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2-04-24 00:00:00 编辑:情迷四月湖 字体: 大|中|小】
二,
我的生活总是到下午四点才开始,别人看着日出忙碌,我只对着夕阳抽烟。我骑着一辆嘎吱作响的单车,我总会绕道,有一条路我从来不会经过,曾经踏过无数遍,给我幸福和欢笑,两边种满法国梧桐的汾阳路。在这条路上,我遇见了KIN,我生命中第一个男人。当时我蜷坐在路的尽头,喝了八瓶啤酒,抽了三包烟,天下着大雨,我像一只被遗弃的流浪狗。
我在路边等我深爱过的那个女骇,看着她从铁门的另一侧离开,我不敢叫她,因为她笑得那样幸福,那样明媚动人地扑进迎接她的人的怀里,接着他们该去附近的西餐厅烛光晚餐,离开的时候她的视线朝后转了45度,她其实是装做没有看见我。
我被遗弃在滂沱大雨的路边,我坐在地上喝酒,KIN带我回了他家,当时我正做了一个决定,在这条路上第一个过来说话的人,我就爱他。透明的蓝色雨伞盖在我的头上,整洁清秀的穿一身蓝色棉布衣衫的KIN,上天对我不薄。可是我从来没有爱过他。
我所有的纯洁和善良都已经葬在那场大雨里,我的心里只有恨意。我视女人如毒蛇草芥,我开始习惯和男人相处,赤裸裸地,我是农夫救起的那条蛇,复苏了,更加僵硬。KIN带我进了圈子,我却很快甩了他,我不喜欢面对他伤心的眼睛,不喜欢他那么温柔地对我,我已经不习惯温情,不习惯灿烂的阳光。
思南路淮海路口有一副舒淇的大海报,每到那里我总会停下。千禧曼波里的舒淇,半支烟里的舒淇,美少年之恋里的舒淇,身边总是缭绕不绝的烟雾。她也抽烟,似乎多抽的是七星和绿色万宝路。奇怪的是我总想不起她抽烟的样子,一定不是舒淇的风情万种加冷若冰霜,她身上没有这种形容词雕琢过的痕迹,海报边的烟店在促销芝华士的火机,银色长方体,简约的式样,金属的质感,黑色皮套子,我买了两个。
三,
周五的晚上是LESBIAN的聚会,老板安排了一些节目,好多赚些酒钱。说来奇怪,GAY大多喝果汁和苏打水,LES却很少有不喝酒的。我想她会来,CALL了阿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阿朗来酒吧的大部分理由只是为了看她,他还告诉我,打听出了她的名字,和她人一样特别,带点日本意味,叫做“尤”。
尤总是穿很宽松的衣服,牛仔裤,别致而休闲的球鞋,三围只能看出轮廓,很高挑,有时她把长发盘起来,突显出她深棕色的眼睛和宽宽的有棱角的嘴。
“你喝什么?”我走到她身边。
“给我巴黎水”有气泡的矿泉水,产自巴黎深层的地下。
我直视着她,她总是不看我。她越是不看我,我更肆无忌惮地看着她。她身边总围着女骇子,找她说话,她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骄傲,可她的声音温柔,有亲和力,只是她谁都不看。有时候我真想过去问她一句话,你的眼皮底下是不是有东西。
LES们很吵闹,他们在举行选举大会,要选最有魅力的T和P,所谓T,意为TOMBOY,往往是外表和穿着比较中性化的女骇,很多T让我觉得他们比我更像男人。P这种称法的来源不祥,但和T相对。老板把粉色和黄色康乃馨分发给每个人,要她们把花送给心目中最有魅力的人,大家在传送花,互相讨论,她趁这一片混乱悄悄地溜了出去。
我拿了两支花,跟着她走上了天台。她伫立在天台边看满天星斗,我站在楼梯交接的阴暗处。我听见她轻轻哼着歌,摇着带花架的秋千。她拈下一朵花架下的雏菊深深吸气,我终于看到了她的笑,纯真无邪。明朗的夜空下,她看起来像个少女,我听出了她哼的曲子,“少女的祈祷”。
我拿着那两支花,想对她说,“最有魅力的P当之无愧该属于你”。我却始终不敢跨出半步,怕惊动了她。我远远望着她,在黑暗里,她躲到这里就是为了避开楼下的嘈杂,“最有魅力”的选举不会让她兴奋,当选也只会让她尴尬。在她淡然而疏离的外表下,是不是藏着一个害羞而纯净的灵魂?她往回走,我把身子缩在墙后面,她永远不会知道,在她身后,拿着粉色和黄色康乃馨的男孩在那样的月光下,深情却不带一丝邪念地守望过她。
康乃馨配不上她,黄色和粉色太普通也太俗气。我送过很多女骇子花,百合,马蹄莲,红玫瑰,郁金香,可我想不出有什么花能配她,白色的玫瑰,也还是亵渎了她。
世上会不会有一种叫“尤”的花?应该是白色或者淡紫,花瓣不会开得太盛,也不能太过娇艳,香气是特殊的,沁人心脾的纯净,淡到几乎透明,这种花,只开在香格里拉。
三,
“尤”是让人绝联想不到做爱的女骇子,我正在“工作”,拼命冲击,女人在我身下发出满足的呻吟,我想着“尤”躺在床上的样子,怎么也只能想象出她闭着眼睛沉睡,秀发散在枕边,再没办法往下想。拿到一叠钱,我吹了一下口哨。“我还能再见你吗?”女人的眼里仍荡漾着欲望。我笑了,“我们去地狱重逢”她变了脸色,我笑得更开心。我的客人只接一夜,这是我的规矩,尽管那样做很笨。套上我的紧身皮衣,夜里的空气格外清爽,尤会在做什么?想到她的时候,我阴暗的心总会亮一下。像打火机点亮时,黑暗中的一点光芒,点完烟后,还是黑沉沉的死寂。
每个月的某个周日我会早早起床,那是我唯一像人过的一个日子,我会换下我亮闪闪的绿色,桃红衬衣,脱下我的紧身皮裤,换上白色套头毛衣,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出门。我也不用在头发上喷许多的着哩水扮性感扮酷,我让刚洗过的头发自然地垂在额前,迎风舞动。
买一串香蕉,“陆稿荐”的酱方,南翔小笼包子,全是容易嚼动的东西,去看从小带大我的保姆。她住在市郊的老人院里三年了,亲生的孩子都不愿照顾她。
“小杰,你来了?”她坐在轮椅上,早早就在盼着我了。
“工作很忙吧,我看你又瘦了”她抚着我的脸,“现在还在那家公司吗?”
“是啊,还是在做市场”我敷衍着。初秋的天气,凉爽却不寒冷,花园里的花还未谢,草还是青青的。一群穿白色制服的女骇走过来,有一个双手插袋,走姿轻盈,淡淡的,低调的,却显得与众不同。
她站定在我面前,啊!是尤。
“阿杰,你这样穿很好看,很健康”她只看了我一眼,便把视线朝着花园。她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你在这里工作?”“不是”只有两个字的答案,她对婆婆笑笑便走远了,我用目光追随她的身影,没有回眸。
“小杰,原来你认识小尤啊?”
“恩”
“她常来这里看我们,还唱歌给我们听,对了,阿葳呢?怎么好久不来了?你们没吵架吧”
“没有,她功课忙”
这天的阳光很盛,我一直不太喜欢强光,可那个中午,站在老人院的花园里,沐浴着阳光的我,忽然感觉在阳光下也很舒服。
四,
黑色丝衬衫,解开前三粒扣子,黑色紧身长裤,脖子里挂一条有骷髅头坠子的银链,夜晚的酒吧,我恢复了装束。有个中年男人看上了我,要带我出台,我用掺水的可乐跟他拼洋酒,磨着时间。伙伴们都说我走运了,那家伙出手大方得很,是个名副其实的凯子。LES们在玩真实大胆的游戏,我叫阿朗帮我先应付那男人,不要让别人钓走,悄悄站到尤身边。
她似乎有些为难,她抽到的题是要吃完盘里一半的西瓜皮。水果盘里被切成薄片的西瓜,甜的瓤早被啃光,有些瓜皮被扔进了烟灰缸,剩下七八片。女人们的馊点子往往比男人还要有创意。尤拿起一块,咬了一点,她竟然连最外皮都吃了,不会取巧的女骇。这些不知什么人啃过的东西,怎么能放进她纯净的口里?而我?本来就肮脏,不怕被玷污。“我帮你吃”我轻轻地说,语气很坚决。她有些犹豫,还是递给了我。我心里一阵狂喜,她竟然没有拒绝我,我三口两口就把那些瓜皮啃完,小而又小的问题。
“阿杰,你坐我旁边吧”她低低地说,只是仍旧不看我。生平第一次,坐得离她那么近,我忽然觉得好慌张,她低垂着眼睑,那么近,我反而不敢偷看。我点上烟,深深呼吸,我把芝华士的火机放在桌上,我的另一只手在左手口袋里,握着另一个套着黑色皮套的。我渴望桌上的火机能引起她的兴趣,等待的几分钟如此焦躁,心跳到每分钟一百。如我所愿,她终于拿起它把玩,也许只是觉得无聊,“挺好看”我把左手抽出来递给她,手抖得厉害,因为事先没有想好台词,我只说了四个字“这个给你”,本来怎么也应该添上一句很配你之类的话,一贯说话很会讨女骇子欢心的我,坐在离她不到10公分的地方,所有的甜言蜜语,不能启齿。
尤有些惊讶,敏感而羞涩的灵魂,连谢谢也没有说,只是握着,不知如何是好,最后摆在桌上。我轻轻地走开,我已经很过分了,我不奢望她每天用它来点烟,只要偶尔她能看一眼的时候想起我,就心满意足。
这天尤走得很晚,我从没见她那么晚走过,临走的时候,她要我去听一首歌“BE A BETTER MAN”。
隔着落地玻璃大门,我看见她和几个伙伴在门口等车,她独自走向一辆兰色大众,黑色风衣在夜风中摇曳,长发飘飞,星般深眸。
我用最快的速度冲出酒吧,在她上车以后,我追随着她,这个夜里我想看到她平安到家。出租车里在放陈百强的老歌。
“微风,披一身满清香,梨涡,轻舞美得动人,
傲冷,浅笑,难接近,她只看独个看夜灯,
浓酒,舔出心里痛忍,长街,洒过几分柔情
。。。
空空转千回,偷偷爱不停,匆匆去不留,背影愈见清秀。”
坐在车里,看她付钱,开车门,她望着夜空,深深吸气,拂了拂头发,重走进无边夜色,消失在那栋公寓楼里。
站在楼下,我望了一夜她望过的星空,人能仰望,就是幸福。一个破碎的口袋怎么装得下一颗完美的珍珠呢?我们永不会开始,才能永不结束。那晚,我没有回酒吧。
第二天,我买了那张碟,BE A BETTER 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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