲抚摩这婴儿,又像一个吸血鬼抚摩这猎物。她轻轻地叹息,然后说:“那好吧。我准许你碰我,在我身上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你想要吗,你想要我吗?”
我愣了一愣,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你对我很痴情,我知道,我感觉到了。我都这样站在你面前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我一把搂过来将她按倒在床上,一边亲吻这她的裸体,一边手忙脚乱地脱去自己的衣服。我竟然是哭着完成这一切的,天哪,我是多么渴望与她肌肤相亲,和她紧紧地贴合在一起,像两块滚烫的金属融成一块完美的合金。
我含住她左边的乳房吮吸着,一手由她另一边的乳房滑下去,来到她的两腿间。她还没有湿,这使我稍稍有点儿失望。以前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若不能将她们撩拨得湿起来,我一般就选择润滑剂或者干脆放弃,但是今天这样不行。除了褚兰和另一个很可爱的女孩,我还从来没有为别人舔过,今天是死都情愿了,我就想跪下来舔她,膜拜这令我朝思暮想的女神。
我的舌尖探索到她内部,这里除了淡淡的甜香什么也没有,努力了半天还是这样,我几乎又要哭起来。
“湿不起来……你不想和做爱,是不是?我……我太没用了……”我说道。
“不湿美关系,我真的想做,你试一下吧。”
我的中指插入了一小截,但我还是抽了出来,“用点润滑剂吧,我去找找看。”
“不。”海雅拉住了我,她的手摸到我的胯下,一指插了进去轻轻挠着。
“哦……海雅……”我双手扣着她的肩膀,脸低下来把额头靠在她的胸前,我感到全身都绷紧了。
“你很湿了。”她抽出那根手指,放到嘴里含住,“这就是我的润滑剂。我带来了家伙,去拿过来,你先帮我润湿了,再和我做爱。”
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必定淫荡不已,然而由海雅来说,却闪着她惯有的寒光,好象她准备用一把刀将我凌迟处死,而她在整个过程中都会眉毛也不皱一下地欣赏我的死状。
既然我都肯为她死了,还有什么好犹豫呢?我跳下床,顺这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她带过来的挎包。打开挎包,里面□□□□□□□(作者此处删去42b……^o^),都装在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我拿过来摊到床上,边笑着说:“你说带了‘家伙’过来,我还当是一个系列的大套咧!”
“如果你想就应该自备,一时半会儿哪里去弄系列大套过来?”海雅边说着,边□□□□□□□(作者此处删去522b……^o^)
海雅重新靠近我,她慢慢躺倒,分开的两腿微微屈膝,她淡淡地说:“来吧。”
我伏下身,一手撑在她身边,一手把那玩意儿送进去,慢慢推到底部。我看见海雅闭上眼睛仰起了头,她的眉微微皱紧了,但那不像是痛苦的表情。于是我由缓而疾地抽送起来。海雅的呼吸开始急促,但是她没说任何话,也没有呻吟。
过了一阵,她睁开眼睛看着还在上面拼命动作的我,她说:“差不多了。”
“你没有高潮吗?”
“也许你该再用力一点。”
“我怕弄疼你。”
“没关系的。”
她这么一说,我干得都有点儿发狠了,我估计这样的力道已经会产生疼痛感了。
“这样行吗?”
“用尽你全力干我吧,你到底有多爱我就看你有多用力。”
我真是拼尽了全力,我被欧阳宇干得叫痛时也没见她像我现在这么用力过。海雅咬住了下唇,双腿在我身后盘了起来。
我来了十几下,实在觉得这样下去要弄初人命了,然后我缓缓停了下来,抽离她的身体。低头一看,那湿淋淋的玩意儿顶部居然有血!
“对不起!对不起!”我把海雅软绵绵的身体扶起来,“疼不疼?我……我太不小心了!真混蛋!”
海雅一手勾住我的脖子,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说:“不疼。你干地很棒。”
“你真的不疼?都出血了!”我擦了擦她额际的汗,真担心她下一刻会不会昏过去。
“你这么心疼我?”
“傻瓜,你一定很疼的,疼怎么不说呢?你知道我现在多难受吗?”我自责得快哭出来了。
海雅仔细地观察我的表情,弄得我也忍不住与她对视,半晌,她说:“我想干你,把裤子脱下来。”
海雅的口气是不容置疑的,简直像屠杀犹太人时的德国兵,异常残暴,没有商量,只有命令。我只得乖乖地□□□□□□□(作者此处删去2.32K……^o^)
排山倒海般的疼痛一波波袭来,我痛得脑子都麻木了,四肢一软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恢复了意识。海雅穿好衣服背靠这沙发坐在离我较远的地方,昏暗的灯光使她的目光很迷离。
我半闭着眼睛,半死不活地说:“海雅……你过来……”
她不动。
我又喊了几遍,她这才欠起身缓缓地走到床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她说:“你真厉害,我还以为把你搞死了。”
我侧过身,抓起她的手亲吻起来,“老实说,这是最痛的一次,也是最爽的一次,你要是个男人,肯定是个冷酷的强奸犯!DD不过,我爱你,喜欢你这个样子!”
“我想……”她说道,“有些事必须摊开来说清楚……”
“对,有这个必要。你这些天去哪儿了?我担心死了!”我把她纤细的手翻过来亲吻她的手心。
“听我说,别打断我。”海雅似乎永远不懂得温柔,她说道,“前几天受伤的时候做了检查,他们不是怕我被强暴了吗?所以检查很彻底,他们告诉我,我身上……”
我笑了笑,把她的中指含在嘴里吮吸着,“你身上有爱滋病?”
顿了顿,她说:“是的。”
我停下了吮吸的动作,“你开玩笑的吧?”
“你看我跟你开过玩笑吗?所以……过上个把月左右吧,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像我们今天这样……”说着海雅抬起手用指尖轻触我肩头血痕尚未干透的牙印DD当然是她留下的DD就像医生检查病人伤口那样公事化,“你有可能被我染上。”
我慢慢放开了她的手,呆呆地看着她。
“怎么,你怕了?”
我“噌”地坐起身,下身的伤口立刻被牵痛了,我看着她,压抑住怒火缓缓地说:“这么说来,你今天跟我做爱只是想把病传染给我?”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你不是肯为我死吗?那你就死吧。”
我把手指塞到了嘴里狠狠地咬住,下一刻我发了疯一样把她按倒在床上,眼泪夺眶而出,滴落在她那张面具一样的脸上。我嘶哑地吼道:“你的心是什么做的啊?!你就这么恨我?你要我死就一刀捅死我,用得着把命都搭进来吗?你到底有多恨我呢?嗯?”我跳下床把衣柜下的抽屉一个个抽开,最后终于找到一把剪刀,“你恨我吗,你要我死吗?来啊,这里有刀,捅死我啊,看看你有多恨我,来啊!”
海雅的目光落在寒光凛凛的刀刃上,她的手慢慢伸向剪刀,接过来,她的眼神比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还要森冷,下一刻她将我一把掀翻在地,她揪起我的头发撕扯着,随着剪刀的“嚓嚓”声,我的头发被成片成片地绞下来。做这一切时她显得异常粗暴,我的头皮处传来尖锐的疼痛,不知道哪处是因撕扯,哪处又是因剪刀划破。
终于发泄完了,海雅把剪刀“啪”地扔到一边,她站直了,冷静地说:“我是恨你,因为太恨你,所以不会让你这么痛快就死的。”
“你的心是什么做的,啊?”我奔到房间角落捡起那把剪刀,“我倒想看看,在你胸口划上一刀,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看看它是不是石头做的!”
我推倒她,扬起手几乎一刀下去,但是最后我无力地扒在她身上,发出很响的抽泣声,我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我快死了。一缕缕的断发纷纷扬扬撒满整个房间,我们两个交叠着躺在乱发中间。
“海雅,我真的爱你,让我爱你,让我给你幸福!”我泣不成声地说道。
“一个夺走我幸福的人,怎么可能再把幸福还给我。”她的话还是那样,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她是认定了我是害死胡琦的凶手,聪明如她,是真的不清楚胡琦的死因,还是只肯自欺欺人地把一切罪责推到我头上呢?
胡琦,你看到了吗?你现在是神的话,一定在狞笑了吧?看看这个被我压在身下的女人,看看她的眼睛,她究竟以一种什么样的目光与你对视呢?
※※※
十岁以前,我曾考虑并且深深畏惧过死亡,但是十岁到二十岁之间,我从不为此烦恼,二十岁上,我似乎又该为这个人类永恒的迷题所困惑了。
这几个月来,我咨询了许多关于爱滋病的问题,却迟迟没有下定决定去做检查。我承认,我怕死,我的生活很美好,它让我留恋。我怕死,我怕我死了以后就不能尽情享受青春的乐趣了,这是人之常情,没有什么好丢脸的。可是,更让我感到痛苦的却是海雅那天晚上的话,那些话一句句刺过来,比死亡更让我无法躲避。我们还提到了期限问题,她说我们做爱这一天就是期限,无论我有没有被传染,她都不再恨我。临走,她还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我怕我看见你死不了,又会恨你。”
倘若一个人恨你恨到了愿意同归于尽的地步,难道这恨还会有缓转的余地吗?
现在,我静静地站在走廊上等待医生的死亡判决书。我在过道的镜子里看见一个剪着短发,下巴削尖的女人,这个就是我吗?连我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那天进理发店修整头发,理发师直摇头,“有几刀都贴头皮剪了,还怎么修整?剃平头也不行了啊。”
我说:“你是理发师你还干不好,不如让我把你门口的招牌砸了。”
这么着,理发师给我整了个“自然美”,额前还染红了一小撮头发,这儿一堆,那儿一堆,有几块头皮露出来,像个刚刚打完群架的小混混。
欧阳宇见了这发型,说:“你还真想以内养外,变成真正的男人啊!省省吧你!”
梁朗行见了这发型,苦笑着说:“可惜了那一头长发,要养多久才能长回来啊!”
芷慧见了这发型,小心翼翼地问:“你受了什么刺激啦?”然后非要把我像只流浪狗一样地捡回去。
头发是一天之间一挥而就的,但是这张脸却是这几个月来慢慢瘦成这样的,我想,即使爱滋病没把我搞死,我自己也先把自己折腾死了。
正看着自己的样子,医生在那边喊我过去,他首先就说:“别怕,是阴性的,就是说你没病,不过三个月到半年内再去做一次检查,这样就能确定没被传染了。”
老实说,无论结果是怎么样的,我心里都不会好受。海雅病了,她想把病传染给我,这个事实还不够我痛苦的吗?
医生又问了一些情况,我随便敷衍过去便离开了医院。
一个人开着车子在街上转悠,天已经冷起来了,很快要放寒假,过大年了。过完年不久,我就进入二十一岁了,到了九月,海雅也满二十一岁……
眼泪滑过面颊。
海雅的生命会停留在哪一年呢?
如果她死了,而我留下来,那么即使我过回以前的生活,它也如同一坛变了味的酒,再也品尝不出醇香的味道。爱上海雅以前,这个城市的夜生活有种高贵的颓废感,犹如一副鬼画符,就因为画它的人是哪个有点儿虚名的画家,因而它得以悬挂在博物馆华丽的墙壁上带给人一种艺术的美感。而如今,假使我俯身捡起过去,在一张张陌生的床上翻滚,到头来这种夜生活只剩下卑贱的落魄感,犹如破旧阴暗的窄巷里一副流浪汉的画作,有足印,有尿渍,有风吹雨淋剥蚀的痕迹,只让人感到一阵阵的恶心反胃。
很难说清我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是如果让我选择,我还是宁肯抛弃那些幸福自由的日子,我宁肯自己认识海雅,与她在这种乱七八糟的日子里追来逐去,苦苦纠缠。因为我真的爱她,爱到连生命也可以抛弃,爱到连那些比生命更贵重的东西也可以抛弃,比如尊严,比如名誉,比如自由,比如……幸福,是的,连幸福都可以不要。
我用手背揭掉眼泪,驱车赶往南大。
我找到她现在上课的教室,靠在墙上等她出来。
海雅似乎并不在乎自己的生命,那个晚上之后她又回到南大过起了平平淡淡的大学生活,依然对人尖酸刻薄,依然与人格格不入。
下课时间到了,人群涌出教室,我在人堆里看见穿了咖啡色毛衣,米色休闲裤的海雅。
“海雅。”
海雅显然听到了我的呼唤,但是她并未回头,也没有就此站住。
我紧走几步追上前去,不由分说地抓住了她的手臂,经过的学生都好奇地回过头看我们。
人走得差不多了,我绕到她跟前,对上那双冷冰冰的眼睛。
“海雅,不管发生什么事,请让我跟你在一起。”
她的眼神很茫然,好象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我爱你,请让我照顾你。”
“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现在固然可以,但以后呢?你病发了谁照顾你,谁给你端茶送水?谁给你支付昂贵的医疗费?”
海雅似乎还不明白,“什么……什么病发了?”
“你上次……不是告诉我说你有……爱滋吗?”
“噢,这个是骗你的,开玩笑而已。”她不当回事地说道。
“什……什么?你也会开玩笑,开这种玩笑?”
“有谁规定不可以吗?”
“可……可我还信以为真,还听你的话去做了检查……”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什么?”海雅大吃一惊,在她的脸上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夸张的表情,她似乎回味了很久,这才“哧”地笑出来,我从未见过她笑,笑得像现在一样畅快淋漓。她“哈哈”大笑着,直笑得花枝乱颤,书本、笔袋稀里哗啦全撒到了地板上,她蹲下身去捡,我也要帮着她捡,结果她笑得直不起身,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哈哈,你真去做了检查?哈……哈哈哈……这几个月看把你折腾的,都瘦得不成人样了!哈哈……我只是随便开开玩笑,你居然也当真!哈哈……”
“很好笑是吗?”我没好气地说,“你知道我掉了多少眼泪,顶住多大的压力,才有勇气跑到这里来向你告白,表明想和你在一起的决心。结果你轻描淡写一句‘开玩笑’就过去了?你是存心玩我的?”
“存心玩你?哈哈……是你自己太好骗了……”海雅慢慢地止住笑,可时不时总要再“哧”地笑出来,“你以为爱滋是感冒啊?说得就得,哪有那么容易?”
“那你干嘛从医院偷偷跑掉,还一失踪就那么多天?我以为你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躲起来了。”
海雅的脸还残留着一丝丝大笑过的痕迹,双颊通红,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听我这么问,她似乎努力回忆了一下,“也没什么啊,心情不好,出去走走而已。”
我还是有些气不过,凭白无故地被她大干了一晚上,还这么耍一通,她明明是故意而为之的,可是看她笑得那么灿烂,我怒气一上来,却是又好气又好笑,“心情不好?原来你心情不好就想操我,完事了还说‘哎呀我有爱滋病,你最好去检查一下有没有传染上’。”
“那天我受伤住院,你好象很紧张呢,我一感动,就要和你做爱,遂了你的心愿。可是当时我全身上下都是淤青肿块,总不能这个样子上床吧?”
我看着她晶亮的眼睛以及说话时一本正经的表情,一下子久扑过去搂住了她。“你也会感动吗?我当你的心真是石头做的……”
“人心都是肉做的,中学课本上不是写着吗?只是这玩意儿不是用来思考的,你那时上课在干什么来着,开小差啊,这都不懂!”
“还好你没事,我真是吓死了!你要真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哎哟,好啦,这是教室外面哪,被人看见了!”
“看见我也不怕!”我更紧地搂住她,结果海雅的手撑得不稳,两个人一齐倒在了大理石地板上。
海雅睁开我的双手,从地板上站起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说:“地板上多脏啊!课间有多少人去过厕所又回来,什么脏东西都从鞋底沾过来了,恶心死了!”
我帮海雅拍着背上的灰尘,这一次她似乎没那么拒绝我的亲近,我说:“脏了我帮你洗,从外衣到内衣,我都愿意洗。”
“那可好,我正嫌这几天水冷得要死,还有一盆脏衣服扔在那儿呢。”
“现在就要洗吗?”
“行,到我宿舍去。”
说着海雅朝前走了,我像只小狗一样兴冲冲地跟上去,真恨不得立刻长出个尾巴摇给她看。我想许多男孩子追女孩子都曾摇尾狗一样围着打转,就差竖起尾巴来摇了,但真像我一样想得这么直白这么下贱的还没有几个吧?我就喜欢在海雅面前摆出一副贱样来,她爱把我怎么着就怎么着,只要她高兴,只要她像刚才那么开怀大笑,真的,随便怎么着都行。不是有首歌这么唱的吗?我愿作一只小养,跟在她身旁,还要让她的鞭子轻轻地抽在身上。作者只是不好意思说作一只小狗,加上那是一首草原上的情歌,可是让她抽鞭子,这种犯贱自虐的心理都唱到歌里了,可见人都有这种倾向。这个城市里宠物羊不多,宠物狗倒是不少,反正小羊小狗,小狗小羊,都是一个理。为海雅,我愿作一只狗。
海雅侧过头看我,说:“发型不错。”
“还只有你一个说好呢!前些日子有些地方贴头皮剪的,现在已经长长了不少。”
“我喜欢你短头发的样子,还喜欢你这一小撮红毛。”说着海雅扬手摸了一把。
“那我以后都这么剪,乱七八糟的短头发,再加上一小撮红毛。”
“黄毛、白毛、金毛、绿毛,都可以试试。”
“好咧,明天我就去试个……金毛的吧!”
“好,明天我也一起去,我也挑染一丝金的。”
“那不成情侣发型了?”我乐不可支地说。
海雅回头看我一眼,我发觉她的嘴角轻轻扯起一抹笑意,像蒙娜丽莎一样笑得有点儿神秘,有点儿讥嘲,甚至,还有点儿诡异。她每次展现的笑容都那么不一样,我想这次大概就是她微笑的样子了,真的DD很迷人!
第十章
我轻轻推开书房门,果然看见冕臣在里面,他坐在写字台前的椅子上,一边抽烟一边在想着什么。
我走过去抽掉他手上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你不是老说抽烟有害健康暗示我戒掉吗?我刚戒,你自己倒抽上了。”
“就抽一根,我哪像你抽得那么凶。”
我侧身坐在他的大腿上,不客气地捏他的鼻子,“还狡辩!”
冕臣搂着我的腰,微笑地看我,“不是睡得好好的,怎么起来了?”
“我翻个身一捞,没捞到你,怕是出去花了,就起来突击检查呗。”
“检查完了?我这房里没别的女人。去睡吧,啊?挺晚了。”
“你也该去睡了。”说着我用手抚摩他脸上的皱纹,“不然明天起了眼袋,多了皱纹,你公司里的人见了还不笑话?他们肯定想:瞧瞧,干太多了吧!还把罪责全推到我头上,以为我有多淫荡咧!这不是冤死我了!”
冕臣哭笑不得,只好随我站起身,牵了我的手回房。
刚刚躺下,我忍不住说:“我出院都那么久了,到底什么时候结婚哪?”
冕臣熄了床头灯,黑暗中看不清他什么表情,他说:“总要忙完这阵子吧。”
“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结婚了?”
“说哪儿呢?吃坏肚子害得连婚也结不成的好象是你吧?我当然是想早点儿结婚,免得夜长梦多,可最近真的是太忙了。”
“说来说去你就是在怪我!”
“真没怪你,你又不是故意的。”
“你嘴上这么说,心里怪得狠了。要不怎么连领张结婚证的时间都没有?”我委屈满腹,唠叨起来,一再为吃坏肚子的事辩解,而且我认定了他一直暗暗责怪我,最后我说道,“我是真的想和你结婚,不骗你!你看我这些天不是一直催你来着,可以先不办婚礼,领张结婚证就好。不然没名没份地和你这么耗着,名义上男未婚,女未嫁,我是你女朋友,可我和那些个二奶啊,情妇啊有什么分别?万一我把肚子搞大了,你又不要我了,我找谁哭去?领了结婚证我至少还能上法院去哭。喂,我说话你听着吗?”
冕臣那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靠,这家伙又不打呼噜,也不知他睡着了还是装睡。
我哼哼唧唧地,又不忍心把他吵醒了,只好翻个身努力地睡。想到身后有个人安安稳稳地睡着,我心里顿觉踏实,听着那均匀的呼吸声,好象那张结婚证也变得没那么重要了。究竟什么是最重要的呢?是了,就是背后传来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均匀而清晰,听着那声音,我感到一种由衷的幸福感。
这种幸福感,最初是又海雅给我的。
“艾滋事件”之后,我们之间终于打破了僵局,她渐渐愿意与我亲近,那一年的寒假,她便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了。原先我还住在芷慧那里,海雅说了寒假不想住学生宿舍的想法以后,我就开始物色新住处。谁知海雅知道后劝我别这样,她说既然芷慧不介意,住原先那儿也没关系,要是两个人搬出去了,芷慧不知道要怎么猜忌她了;住一起,就在芷慧眼皮底下,一来芷慧可以常常看见我,二来芷慧什么都看在眼里,可以放心了。
我搂着她说:“你要像第一次那么干我,芷慧不抓狂了才怪!”
“你喜欢我那么干你?”
“得了得了,我讨饶还来不及!强奸犯也没你干那么狠的!”
“所以啊……”海雅专心看她自己的书,腾出一只手来划重点,“再说我读书很忙的,恐怕也没那么多时间陪你玩。”
海雅说的没错,她读书是真的很用功,加上她脑子也灵光,考出来的成绩总是能傲视群雄。不像我,吃喝玩乐不学无术,读书纯粹是业余混文凭的行当。
回头我问了芷慧的意思,她也舍不得我搬走,直说欢迎海雅来住,反正房子宽敞,就是寒假过了也可以一直住下去,把这儿当自己家好了。一日三餐有人伺候着,洗衣服擦地板收拾房间都有保姆,比学生宿舍强了千百倍不止。
这样海雅就住进来了,还腾了一间书房出来,我特意把原来上网打游戏用的电脑换了更好的给她用。她读的好象是金融投资那一块,我不太懂,她跟我借了一小笔钱在那儿学炒股,第一次亏光了,第二次我借了她五万,很快她就连本带利赚回来还给了我,海雅真是个聪明绝顶的女孩子。
※※※
我过二十一岁生日的时候,南大和交大都已经开学了,海雅特意逃了下午的课赶过来陪我,这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甜蜜的一个生日了。在外面晃荡到天擦黑,我对海雅说“要不别回去了,不然就是三个人分吃蛋糕了,说不定还加上芷慧那个小保姆。”
海雅说:“和我想的一样。”
于是我们拎着蛋糕盒去找酒店住,第一家海雅嫌档次太低,第二家海雅讨厌那个酒店名字,第三家都进了大厅了,登记的男的长得太奶油,海雅说看了连蛋糕也吃不下,这样到了第四家才算是住进去了。服务生拿了钥匙领我们上楼,结果在电梯口碰到了梁朗行,她身边还牵了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定睛一看,就是以前在车外头闹腾过的那一位。都一年多了两个人还在交往,看来梁朗行这次是玩真的了。
我打了招呼,梁朗行见我身边牵着海雅,便笑着说:“看来你这头发剪得值啦!都带来开房间了。”
“去你的,寒假她就搬过来住了。”我瞟了一眼服务生,人家似乎也见怪不怪,想必梁朗行还是这里的熟客,“哎,我说,你没地方住吗?怎么来住酒店?”
“你不也有地方住还来酒店?”
我扬扬手里的蛋糕,“这不是过生日嘛,得享受二人世界啊!你又不和我同一天生日。”
梁朗行刚要说什么,看看那女孩脸色很难看,于是就住了口,兴许两人刚刚还吵过一架。我一看这架势,马上说了告辞。
进了电梯,海雅问:“刚才那个就是梁朗行吧,以前吃饭的时候见过一回。”
“你记性不错。”
“你和她挺熟的样子。”
“你可别吃醋,她身边牵着那一位你也看到了。我对她那是小辈对长辈那种,再说她是个女强人,聪明能干,我挺佩服她的。”
海雅闷哼一声:“小辈对长辈?她一点儿也不老,二十出头顶多了吧?”
“只是打个比方啦,一般她对我提的意见都值得考虑,如此而已,只是尊敬她而已,你千万别想歪了。”
“你少自作多情,我才懒得想。”
上楼进了房间,海雅走到窗前拉开了帘布,站在那儿正看着什么。我放下蛋糕盒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她,揶揄道:“你想从这儿看海啊?”
“看看夜景而已,要是不满意,我们再换一家酒店。”
“饶了我吧,现在都几点了?”
“开玩笑嘛,我还不至于那么挑剔,非要找个能看海的酒店。”
“说到这个,我想起一个笑话:有个和你一样挑剔的人到酒店住宿时大吵大闹,服务生就说:‘您提的要求我们酒店一定办到,您请说。’那个客人就说他要一间朝向大海的,服务生说:‘可以,请问您要朝向太平洋,还是朝向大西洋?’”说完,我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
海雅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很僵地“呵呵”两声。
“怎么我的笑话到你这儿就变得这么冷呢?”
海雅轻轻拨开我的手,走到搁蛋糕的桌子旁,“吃蛋糕吧,过了12点就不好了。”
两个人动手插上蜡烛,点上火,我走到门边去关灯。屋子里一下子暗下来,火光映在海雅的脸上,显得她的脸红扑扑的,格外美丽。
“你上一个生日,和谁一起过的。”海雅问。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说:“蜡烛都快烧没了,快许愿!”说着我闭起眼睛念念有词。
“呼DD”地一声,我把蜡烛全部吹灭。
“你上一个生日,和谁一起过的?”海雅又问。
“你不想知道我许什么愿吗?”
“啪!”地一声,海雅走到门边开了灯,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着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怕我知道?要不让我猜猜。”
“别虾猜了。”我人栽地说,“我和干爹一起过生日的。”
“干爹?许冕臣?”海雅的脸上又是那种表情,“上次他结婚请吃饭的时候,我说你和他上过床,你为什么不否认?”
我看见海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是和他上过床,可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再说他已经结婚了……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呢?”
海雅盯得我方寸大乱,这才悠悠地说:“是不是我要你怎么样你就怎么样呢?”
我看着她,已经预知她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我不喜欢许冕臣。”海雅说道,“你以为那个时候我会在饭桌上说这种话是纯粹找碴儿的无中生有吗?当时你说那车是你干爹送的,我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了。可是我见了他以后才发觉你们两个的关系很暧昧,他一双眼睛不是瞟他自己的新婚妻子,反而老是注意你的举动。让那种岁数的男人那么看着,你不觉得……恶心吗?”
“你说到哪儿去了?我和干爹是你情我愿的,我承认那时候是我一时冲动,可采取主动的那个人是我,事前干爹根本没那个意思!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既然你那么护着他,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海雅垂下眼帘侧过头去。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我走上前去把她拉过来,“好啦,海雅,我保证以后不跟他上床,我不和任何别的男人或者女人上床,这样行了吧?”
海雅被我半推半就地拉到蛋糕前坐下,我动手拔掉蛋糕上的蜡烛,用小塑料刀把它切开,分成许多块。
海雅用叉子叉着蛋糕,抬头看我,“其实在许冕臣眼里, 你不过是一件高档玩具:你一不要钱财,二不要名分,连他的爱情你都可以不要,这样一个青春美丽的女孩子,当然是独一无二,可遇不可求的。如果有一天你要甩手离去的话,他还能轻易放过你?”
“我又没什么把柄在他手上,他能把我怎么着?”
“朵朵……”海雅皱紧了眉头,她把叉子一扔,双手捏紧了撑在沙发上,“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呢!”
“那你要我怎么样?”
“离开他,不要和他见面,不要和他有任何联系。”
这……这怎么可能呢?我从来没有想过干爹会把我当成什么“高档玩具”,他对我好是自然而然的,出自真心的。让我不跟他上床没问题,可是让我从此不跟他见面,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老家伙死那会儿我没掉一滴伤心的眼泪,可现在干爹如果死了,我会把眼泪都哭干的。我和干爹之间的感情别人无法理解,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我知道,他对我是至关重要的,就像海雅一样重要。
我用叉子挑起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你管的也未免太多了。”
“行!”海雅点点头,把整个人都埋进沙发,“当我没说,以后你的事我再也不管了。反正这也是你的自由,你不来管我,我又凭什么管你?”
我欠过身去靠近她,“好啦,别生气啦……”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为你好,你不领情,那就算了。反正也不关我的事。”
“你看,还说没生气!脸都板起来了!”说着我抬手捏着她的脸,“来,笑一个,笑一个就不生气了!”
海雅真的冲我微微一笑,她用手指揭掉我嘴边的奶油,说:“蛋糕好吃吗?”
“当然好吃了,你也尝尝看,我喂你!”说着我用叉子刮了一点奶油送到海雅嘴里。
海雅用食指抠了一点奶油,也送到我嘴里,我含住她的手指不放,轻轻吸吮着,感受她指尖传来的微凉的甜蜜。海雅专注地看着我,水汪汪的眼睛似乎含情脉脉。
我们在沙发上温存了一会儿,海雅抱着我的头,手指把玩着我额前那一撮金毛,然后说:“我明天回学校住……”
我从她腿上移开,欠起身坐直,“你还在生气?”
“不是,你听我说,我们学院严令禁止外宿,就算想考研的也不让搬出去,只是这批人上头查得还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我才二年级啊,我住外面的事要让学院里查到了,罚起来挺严重的。你跟宿舍里的人虽然算不上亲密,可遇到风声紧了,人家好歹会通知你一声,再说交大那边查得也不严。但是我跟你不一样,我跟那边的人处得很僵,一个个等着看我的好戏呢,她们不落井下石已经算不错了,倘若遇到学院来查,谁能替我挡一挡啊?我想她们是很乐意看我被学校开除的,不光她们,大凡认识我的人都会乐见其成。所以我得回去住段日子。”
“那你回去岂不是找气受?”
“我先去住一两个礼拜,把关系弄好一点儿,往后每个礼拜回去住个一两天,这样才会稳妥。我又不像你,仗着自己财大气粗可以天不怕地不怕。”
我撅起嘴很不高兴地说:“一两个礼拜你就能把关系弄好了?”
“以前惹她们生气是故意的,这些女孩子都很善良单纯,好对付。放心,我和她们没仇,只要对她们好一点,她们就不忍心害我,很快就能化解,我有这个信心的。”
“那要是两个礼拜还搞不定呢?”
“那就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学院里查到再说好了。”
我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轻啄,“你刚不是说我财大气粗吗?我财大气粗就等于你财大气粗,你要被开除了找不到好工作,我养你!”
海雅笑了,边回应着我的浅吻,边说:“我不要你的钱,也不用你养我。”
“我是说真的。”
“看好你的钱吧,我要是心血来潮可能全卷走了。没了钱,看你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那我也找到你,非要你养我不可。”
“你啊,寄生虫一只!”
“是啊!”说着我拉开她裤子的拉链摸了进去,“现在就想当寄生虫啦!”
※※※
海雅说了不管我,果真就不管了,可是她说的“不管”和“不理”也没什么分别了,她埋头温自己的书,在电脑上查看股市行情,忙得翻天覆地地,你就不知道她闷葫芦似的不吭声是在赌气还是真在忙。我抱着她吻,没反应;我摸到她胸口,她翻一页书腾出手来拍拍我的头说:“乖!”可眼睛还盯着书本;我把手放到她下面了,他顶多换个姿势坐好,手还要伸过去点鼠标。
我说:“你就那么忙?”
海雅说:“呀,又涨了两块四,这回发大财了!”
我只能一头栽倒,我求饶地说:“海雅,你别不理我啊!海雅姐姐,求求你了,我闷死了,陪我玩,陪我说说话啦!”
海雅说:“没见我忙着吗?去找芷慧姐姐玩去,海雅姐姐没空。”
我“嚎”了一声,“我投降,我认罪,我知道我错了,这还不行吗?你管管我好了,你管我嘛!你不管我我会变成坏孩子的!你爱管我什么都可以,你说话啊!你别不理我啊!……”
海雅笑了,放下课本说:“去换件漂亮衣服,我们去吃大餐,看电影,再去迪吧蹦一个晚上。”
我欢呼雀跃地跳回卧室,三下五除二就穿好了衣服,然后跑去现给她看,“这身衣服怎么样?”
海雅从课本后面探出头来,“颜色搭配得不好。”
我又跑回去,换上我最喜欢那条黑色皮裤。
“这一身呢?”
“我的小祖宗哎,这五月天了穿皮裤,你不怕闷出细菌来?”
“我六月天、七月天还穿咧,冬装夏穿,夏装冬穿,人嘛,都喜欢变着法子折腾自己。”
“早就不流行了,去换掉。”
我撅起嘴巴。
海雅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刚才还要我管你,现在连穿什么裤子都不要我管,得了得了,你撒你的娇,我看我的书。”
“得了得了,换还不成嘛!”说着我乖乖地回去换掉。
谁知道,第二天海雅自己倒穿上那条黑色皮裤上学去了。我在门口拦住她,“不许走,你不是说要闷出细菌来吗?”
“你不是说我的就是你的吗?细菌可以是我的,裤子也可以是我的。”
“海雅穿皮裤不合适,没那个风骚劲。”
她在我头上点了一下,“就是不准你出去风骚,这才把裤子抢过来的。”
我围着海雅转了一圈,拍拍手说:“这个裤子配你,真是由外酷到内酷了,性感而不风骚,真棒!”
“谢啦!”说着她抱了课本出门去了。我原先提出要开车送她上学放学的,可是海雅不让,她说她就是挤公车的命,除非自己有辆车子。可是我要买车给她,她又说没时间学开车,她好象永远都那么忙,拨不出时间给我。
自从我提出要海雅管我以来,她果真对我指手画脚起来,什么透明装露脐装不准穿啦,鞋跟不得高于8厘米啦,同性恋酒吧不得单独去啦,头发不得长过颈部啦,不得抽烟啦,不得酗酒啦,不得化浓妆啦,连黑色内衣都不准穿着到外面去,就算外面穿了很厚的衣服也不行。不过这些也都还好,在她跟前模特一样由内到外一件件穿好衣服,然后才放我去上学,这种感觉还真有意思。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偶尔也温存一下,不过性生活并不频繁,比起那一次发狂似的干一通,还不如呆在床上互相轻轻柔柔地抚摩一下来得甜蜜。也许自己以前搞得太多了,现在真的有些腻味了,我只要抱住海雅,感受她娇小的身子传来的体香和温度,只要是这样就够让我激动了。我喜欢在早上的时候看着她安详的睡脸,晚上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的平稳的呼吸。
相安无事地到了暑假,海雅提出去芷慧的公司做助理(因为她讨厌许冕臣,所以没去那边),让我问问芷慧的意思。芷慧说公司是老家伙留给你的,你说了算。说的时候即不反对也不赞同。她还说反正她自己也处于半离职状态,只不定期地回去巡视一番。
这样,暑假的时候,我,海雅,还有芷慧一行三人回到了我原先居住的城市。海雅和芷慧每天穿地像职业妇女似的去上班,我则为我一直没过的英语四级做最后的努力。偶尔也偷溜出去看看蔚青。上次寒假我抽不出时间去看蔚青,所以这次要好好补偿一下。蔚青说她有可能提前半年就出来了。
海雅此行,名为学习实践,可我觉得她热衷的东西包括了整个生意场上的一切,公司的财务问题,内部管理,人际关系等等,她似乎还颇为努力地学习待人接物,参加一些必要或者不必要的应酬交际,言谈举止虽谈不上热情亲切,但也丝毫不像她以前那么冷漠,简直换了个人似的。
我问芷慧海雅的工作情形如何。
芷慧说:“海雅很能干,学东西特别快。”
我颇有些得意,“我就知道她很行。”
芷慧犹豫了一下,终于说:“也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怎么说?”
“海雅不仅是‘很’能干,简直‘太’能干了。问题是,‘太’能干的人如果居心不良,那也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
我看见芷慧一副心有顾虑的样子,安慰道:“放心,暑假完了她就回学校去上课了,她总不至于在两个月内把整个集团给搞垮吧?”
“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只是……”芷慧咬咬嘴唇,甩甩手说:“算了,我不想乱告状,海雅没干什么坏事,她在很认真地工作。一个本科二年级的工商管理学院学生,也算不容易了。”
至于海雅那边,我不好问,问她,她也只是说“挺好的”,“芷慧教了我很多东西,她很好”,除此没别的什么了。
有几个饭局,海雅拖了我也去。她让我穿新款的夏日男装,打领带,把我推到镜子跟前让我自己看看。老实说,尽管剪了短发,但我平时还是喜欢穿女性化的衣服,爱打扮化妆,可是头一回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穿西装的样子着实吓了一跳。
“很帅气吧?”海雅得意地说道。
我左看右看,笑着说:“嘿,也不输梁朗行呢!本钱好,没办法!”
海雅“扑哧”一笑,骂我不要脸,“人家可比你成熟有魅力多了,梁朗行是白马王子,你顶多是个英俊少年,还是青涩型那种。要是宴会上哪朵交际花朝你放电,你属于一放就倒的。”
“你别小瞧我,我可是身经百战了,这叫身藏不露!”
这样和海雅配对去吃了几顿饭,应酬了一些客人。不过海雅在人前对我表现得过分亲昵了,常常拿胳膊捅我与我低声说笑,吃完了总是拿出纸巾为我擦嘴。别说我把客人搞得不自在了,连我自己都觉得在别人异样惊诧的目光中硬着头皮吃饭颇为伤脑筋。所以有几次,我还是坚持穿着裙子化着彩妆跟她去应酬,可是她对我的亲昵一点儿也没变,客人还是不自在,我也还是尴尬,伤脑筋。
如果单单是尴尬倒也没什么大问题,但是我们之间终于还是发生了一些不愉快。有天从外面回来,发现玄关处有褚兰寄来的信,我拿起一看,竟发现封口已被人撕开。我知道芷慧断不会做这种事情,于是直接去找海雅。我一路上压着火气,不想和她争吵,结果海雅很干脆地说:“是我撕的,我已经看过信了。”
“为什么拆我的信?”
“为什么不能拆呢?”
我一时无言以对,我总说你的就是我的,可事实上显然有些东西是不能这样说的,我们毕竟是两个人,“可……至少你也该尊重我的隐私权吧?穿衣吃饭大家可以商量着,可信件是写给我的,你也不能说都不说一声就拆了看啊!”
“看了又怎么样?你有什么事情不想让我知道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是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现在要谈的是你私拆我的信。”
“我也正想和你谈,不过我要谈的是给你写信的这两个人,阮蔚青还有褚兰,一个是在服刑的劳改犯,一个被退学了在家里窝着,我说你怎么尽和这种人来往?也难怪读书读得一塌糊涂,真不知道交大现在都成了这模样,还大学生呢!你们当初是怎么考进去的啊……”
“连蔚青的信你也看了?还扣下了是不是?行了,我不想多说了,你根本不了解我的朋友!”
“狐朋狗友值得你这样激动?我是为你好。你既然让我管你,我就要管到底。行,我尊重你的隐私权,但是今后别和这两个人来往了。”
我看着海雅,即不答应,也不反驳,总之,拆信的事就像一团笼罩在头顶挥之不去的阴云,我觉得我和她的甜蜜生活渐渐变得泱泱不快以来。
※※※
快到八月底的时候,有一天海雅突然对我说:“芷慧也是三十出头的人了,你有没有为她想过将来?”
“芷慧的将来?”我摸不着头脑,转过身来看着正在镜子跟前擦爽肤水和晚霜的海雅,“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她是你的第一个女人,虽然你变心甩了她,可她对你还是很痴情的。难道你就让她这么为你耗着?你也太自私太没有良心了!”
海雅的话真把我说得无地自容。
海雅又说:“一个女人的美丽是很容易消逝的,更何况一个沉浸在寂寞中的女人。芷慧对你好成这样,连我都看不过去了,你难道不该为她想想?”
我摊摊手,“我真的没想过,你说怎么办?”
海雅翻身上床。她的动作显得很自然,两腿交叉横在床单上,睡裙稍稍拉高,露出一半的大腿,这个时候她真性感真美,可她自己还不知道!我看得简直发狂,躺下来搂紧她的腰,嘴唇也不安分起来。
“我在想,你倒是风流快活……”海雅推开我,“哎呀,说正事呢!”
“听着呢!你说你的正事,我办我的正事。”说着我的手伸进她的裙子。
“我想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也替芷慧找一个。”
我“哧”地笑出声来,“还用你找?追她的人男的女的一长串呢!”
“那也要你在芷慧那里煽风点火才行啊,别让那些人尽在那里一头热。我倒觉得用不着非找个女人,那个叫楼魏东的你知道吧,相貌堂堂,又精明能干的,我看他对芷慧很有意思。”
我的头也钻进了海雅的裙子,努力使她起反应,“芷慧不喜欢那种类型的。我说,你躺下来行吗?我够不到。”
海雅欠了欠身躺下来,双腿微微分开,可嘴上没闲着,“她呀,凡是男人都看不上,还不是让你死掉的那个老家伙给害的?可楼魏东真不一样,我把芷慧的事全跟他说了,他一点儿也不介意,就跟你那个干爹不介意你的事一样。芷慧这个岁数也该定下来了,找女人太难了,我看倒不如正正经经找个好男人嫁了。”
我有点儿丧气地探出头,“你这儿怎么就没反应呢?”
海雅翻了个白眼,“我跟你谈正事呢,现在反应什么啊反应?”
“好好,先谈正事!”说着我坐直身子。
海雅也坐起来,背靠着床架上的软垫,她理理自己的睡裙,说:“我刚说哪儿你听见没有?”
“你说倒不如正正经经找个好男人嫁了。”我皱着眉摇摇头,“可那个楼魏东,我怎么觉得他看芷慧的眼光简直是恶狠狠的?”
“男人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哪一个不是恶狠狠的?你看着我时不就恶狠狠的?”
我不怀好意地笑笑,扑上去搂住她的腰,边吻边说:“我这是‘饥饿’的‘饿’,他那是‘凶恶’的‘恶’,有本质区别。”
海雅揪住我后脑的一把短发硬是把我拖开,说道:“你啊,饿得太厉害就凶相毕露了不是?”
“我哪儿凶了?”
“你去照照镜子,像不像穷凶极‘饿’的大灰狼。”
我真准备跳下床,被海雅拉住了,“行了行了,你给我安分一点儿,坐下说话。楼魏东配芷慧,你到底觉得好不好?”
“好不好那是芷慧说了算的,我多说无益。”
“你瞧你瞧,你就是这副态度才让芷慧一直存着非分之想。我也不是要你去逼芷慧,你只要跟她说你希望她嫁楼魏东,她自己爱嫁不嫁当然是由她说了算,我们还给她逼婚不成?”
“这样不好吧?芷慧要生气的。简直多管闲事嘛!”
海雅撇撇嘴,躺下来用床单一盖,说:“我是跟你提个醒。至于你是不是要让芷慧给你做牛做马一辈子,那是你的事。我反正不欠她的!”
※※※
经海雅这么一说,第二天我果真去找芷慧谈了这个事。谁知道芷慧还没听全“楼魏东”三个字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一定是你房里那个小贱货给你吹的枕边风!我江芷慧哪里招她惹她了,她要这样来害我!”
“芷慧,你冷静一点,怎么刚说话就骂开了?”
“我知道了,她一定记恨那个耳光了。你跳江回来以后我去找她,扇了她一个耳光,一定是了。”
我一愣,“什么,那次你打她了?可她明明说你没给她难堪啊!”
芷慧恨得咬牙切齿,她在房子里踱来踱去,一边尖声叫道:“怎么,她没跟你告状吗?这黄毛丫头真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心机那么重,真毒!真毒!”
“好啦,我们先不谈海雅。”我招招手让她在我旁边坐下来,“你冷静一点行不行,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疯婆子一样。”
“海雅说那个楼魏东和你很配,年貌也相当,你有没有这个意思?”
芷慧咬着下唇别过头去,我看见她的眼里垂下泪来,一副万分委屈的样子。
“你别哭啊,我们不是要逼你,只是问问你的意思,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你看你,别哭啊……”我拿纸巾给她擦着不断滚落的眼泪,“你为了我这么耗着,我过意不去啊!哎呀……怎么越哭越厉害了这是……”
芷慧回过头来,下唇抖得很厉害,“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我怎么想不重要,关键是你怎么想的,你不喜欢就算了,何必……”
芷慧打断我,提高了嗓门尖叫道:“我在问你的意思!你要不要我嫁?!”
“我……”我本想再重复刚才那句话,但是芷慧又悲又怒的看着我时,我却为难了,“我只是为你好……”
“行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我嫁!”说着她站起身,腰杆挺得硬邦邦地走向门口。
我回过头看她,发现海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了。
芷慧走到海雅跟前,恨恨地说:“你厉害,你有本事,我斗不过你!”说完,她一把推开海雅头也不回地奔出去了。
海雅看看芷慧,又看看我,不满地说:“你是怎么跟她说的啊?居然会害她哭成那样?不是说了不要逼她的?”
我没好气地说:“他妈的我倒里外不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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