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2-04-24 00:00:00 编辑:情迷四月湖 字体: 大|中|小】
我常看见她在校园的樱花树下看书,黄昏时分,她抱着书低垂着头从操场走回宿舍,落山的斜阳把她的侧面映成七色,男生楼的窗口至少在这刻打开一半,倾慕的,垂涎的眼神,口哨声,随着各色小纸片散落在她纤纤的肩上,她依旧低头走路,脸色如常,云淡风清。
一朵遗世独立的莲花,从不恋爱的晓雅,追求者无数,清高不可攀。我总是用目光追随她,我的学姐,江南大学第一美才女。
从九月份进这个学校开始,一个学期我换了将近一打男朋友,图书馆,教室,校际舞会,社团活动,每两三天就能遇见让我觉得不错的男孩子,有的斯文,有的帅气,有的活泼,有的睿智,我和他们的关系好象一场残缺的棒球赛,如果说一垒是牵手,二垒是 KISS ,我的男朋友里一半还没上一垒便令我兴趣索然,剩下的一半上了二垒则个个叫我厌恶。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心动,什么叫心跳,我对男生的好奇维持不了一个星期。四个月的战绩,我上了南大男生的黑名单,可偏偏世上有那么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英勇战士,接二连三在我的爱情战书上锦上添花。
宿舍的好友开玩笑说我是 “ 每周一哥 ” ,扮个鬼脸我还是每天出去约会,我的必修课就是恋爱,我的理想远大,要在毕业的时候拿到爱情博士学位。
过几天就是圣诞,宿舍里年纪最小的音正为没有舞伴烦恼,我也在烦恼,是因为邀约的男孩太多。一年一度的南大圣诞舞会,听高班的同学说规模浩大,气氛浪漫,是最佳恋情培养基地。
连带着学校附近的精品店生意兴隆,一到黄昏,女生楼下更是人满为患,宿舍楼外站满了拿着各色礼物等待心上人的男孩,有充气的心型玩具,长毛绒公仔,最多的自然是种类繁多的鲜花,白色的百合,红黄玫瑰,蓝紫色勿望我,被叫下楼的女生脸带兴奋的潮红,在窗口的众目注视下幸福微笑。宿舍里,几乎所有的女生们都在传看着,攀比着,有人骄傲,有人失落,这是热情似火的校园的12月,没有烦忧尽情恋爱的自由国度,只有鲜花,温情和少年憧憬,少女情怀,每个人都会为之疯狂的如梦如诗般的日子,似乎只有一个人不会为之动容。
对面宿舍的门一直开着,晓雅刚从教室自习回来,还没放下书。
“ 思婕,你来了?坐吧 ” 她倒了杯水给我,床上堆满了礼物和鲜花,比我的还要多,都是倾慕她的男生托人送来的。她拿出个大袋子,把这些东西一鼓脑塞在一起,放进橱里,再没看第二眼。
“ 这些礼物好可怜啊,不过,我总算有地方坐了,西西 ”
“ 我都跟她们说了,叫她们收都不要收,这些男孩子,真的无聊,你吃晚饭了吗? ” 有的女孩子,嘴上说讨厌,心里往往暗自窃喜,晓雅却语气淡然,而且,迅速转移了话题。她的眼里,是湖水般的幽深和平静,谜一样的女人。
二,
经过慎重考虑,我选了同班的阿峰做舞伴,他人老实,够听话,一来不愁开始的时候没人拿衣服端饮料,二来可以随时把他甩开,另寻新欢,还有最重要的第三点,音喜欢的杰是阿峰的死党,到时把杰拉去顺理成章。我为自己这一石三鸟得意了半天,音也很开心,她纯情可爱,很像流星花园里的小优,我是她的偶像,她是我疼爱的小妹妹。
学校最大餐厅的二楼礼堂张灯结彩,老远就传出优美的旋律,我们一行四个,穿着同色系的白色带红条鸡心领毛衣,看起来是蛮青春的两对。门口有个高瘦的影子站在窗边抽烟,轮廓分明的侧脸,黑色皮衣,男孩转过头,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毫无顾忌地在我们身上打量,最后在我的脸上停留了五秒钟,然后笑笑,走开了。
“ 那个人是谁?那么嚣张? ” 这样出色的男孩子,我怎么会以前没见过。
“ 听说他叫 KIN ,排球队的主力,刚集训回来,南大有名的浪子,跟你倒 ...” 阿杰打趣着,他是个幽默坦白的男孩子,忽而他意识到了什么,闭口不说。 “ 我们进去吧 ” 音说,我装作没看见阿峰的黯然,我还在玩味着 KIN 的眼神。
我在整个舞场寻觅那双眼睛,我看到他懒懒地斜倚在门边,微微卷曲的头发遮着一边的眉,眼里写满霸气,不羁和倦怠,在他身边,依偎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真的,没有比千娇百媚这个词更适合形容这个女人。她的五官称不上标致,可搭配在一起又说不出的悦目,她的神情似乎有一千种暗示,她穿着低胸的黑裙,手上一串绞丝银镯子,却似乎依旧端庄,她夹着一根烟,却似乎更仪态万方,她没有一点校园女生的青涩,万种的风情叫人惊诧。这样两个人,在舞会的芸芸人群中,分外触目和与众不同。
阿峰邀我共舞,大学的舞池,多数是慢三慢四的曲子,耳边是大家耳熟能祥的英文老歌。那出色的一对也在共舞,相形之下,穿着朴素,神情稚嫩的大多数男女成了陪衬,我忽然开始讨厌我的白色毛衣,更讨厌阿峰的老土眼镜。那对黑色的影子舞到了我的身边,女孩在向阿峰耳语,还没有回过神,我已经被 KIN 拥在怀里。她在朝我笑,好奇怪的女孩,她对我笑的时候,我的脸会害羞得发烫。
“ 是阿曼要玩这个游戏的 ”KIN 说,他的声音低沉,很有磁性,语气也是淡淡的。
“ 为什么? ”
“ 你没听到这个曲子吗? ”CHANGE PARTNER( 交换伴侣),舞会每次必放的歌,可是 ...
“ 好吧,那我们就玩这个游戏 ” 我为我的害羞不解和气愤,转而生起了一股勇气。配合着 KIN 娴熟的舞步,我尽情旋转。我挑战似地看着阿曼,她眼底的笑意却更深了。
整场舞会我都不缺舞伴,阿曼也像只黑色蝴蝶在全场穿梭, KIN 大多数时间只是倚在一边抽烟。有时他也注视着我们,可这注视里的意味似乎又多半只是无聊,看不出多少情意。有好几次他走到门口张望,像是在等待什么人。阿峰理所当然被甩在了一边,只是每场我下来的时候他都会忽然出现,递纸巾,送矿泉水,简直神出鬼没。阿杰和音看来倒相处甚欢。
“MERRY CHRITMAS” 临走的时候阿曼对我说, “ 我是你的学姐,我们是同系的 ”
回到宿舍后我一直睡不着,小丽是我们宿舍的万事通,据说全校没有她不知道的密闻。11点半,全校的灯火在校工统一拉闸后骤然而灭,我们的夜半话谈也悄悄开始。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话题的区别在于,男生宿舍谈的只是女生和性,而在女生宿舍,除了谈论出名的男生,更少不了讨论出名的女生,甚至,花在谈论后者上的时间更多。这让我想起了一个有趣的测试,说在一辆公共汽车上,忽然上来一位容颜打扮均出众的女性,当时车上立刻有四名男性开始注意她,可三分钟之后,有九名女性用不同的方式偷偷注视她,有的还是用化妆镜偷看。那晚我听说了很多阿曼的故事,原来她就是大家口中的 LINDA ,出名的舞会女王,外文系系花之一。
“ 她交过的男朋友,校内校外不知有多少,据说还有中年男士,思婕,你和她比起来,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 ”
“ 我在我们系的迎新大会上怎么没见过她? ”
“ 听说她请了几个月病假,才来学校一个星期,还是你消息闭塞,她就算不来上课,我都久闻大名了,小丽不无得意地说, “ 还有一个小道消息,说她病假是去那个。。。 ”
“ 什么那个啊, ” 大家七嘴八舌的, “ 你快说清楚。 ” 连最不三八的阿明都来了兴致。
“ 就是那个那个拉。。。 ”
“ 我知道了 ” 我忽然灵光一现, “ 你是说堕胎? ”
“ 还是你聪明,不,你大胆 ”
宿舍一下沉寂了,虽然这样的话题经常听说,但对我们几个没有实际经验的小娃娃来说,还是震惊了。在我们宿舍,我算是最出格的,但无非也只是和男生 KISS 而已,中学六年严格管束,家和学校两点一线式生活的女孩,大多都是一张白纸。我忽然泻了气,我要夺取爱情博士头衔的雄心消除了一半,除非只是纸上谈兵。
三,
“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上层建筑反过来作用于经济基础 ” 最乏味的政治课,我坐在阶梯教室的后排,昏昏欲睡。这是全系统一上的大课,我看见几排人前晓雅的脸,虽然在很认真地记笔记,看起来也是心不在焉。老师停止了写黑板,一边讲课一边全场走动,他也明白我们不爱听,可他显然认为自己应该尽职,政治课毕竟不是午睡课,许多人勉强抬起睡眼,装作听课。 “ 很多同学好象精神不大好啊,你们要向这位同学学习,我注意到他一直很用功写笔记 ” 老师踱到一名男生面前时赞许地说, “ 呓? ” 他忽然拿起那本笔记,男生想阻拦已来不及, “ 晓雅,晓雅,出尘的莲花,纯洁婉约,我愿你盛开在我的房檐下 ” 老师大声读出来,大家哄堂大笑。男生窘迫地低下头,晓雅也垂下眼睑,我总觉得她垂下头的样子特别美。 “ 这韵么,压得还不错,这位同学应该转去中文系,专攻诗歌 ” 这位老师还挺风趣的,刚好下课铃声响起, “ 大家留坐,下堂课点名 ”“ 哄 ” 的一声,很多原本打算溜走的学生美梦落空,抱怨声四起,一片混乱。
一阵香风,有个影子在我身边翩然坐下,老师已经在开始点名。 “ 思婕,有没有点过我的名字? ” 是阿曼。 “ 还没,你来的真及时 ”“ 我有这个,我们班男生打电话通知我的 ” 她晃了晃了她的 BB 机,这在当时可是极少人拥有的奢侈品,更何况是学生。前排有个长得不错的男生回头拼命招手示意。 “ 你可真先进,他是不是想叫你坐过去啊? ”“ 我喜欢坐在后面,不用理他 ”
“ 我搞了一个元旦 PARTY ,后天,就在西湖边的 “ 湖畔阁 ” ,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都会来,阿 KIN 也会去,你也要来,这是地址 ” ,下课后,阿曼对我说。她塞了一个纸条在我手里便被几个男生簇拥而去,周旋在男生中间的她身影袅娜。
先前写诗的男孩还站在教室门口,里面有几个女生没有出来,晓雅也在。我走进去,一边朝她挤眼睛一边故意大声说, “ 我们两个比赛跑步吧! ” 我拉起晓雅的手像阵风似地在男孩面前跑过,我做了个鬼脸,不等他说什么,已经被我们甩得老远。 “ 那个男生,可真够傻的 ” 我们坐在南大有名的草坪上,喘着气,草已经枯黄,像张软软的地毯。 “ 是啊,我今天很难堪的,不过,这样跑步好有趣 ” 晓雅的笑容少有的爽朗,我总觉得她平时连笑都是忧郁的。 “ 想到他那呆头鹅的样子我就好笑,莲花还开在房檐下,不知他怎么想出来的 ” 我们的手还牵在一起,我轻轻地放开,她的手和我的一样细滑,一样柔腻。
“ 思婕,你家在上海是吗?怎么会想到来杭州念书的? ”
“ 我看了水云间,新白娘子传奇,觉得杭州实在太美了,所以就来了 ”
“ 你不会想家吗? ”
“ 我现在自由得像小鸟,没钱的时候会想,呵呵,再说,又那么近 ”
“ 有空还是多回家看看父母,他们一定都挂念着你 ” 晓雅幽幽地说,眼睛又写满了忧郁。
四,
湖畔阁真是名符其实,几根坚实的柱子撑起的古式阁楼,从窗口望去,水波荡漾,柱子的一半浸在水里,水影盈盈。湖面很平静,一阵浪袭来时几乎感觉不到的微微摇晃,门口,穿着中装的女子手指玲珑,清脆如珠玉的琵琶声绕梁不断。坐在湖畔居里,仿佛就在西湖的怀里,而西湖的万种风韵又坐拥怀中。 “ 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 ” ,明月半映着雕花的窗子,水中的楼阁,古雅的杯盏茶碟,美纶美奂。阿曼还真的很会选地方。
我和新交的男友,经济系的阿南一起来,一个小帅哥。阿曼是她的新男友 SAM 背着进来的,旁边跟着一贯慵懒的 KIN 。阿曼和 KIN 的关系总叫我摸不着头脑,像是一对般配的情侣,却又各自精彩,互不干涉。 SAM 显然已经背了很长时间,据说从上白堤开始,阿曼就要求在 “ 人轿 ” 上欣赏风景, 12月底的天气,他满头大汗。
“ 一个很幸福,一个很辛苦 ” 我在旁边打趣, “ 是啊是啊,我好辛苦 ” 阿曼接着说, “ 你说你幸福吗? ” 她莞尔一笑,我眼前犹如夹竹桃盛开。 “ 幸福 ”SAM 忙不迭地答应着, KIN 把头转向一边。
“ 这个地方真的很好,很风雅 ”
“ 晚点你才知道这里的好呢。 ”
“ 是吗?还有什么好处,说来听听。 ”
“ 先不告诉你,天机不可泄漏,说了就不灵了 ” 阿曼满脸得意。
“ 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这里好象离南山寺很近啊 ” 我笑着和她打哑谜。
“ 你们在说什么? ”SAM 一脸懵懂, “ 我们在说女人之间的事情 ” 阿曼看着我,眼里满是赞许。同来的还有学校 COOL 乐队的几个成员,校学生会的一干人等,礼仪队的漂亮女孩,连学校最年轻英俊的林教授都被阿曼请来了,看起来,她在南大真是如鱼得水。忽然觉得她很像 “ 金枝玉叶 ” 里的刘嘉玲,和所有人谈笑风声,永远的中心人物,最出色的 PARTY 女主人。
“ 晓雅怎么没来? ”
“ 她晚点会到,怎么能少了她呢?我最美丽的学妹,你最美丽的学姐,南大少了她风景就少了一半。 ”
我喜欢听她这样夸奖晓雅,一个出色的女孩能这样夸奖另一个,不知怎么,心里觉得暖暖的,对她们的美,我竟然毫无嫉妒,真是奇怪。
晓雅带了西湖藕粉来给我们尝,雪白的粉末,用温水调和,透明而粘稠,吃起来甜甜的,有莲藕的清香,向来不喜欢甜食的我都吃了一碗。她还是单身一个来,很快身边就围了一堆男生,以她为中心的那群品茶谈诗,很安静,以阿曼为中心的一群喝酒行酒令,笑声不绝,我犹豫着不知该加入哪队,不远处, KIN 独自站在窗口,眺望着月色下的西湖。
1994年即将结束,时钟指向十二点,第一下钟声响起的时候,大家全都簇拥到了窗前,听说南山寺的钟要敲满一百下,我被挤到 KIN 的身边,紧紧挨着他,我闻到他身上檀香皂的气息,混着男性特有的味道,但还是很清爽, KIN 和大多数男生闻起来很不一样。杭州是环湖建起的城市,这里有新兴的建筑,有古老的遗址,一面是灯火阑珊的城市,一面是群山围绕。 1995年就在钟声,月色,水影里来临,我的心里莫名地纠缠,一切的可能与不可能,在这一夜之后,和新年一起诞生。
五,
快放假的前夕,阿南约我去看电影,我们沿着文一路慢慢逛着,这个街区是杭州大学最集中的区域,商学院,计量学院,工程大学,法律学校,财经学校,丝绸工学院都在这一带,看路名就知道了,教工路,文一,文二,文三路,入夜后,满街都是各所院校的学生,小饭馆,电子游戏房,录象厅的生意好得出奇,我们一直逛到了电子工业学院后门的电影院,那里的售票处排起了长队。小黑板上赫然写着 “ 香港著名三级片,主演莫少聪,国内禁映,不满十八岁者免入等等字眼 ” 。
“ 思婕,要不我们看电影吧 ” 其实我蛮好奇的,长这么大,还不知道什么叫三级片,可阿南这么说,又有种莫名的抵触情绪。 “ 你怎么那么恶心,要看那种片子? ”“ 你不喜欢,那我们去别处 ” 他有点窘。 “ 算了,我懒得走了,我们就看那部吧 ” 。
是部古装片,名字叫 “ 剑奴 ” ,所谓主演的莫少聪只开头和结尾出来亮了亮相,剧情也没怎么看明白,从一开始,我就在震惊里窒息。两个古装的长发女子在那里痴缠,都很美,穿着白纱,三点半隐半露,从头到尾几乎都是这样,最多就是又加进一名女子,或换一个女子,只穿插了一小段女主角和一个男杀手的亲热戏。阿南靠过来,他把手放在我的腿上,轻轻抚摸,我把他推开。台下一片嘘声,我不知道这样一部电影令多少像我一样的人懵懂初开,我不知道在这黑暗的电影院里,有多少女孩的心和我一样起伏叹息。我只知道,在暧昧的画面里,当她吻她的时候,当她用唇轻轻触碰她,我像被超强冲击力的子弹击中一样无法动弹。
原来世间还有这样一种电影,原来世间还有这样一副画面,闻所未闻,匪夷所思,却让我百转千回。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不说话,我甚至不让阿南牵着我的手,我的心思像一团乱麻,本来他就没有走进,现在更是万劫不复。走到宿舍楼下,我只说了一句话 “ 别再来找我 ” 。我头也不回地跑上楼,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 思婕,你睡了吗? ” 音悄悄爬上我的床,我下意识地推开她。
“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
“ 没有,你睡不着? ”
“ 是啊,我在想阿杰,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
“ 音,我问你,你喜欢阿杰,会不会想和他亲吻? ”
“ 恩,想的,我说真话,你不要笑话我 ”
“ 那如果他和你躺在一起,抚摸你,和你亲热,或者,和你做爱,你会不会拒绝? ”
“ 也许会的,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是喜欢的,只是怕。。。 ”
“ 我今天看了一部片子,竟然是两个女孩子在床上。 ”
“ 不可能吧,女人和女人?怎么做啊?你是不是被吓着了? ”
“ 没有,我只是觉得奇怪,我从来没有想过,女孩之间也可以那么亲密 ”
“ 思婕,你没事吧,你不会?不会的,你男朋友那么多,怎么会是那种人?那样,那样简直难以想象啊。 ”
“ 我当然不是,睡吧 ” 音睡在我身边,寒冷的冬天,她经常在我枕边入眠,我也从来没有出格的念头,我拼命告诉自己,我不会,我不是,可那个夜里,我辗转反侧,那些镜头像生了根似的在我脑海里反复演现,我的身体一阵阵潮起潮涌,天哪,我是怎么了?
六,
寒假我回了上海,我想我的困扰只是一时的出错,事实上身边的女孩子也从未引起过我任何非份的渴望,我特地去洗了一次桑拿,看着满屋赤裸的女人身体,我很平静。我稳定着自己的情绪,最后我得出结论,一切正常。情人节那天,KIN给我打电话,电话那头是他一贯慵懒而低沉的声音,他只说了一句话“情人节快乐”,当时我上海的男友浩正在陪我烛光晚餐,主菜是我喜欢的牛排,接到电话之后,美餐味同嚼蜡,浩轻轻吻我的脸颊,我的鼻端却渴望闻到那股檀香皂的气息,我迷惑地回应着浩,思念着杭州的西湖边,翩然阴郁的少年,从来没有男孩子,能如此让我牵挂,对KIN的思念让我更安心了,KIN是一颗凝固的水银,金属般冰冷而温暖,附在我的心上,我匆匆整理起行装,假期还未结束便回了学校。
校园并不静寂,学生们都陆续回校,有些来自贫困地区,负担不起一两百块的车费,整个假期都没有回去。这些孩子大多在学校附近打工,赚些少得可怜的钱贴补下学期的费用,我的上铺DD刚进校就立志考研究生的明则每天自习托福,和这些刻苦而勤劳的学生相比,我常常觉得自己像一条阳光下的寄生虫。
“思婕,陪我去买手套好吗?”打水房里我遇见阿曼,“我在附近的店铺看见两副我都很喜欢,当时买了一副,可现在想把那副也买回来。”
“怎么不叫阿KIN陪你去呢?”其实我只想知道,KIN有没有来。
“他呀,大少爷哪里叫得动,他一向最讨厌逛街了,现在肯定在他的画室里泡着。
“KIN喜欢画画?”“恩,他喜欢油画,在西湖边有个小画室,下次我带你去看,名字叫雅居。”
一路在校园走着,经常有同学回头张望,阿曼笑着说,本来她的回头率就有80%,现在加上我,肯定是百分百了。“我们是两个出名的坏女生,狼狈为歼,南大的男生要睡不着觉了。”分别了一个寒假的学生情侣在校园的各个角落里倾诉衷肠,我惊奇地发现,亲亲密密腻在一起的,不单只有男生和女生,很多女生拖着手,那些姿势和笑容,甜蜜而暧昧。天气转暖,整个校园像渐渐绿起来的青草,生机盎然,有多少故事散落在假山上,楼梯的转角处或是教学楼的天台?不得而知。
阿曼买的另一副手套和她手上戴的,基本是同一个风格,只是颜色和花纹有些差别,“我喜欢,我就会买,也许三天我就不戴了,可只要我喜欢的,我就要拥有”阿曼昂着头,不无骄傲地对我说。
我们散步聊天,一直走到白堤边上,阿曼说,“雅居”就在附近,她买了食物,烟和啤酒,带我去看KIN。
KIN的画室很乱,但乱得有章法,墙上是古里古怪的木制装饰品,有一副埃及的树皮画非常棒,是古埃及人祭祀的图案。画室里放满了画架,KIN的作品,没有桌椅,只有几个垫子和塑料充气沙发,三三两两扔在那里。KIN饿坏了,大口吃着我们买的卤鸭舌,杭州最出名的小菜之一,他吃东西的样子急巴巴的,像个孩子般可爱。“慢点拉,没人和你抢”阿曼递了杯水给他,她的眼里满是关爱。“呓?这副画为什么蒙着画布?”“别动它”KIN忽然像只野兽般跳起来,一把把阿曼推开,掀起的一角匆匆又垂落下来,我隐约看到一个女子长发的轮廓。“你干吗啊,我的手都撞到墙了。”阿曼有点委屈。
“我没完成的东西,不喜欢别人看,你又不是不知道” KIN冷冷地说,他伫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一丝温柔。
“你的手没事吧,”我查看阿曼的手臂,不太严重,但也有一块小小的瘀青,肯定很疼。“你怎么这么野蛮?”我怒视着KIN,他冷漠的样子依然散发着特殊的魅力。他望着我,眼里忽然流露出无可名状的伤感,我一阵心颤。
七,
“思婕,帮我带份菜,我赶着去教室占位子”我排在食堂长长队伍的前列,遇见了晓雅。“好的,你要什么菜?”“随便吧,半份花菜,半份青菜,我去排队买饭,给你买二两够了吧。”“够了”我们一起跑到楼上的快餐厅吃饭,那里人少,我擅做主张给晓雅多买了一个鸡翅。
“光吃青菜没有营养的,你本来就瘦”我在女生里算是吃得多的,尤其是不能没有荤菜,否则会觉得头晕。
“我对吃根本没有概念,好象吃什么都无所谓,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我把菜票给你”
“你发神经啊,给我干吗?”我把她的手硬推回去。我们周围的桌子开始聚集起了一些男生,有些吃完了,还在张望着不走。
“你看旁边,都是你的爱慕者,你的魅力真大”大学的食堂还有另一种功用,就是搜索美女,男生们可以借着吃饭,在攒动的人头的掩护下尽情欣赏心仪的女生,运气好,看见她落单,就大着胆子坐过去。还有一种说法,叫食堂里的美女才是真正的美女,和舞厅,教室不可同日而语。一则光线充足,连脸上的雀斑都一目了然,二则平时的吃饭是最能体现一个人姿态和教养的,这和宴会上故做优雅全然无关,完全是平淡出真知的概念。
“他们是在看你”晓雅说。“呵呵,好了,我有自知之明的拉”“其实我现在很少在食堂吃饭,一般是买了回宿舍,清静些,今天是因为遇到了你”。“那我们两个不用吃了”
“为什么?”她睁大眼睛,惊异地问我。“彼此秀色可餐,还吃什么?”“哈哈,你这顽皮鬼,吃吧你”她夹起一个肉圆堵住了我的嘴。离开时我们收到了三张男生传来的纸条,一通乱笑。
下午上完课,阿南在门口堵住我,“思婕,我帮你拿书”“不用了,又不重”“前几晚我去女生宿舍楼找你,都说你不在”“喔”“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只是觉得彼此不合适,你那么帅,有的是女孩子喜欢你。”“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你说是就是吧”我有些不耐烦。“原来传言是真的,大家都说你看上了那个浪荡子,我没想到你真的那么水性杨花”甩下一句话,阿南气冲冲地走了。
“传言?浪荡子?”前一个词让我尴尬,后一个词又让我心有些异样,我忍不住跑去了体育馆,听阿曼说,KIN常在那里练球。
晚饭前是体育馆最热闹的时刻,网球场,羽毛球场,室内篮球场,乒乓球场都人满为患,我寻觅着 KIN的身影,就像第一次我在圣诞舞会寻觅他,人群中的他总是能一眼就分辨出来,落寞,冷淡,又那么俊美和异类,KIN是与众不同的男生。排球场的观众席上,阿曼也在。
“思婕,你也对排球有兴趣吗?”
“一,一点点拉”其实我早该想到会遇见阿曼。
“我在高中还打过两年排球呢,不过你打排球的话,高度还差点”
“恩,我是看了排球女将才对排球有兴趣的”喜欢看排球女将是真的,我喜欢纯子和优嘉,有兴趣是假的,我根本是个运动白痴。
KIN穿着白色十号白色球衣,像头豹子一样奔跑,他朝我点点头,接球,扣杀。KIN打球的时候很阳光,显示出平素没有的力度和强悍,还有生气。
“你来看 KIN打球?他真是个很特别的男生”
“恩,我第一次和他说话,是一个大雨天他站在女生楼下,没有打伞,浑身都淋透了,当时我觉得很不忍心,跑到楼上去拿了伞给他,结果你猜怎么?”
“怎么?”
“他狠狠白了我一眼,说我扰了他的兴致,还把我的伞扔在地上就跑掉了,结果第二天他又在女生楼下”
“我问他“等谁”他没有说话,只是从身后拿出一个 HELLO KITTY的玩具送给了我,说谢谢我昨天送伞给他,你说他是不是真的很奇怪?”
浪漫的 KIN,出人意表的KIN,沉默的KIN,心思细腻的KIN,如果当时那个女生是我,我想我一定幸福得想哭。
“思婕,你的眼睛很特别”
“特别?”
“恩,是那种浅褐色的,和一般人不同,像小熊维尼的眼睛,一般混血儿才有,我总觉得你的眼睛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八,
“ KIN是个奇怪的人”入了夜,我们又开始宿舍夜话,现在发言的自然是万事通小丽,“他开始入学的时候从来对女生不屑一顾的,后来突然就性情大变,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快”。
我竖起耳朵。“对了,听说你对他也很有意思啊”矛头忽然转向了我,“我哪有?”我赶紧辩解。“好拉,对他有意思很正常的拉,不过 KIN不是色狼,从没听说他对女孩子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惹得不少女骇伤心”窗外浠浠沥沥下起了雨,是那些女孩流过的泪吗?会不会也添上我的一滴?“春雨润无声,随风潜入夜”,这场夜雨之后,杭州的春天不远了。
早上我起迟了,匆匆梳洗赶到教室,坐得满满的。“思婕,这里!”晓雅留了位子给我。又是极其无聊的课程,中国革命史,这门课和政治经济学是唯一全系统一上的大课。教了我们半个多学期的老师听说跳槽去了一间合资企业,今天上课的是新从别的学校借来的。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在黑板上写下大名后自我介绍了。
“我的名字叫吴池,我的试卷会由我一个人单独出,单独批改,也就是说,过与不过,我说了算”
“大家记下我的地址吧,白塔山路 XXX号,到时哪位同学觉得自己考得不好,可以来家里拜访,如果我不在,我夫人会替我接待,大家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学校少数老师贪婪奸诈,可这样光明正大张口的我真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名字取得真好,真他妈无耻”我小声说,周围的学生都笑了,晓雅也笑了。“思婕,你真是个鬼精灵”“不过这样也好,到时我直接拎了礼物去他家就好了,干脆交白卷,倒省事,你可就亏大了,你书念那么好”“你手上怎么了?怎么出血了?”晓雅抬起我的手臂,被她一提醒,浑身的痒更难受了,“还不是被蚊子骚扰的,那是被我抓破的”“不是有蚊帐吗?你那么嫩的皮肤,好可怜”。“那蚊帐也是劣质产品,你没发现我们的毯子被子全是温州货吗?肯定是采购老师吃回扣了,没一样好的”我气愤地说。
一转头,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侧脸,竟然是 KIN。他坐在不远的地方,皱着眉头。我环视了一圈,阿曼没有来啊,这么早,又是那么烂的课,她一定在睡大觉。
KIN根本不是我们系的,我们只有上英语视听课的时候才会有外系的学生偷溜进来看原版片,真是搞不懂他,难道他是来?我又转头看他一眼,刚好与他目光相对,那眼里是解不开的愁苦和柔情,我脸红了。我从未看见过KIN有这样柔情的注视。“你怎么了?成了摇头电扇了?”晓雅很敏感,我的异样根本逃不过她的眼睛,她顺着我的视线望过去,又迅速收回目光,一下子沉寂了。
我再不敢看 KIN,等到下课,他又莫名其妙消失了行踪,这倒挺符合他的风格。
“思婕,你等下有空吗?陪我去下教工宿舍好吗?”“恩”。这还是我第一次去教工宿舍,感觉和一般的住宅楼没什么区别,楼道黑黑的,很破旧,堆满了杂物,还有自行车。 303的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林教授英俊而书卷气的脸,他的头发应该刚刚整理过,一纹不乱。开门的刹那他有点惊讶,总之我感觉到了,虽然他掩饰得很好。晓雅是去他那里拿书的,她可算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了,永远的第一名,外文系乃至全南大的骄傲。
晓雅陪我回了宿舍,又急急地出去,叫我等她一下。她的书留在我的桌上,压在下面的那本特别厚,我好奇地翻开一角,露出一个天蓝色信封,我像做了贼似地缩回手,喜欢晓雅的男人真是无处不在,连林教授都。。。
晓雅拿着针线和碎布片回来,她叫我坐下,仔细检视我的蚊帐。天哪,我最美丽的学姐,竟然。。。我站在她身后,呆若木鸡,她的长发散发着水仙花的清香,长而翘的睫毛像华丽的威尼斯,她一寸寸地检视我的蚊帐,不放过任何一个小洞,穿针,引线。她的脖子像凝脂般细洁光滑,一阵阵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女人香气侵袭着我的鼻腔,那种不久前在电影院里的潮涌忽然而至,我不由自主地贴近她,微风袭来,窗纱卷起,她耳边的发丝垂在我的脸颊上,一阵颤栗,我几乎本能地想低头亲吻她的脖颈,她忽然回转头,“没有现成的布,”我急退一步,面红耳赤,心如撞鹿,“我剪了。。。我的。。。一件旧衣服”她的两颊也突然绯红,低下头,说话都不流畅了。我们谁都不敢再动一下,空气在那一刻凝滞。
九,
夜晚的图书馆,很静,去参考书阅览室自习的大多是刻苦的学生,入校以来我在那里停留的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我拿了几本书,不知道装模做样去那里干什么,她一定在那里。她真的坐在那里,像一朵圣洁的莲花。她的周围清一色全是男生,苦学的孩子看书之余还是忍不住用眼角膜拜那个仙子,星星点点的目光落到她那里就像火星遇到了冰山,激不起半点热度。她坐在那里,很安静,就像坐在荒漠里一,仿佛四围的一切都是空的,我在她对面坐下,隔了好几张桌子,她附近的位子连加坐都满是男生。
三个小时,她没有抬一下眼,自修结束铃响起,她经过我身边,我听见一声低低的叹息,“下次你不要再坐我的对面,三个小时我没有看进一个字”,说话的时候她始终低着头,没有看我一眼,她走了,没有等我。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魂不守舍,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心思,我常常一个人跑到体育馆的排球场一坐就是一个下午,这周我总共上了两节课。“思婕,走,陪我去看电影,我闷得很”阿曼拖着我去了学校会堂。
看什么不好,竟然是东方不败第二集风云再起。看着银幕上忽男忽女的林青霞和王祖贤纠缠,热吻,想起宿舍里那幕,晓雅雪白的皮肤和长睫毛,伴着身体里涌起的无望的阵阵冲动,我觉得我快要崩溃了。看完电影,我们在阿曼租住的房子里喝酒,她大二就不住宿舍了,在学校附近找了间一室一厅的屋子,享受自由的生活,用她的话来说,可以尽情地抽烟,带男孩子回来,也不会有熄灯和卫生检查。
我们喝着酒,各怀心事,不一会儿我倒在桌上,头重得抬不起来。“思婕,你没事吧?”阿曼捧起我的脸,“怪不得他,你的确很可爱”她喃喃自语,她忽然低下头很重地吻我,女人的香气混着酒味把我全部覆盖,她的舌抵进来,我慌乱得不能自已,我的身体不争气地抽搐,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挣脱出来,逃离了那个屋子。我是跑着回学校的,直到一头撞进一个人怀里,阴郁的眼睛,挺直的鼻子,很高,很瘦,“你喝酒了?天注定,我也喝了。” KIN拖着我跑到操场,他把我抵在墙上,俯下头,“我喜欢你,喜欢你的眼睛。”
混乱再混乱,迷惑再迷惑,他用唇舌进攻我,像是在我身上寻找什么,在他吻我的瞬间我忽然明白我对他的感觉完全是空中楼阁,只能看,不可以接触。一个晚上我被两个不同性别的醉者亲吻,完全感觉不到爱意,舌间唇边只漫着他们的痛苦,我的迷惘。我忽然无助地无法自处,我紧紧地抱住KIN,我的眼泪流在他的衬衣上,“KIN,救救我,我不要那样”“KIN,我爱你,我爱你啊”我不知所云地说着爱他,语气里的游移让我在心底里丧气。
“我喜欢你,喜欢你的眼睛”他反复地说着那一句,对我来说也全无紧要,我们在一起了,奇异地在一起,被命定的某种关联推到一起,荒唐,绝望,没有选择。
全校都传开了,我和KIN终于成了一对,上了男生黑名单的坏女生和著名的浪荡子,我们牵手走过校园的每个角落,目不斜视。除了睡觉,我们几乎每分每秒都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喝酒,一起静静地坐着,一起在西湖边看夕阳落山,一起茫然失措。我们根本不去上课,考期越来越近,我们依旧麻木不仁。
十,
时间飞逝而过,坐在考场里的我,看着试卷,才明白这次我要付出什么代价,不见棺材不落泪,说的就是我这种人。专业课的考试我凭老本还能勉强蒙混过关,可恶的会计学原理考试,我看着十道有八道不会做的题,简直要晕在那里。
咬着笔,无从下笔,比高考更让我难堪的一场考试,却有天才学生不到40分钟就交卷了,我的考卷还是大半空白。有个人影走过我的身边,有什么东西急速滚到我的桌上,一个纸团,我赶紧抓在手里,手心攥出了汗。娉婷的身影,没有回头,脚步有些凌乱,应该是因为紧张,那熟悉的长发,轻盈的走姿,叫我窒息的水仙花香气,我不能再看她了,我不能让她如此冒险的心血白费。我定了定神,把纸团展开,垫在试卷下,急速抄写。娟秀的字迹,写了大部分题的答案,交卷铃声响起的时候我终于舒了口气,虽然还是来不及答完,过关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我跑去找她,这么多天我不敢面对的人,她的宿舍门留了一道缝,给我留的。我轻轻地走了进去。她在看书,她看书的侧影很美。
“这次你考不了第一了,那么快交卷,你哪有时间复查?”
“思婕,只要能帮你,我不在意,,,我想带你去我家”她抬起眼睛,浅褐色的眼珠,比我的还要浅,看起来更纯洁和忧伤,真奇怪为什么以前我从来都没有发现,我们的眼睛是如此相像?
晓雅的家在城市西面的一个小区,我们默默地上楼,门开了,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不是很英俊,微微有点胖,很厚道的长相。“你回来了?那我走了,有事打电话给我”他朝我友好地笑笑,带上了门。
屋子里充满了强烈的酒气,有个苍老的男人声音在用含糊不清的杭州方言说话,听不清是在骂人还是自言自语。
“我的父亲是个恶棍,吃喝嫖赌无所不为,我从小就恨他,我和母亲相依为命,她很疼我。”
“一年以前,父亲把家里的存折拿出去赌,母亲一气之下,中了风,现在她躺在那间房里,靠打点滴维持生命,没有了痛苦,可再也不能感知到我”晓雅平静地说着,我掂不出那平静里的分量,有多么沉重。
怪不得她连笑都是忧郁的,我从来不知道,这是个冷冰冰的家,终日喝酒的父亲,我握住她的手,凉透了。
“晓雅,我想去看一眼你的母亲”
“她的样子原本很慈祥,可是现在,你会怕的”她堵在门口。
“我不怕,因为她是你的母亲,深爱你的人”我坚决地打开门,一个瘦弱的老人,蜷成一团,苍白的脸,深陷的太阳穴,可我不怕,真的,我甚至想去触摸那曾深爱她,照顾她的身体。
晓雅把门关上,她靠在我的肩头,她的眼泪坠落在我的手背上,我凝视着那晶莹剔透的水珠,魔法让我看到了最眩目的钻石,那一刻我真的想死。
“晓雅,你遇见过让你动心的男孩子吗?”我们躺在床上聊天。
“一年以前曾经有一个,母亲出事后我就拒绝了他。不过我想还是因为我不爱他,如果那个时候我有爱人,我不会绝望。”
“思婕,你是带给我快乐的精灵,唯一能让我笑的人”
“告诉我,怎样做,我才能让你幸福?”
“刚才那个男人,你看到的,是个好人,一直在照顾我的家,我没得选择,你明白吗?我已经觉得很幸福了,今夜,你在我的身边”
她紧紧抱住我,她说,明天早上我一定要离开,否则,我会再也见不到她。她的手环着我的脖子,我的手搂着她的腰,我轻吻着她的额头,如此纯美,夫复何求?
十一,
三月快结束的时候,阿曼来向我告别,她要转到美国去继续学业。“思婕,对不起,我曾一度想要征服你,所以做了过分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的,你别放在心上”。“第一次遇见你,从玩 CHANGE PARTNER的游戏开始,我就一直在吃醋。”“。。。。。。”
“从我看到 KIN在大雨里那天起,我心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再没有第二个”“那你还交那么多男朋友?”“全是为了KIN,可他不在意,一点不在意,他的心我走不进去,用尽方法也走不进去,他爱的只是你。我走了,希望你好好照顾他,你们很般配”。错位的爱情,不明真相的阿曼,可是她没有错,只有爱的错,没有错的爱。
四月终于来了,杭州最美丽的季节,堤岸上开满了桃花,樱花和梨花,风吹过,花瓣像雨点一样翻飞,撒在游人的脸上,落满了整条小路。学校在白堤边上举行艺术节,一个白衣女子坐在桃花树下,十指纤纤,飘逸出尘,她的膝前放着一架古筝,只有她才配得上的乐器。
我们都沉醉于每年南大艺术节的保留节目,南大第一美才女,晓雅的古筝演奏。
那一年的艺术节,一个俊逸的少年在这里对那个女子一见倾心,当他站在女生楼滂沱的大雨里痴心凝望,那个女子也曾在窗帘后偷偷啜泣,在那个以她名字命名的画室里,揭开一角的油画在暗中闪现,浅褐色湖水般幽深的眼睛,出尘的莲花,美丽的真相。
KIN站在我的身边,我的手被他握在掌心里。我知道我和KIN一定可以好好相处,我不会再想要拿爱情博士学位。
因为我们的眼睛执拗地望着同一个身影,因为我们的心里决绝地爱着同一个人。春之四月湖畔,花瓣在我们头顶纷纷飞落,我们一起守着她,春天预示着美丽才刚开始。
我和 KIN相视而笑,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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