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快乐似乎永远是短暂的,也许正是因为它的短暂才会让它格外耀眼,正如流星,稍纵即逝的灿烂总让人深刻一样。圣诞的浪漫与温馨在我们之间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那该死的电话给打消的无影无踪。
“你为什么一到星期三就那么凶!”石是拽着我的手臂大声地说。
“没什么,心情不好!”我恶狠狠地甩开了她。
“藉口,我不信”她步步紧逼,“你是不是不喜欢他打电话给我?”
“你烦死了,管我那么多干吗”我转过身,望着窗外。
每次对于她的质问我总是回避,在她面前我不敢坦白,其实我好想对她说:因为我喜欢你,所以讨厌他打电话给你。可是话到嘴边总是变了味,言不由衷的表达让我恼火,我知道,我害怕这样的赤裸裸,丝毫不加掩饰地将自己呈现在她的面前,我没有勇气。我无法预测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你以为我想招惹你啊,你不开心,也不要让别人跟着你不开心呀”,她彻底被我激怒了。
“我没让你看我的脸色!”我的火气也窜到了最高处。
“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接着是沉默。
照旧是发生在星期三的战争,而且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其实我早已厌恶了这样的争吵,我很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一到星期三,我就象着了魔似的不可理喻,可能是人的惯性思维吧。每次发泄完心里总是后悔的不得了,第二天就想尽办法去弥补对她造成的伤害。因此,战争的阴影总是笼罩在那一天的那一刻,过了,也就雨过天晴。
但是这一次,我不知道为什么,火越来越旺,气越来越大,也许是压抑太久的缘故,此刻的我对于电话事件已经忍无可忍了,事情上升到了另一个阶段。
“石是!”我叫住了她,“我明天要去武汉”,顿了顿,“票已经买好了”。
其实早在星期三之前,我就有此打算,想离开一下暂时释放自己的心情,闷得太久,高度紧绷的神经已经没法再承受什么了,只有离开,对自己或许才是一种解脱。
“为什么?”她故作镇静。
其实我早看出了她的惊讶,心里竟然有一丝快感。没想到为了引起她对我的注意,已不惜用了这种方法,是悲哀还是狡猾?
“换一个环境,换一种心情。”我试探性地说。
接着是对方的沉默,就这样,我们也结束了这一天的战争。
照常是刷牙洗脸,熄灯上床,寝室的规矩永远是一成不变的。这一夜,出奇的安静,躺在床上的我,可以清楚的听到每一个人的呼吸声,可我却不能眠。人是脆弱的,却往往言不由衷的假装坚强。黑暗中的我,为了刚才的争吵再一次的心痛和后悔,很透了自己的行为,很透了现在的局面,一想到明天即将要离开上海,离开她,心情就无法平静。几千次的问自己:为什么偏偏是我陷入了这样的困境,为什么初试爱情的滋味却是苦涩和尴尬的,为什么喜欢上的人是和我一样性别的女子,是我错了,还是这个世界错了。我想我永远也找不到答案。
“你睡着了吗?”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是石是!她也没有睡。
“我睡不着,想和你说说话。”她小声地说,“可以过来吗?”
此刻的我,早已没有了先前的火气,知道她不再生我的气了,心里好开心,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她的床边。
“睡上来吧,站着很冷”她伸手拉住了我,我很顺从的睡到了她的床上。
好近的距离,我可以感觉到她的呼吸,温暖、平缓,是我熟悉的味道。
“真的要去武汉么?”
“嗯。”
“是为了我?为了那个电话?”
我没有回答。
她也不说话了,我们两个就这样躺着。此刻的心情好复杂,想说却又不敢说的矛盾心情一直折磨着我。胆小如鼠的我,怕伤害她,更怕伤害自己。
突然,她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握的好紧,我不清楚她要做什么,所以很小心也很紧张。慢慢的,我感觉到她的气息越来越近,我也感到了她的局促不安,我知道她要做什么了。此时的我,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敢想,什么都不敢做。她靠的好近,我感觉到了她的双唇,软软的,湿湿的,她吻住了我。她的吻感觉是那样的美好,我晕了,感觉好像坠入了世界的最底层,周围的一切都在打转,让我无力回应她的吻。现在想来,那晚的木讷让我感到懊悔,如果不是那时的手足无措,或许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全然改变了。对于机会的不善把握,是我的致命弱点。
那是我的初吻,就这样被她占据了。这种突如其来的表示,除了惊讶,我什么都没有回答,是我太过谨慎,还是在感情上的无知,总之,我错失了把握住她的机会,对于她的吻,在她看来我所表现出的只是无动于衷。
这一晚我没有睡。
(七)
黑夜总是漫长,但却无法逃脱破晓黎明的来临。初升的太阳对许多人而言,是希望,是新生。那种柔和而又温暖的光芒,在刺破黑暗的一刹那,所带来的震撼力是强大的。可是我,一个熟悉了在黑暗中生存的人,又怎能抵抗住这刹那的光明。
我害怕第二天的到来。
这轮新升的太阳,对我而言,是离别,是心痛,是一千个一万个对她的不舍和后悔。在昨晚的固执和冲动下,我必须对我的话负责。我要离开上海,去武汉。这一刻,我的心情是沉重的。无法改变将要离开的事实,是我的固执,我很透了这种逞强争胜的牛脾气。
这天,我和石是在床上躺了很久,一直躺到了中午,没有去上课。火车票是下午1点30发车。我知道这时候谁都没有心思再去做其他的事。等待时间的流逝,是我唯一能够做的。
“送我去火车站好吗?”时近中午,我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沉默,终于开口说话了。
。。。 。。。
“我想你送我。”
“嗯”
终于听到了她的回答,我好激动。不管这次的离开对我,或者是对我们两个来说,这个决定是对是错,现在都还太早。但是这一刻,至少我是感动的。
我们很快起床,洗漱打理。接着我收拾行装,一样一样装进她送给我的包里。我知道她在看着我,分明感受到了她的不舍,可是,已无法回头。我仍需假装坚强。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我笑着对她说。
“知道了。还有什么忘记带的么?”她望着我说。
“没有了,这点够了。”
。。。 。。。
我转身拎起背包,打开了门。
“带上这个。”她在我背后说,“你这两天牙痛,武汉现在又很冷,别让自己生病了。”说完,她塞给我一瓶消炎药水。
“哦”
我没有转身,背着她接住了药水,我知道自己不能转过去,看到她,我怕再也无法控制情绪。
在去火车站的路上,我一直保持着笑容,维持着往日的幽默与风趣,她也很配合,有说有笑的,还在超市给我买了很多酸奶,是我最爱吃的。感觉我们象是出游,心情好的不得了。
到了火车站,离开车还有半个多小时,我们就在附近的咖啡馆坐了下来,各点了一杯咖啡,打发时间。
“你知道武汉有什么好玩的么?”石是问我。
“不知道,不过我在武汉有一个朋友,他会带我。”我边说边喝着咖啡。
“从没听说过你在那里有什么朋友阿,怎么认识的?”
“你应该知道的,我有向你提起过,就是网上认识的那个男的。”
“嗬,看来你和他还不错嘛,是不是在网恋阿?”她试探性的问我。
“嘿嘿”,我干笑了两声。
我知道我的这个表情看起来有点暧昧。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让她对我造成误会,认为他和我的关系不一般。我不知道自己的这个行为是出于对她的反击还是怕让她担心我的武汉之行,总之,我又一次的言不由衷,天知道我和那个男人是什么交情。
“噢――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个目的,呵呵,有进展一定要告诉我啊。”她的这个回答让我有点失望,老实说,我真想看到她生气的样子。
“别这么说,我可不是为了要见他。其实――我去武汉,是想看那边的雪。”这才是我真正的目的。
“真的?”她半信半疑。
“上海不常下雪,今年的圣诞也没有,所以我想去那里,带雪回来给你!”我认真地说。
“带雪给我?”
“对!武汉的雪,一定也很漂亮。所以想送给你,作为元旦的特殊礼物。”
“呵呵,这样啊,那你一定要说话算数噢。”她笑了
很多时候,我都捉摸不透她的表情,常常会失去了判断的方向。所以经常问自己,究竟对她了解有多深,自己在她的心中到底是什么。可惜我算不上是一个聪明的人,尤其是在对一个女人的感情上,从来就没有得到过答案。
时间很快过去了,离发车只有几分钟。我和她站在站台上,周围稀稀拉拉的还剩着几对人,都是情侣,一男一女,难分难舍地诉说着离别之苦。而我们两个则显得有些另类。离别是一种痛苦,但更是一种希望,一种团聚的希望。我知道我会回来,回到她的身边,不管将会是以何种姿态。
我们相互对视着。她有些激动,我又何尝不是呢,但是我仍一如既往地表现着坚强者的角色。
“我会回来的,带着雪一起回来。”我轻声地说。
风吹过,吹起了她的长发,好美,让我不自禁地伸手抚摸。
“你早点回来,我不要什么雪,我只要你平安的回来。”她说着,我看到了她眼眶里的泪水,我知道她其实不想让我看到,可是面对分离,她承受的或许比我更多。
汽笛再一次的响起,我知道车要开了,我捉住她的手,真的不想放开,不想走。
“我到了那里,每天都会打电话给你。”伴随着汽笛声,我大声地对她说。
她使劲地点头,“嗯!一定要打给我!”
火车终于开了,隔着窗,我看到了她脸上的泪水,她哭了,为了我的离开。
车子愈开愈快,站台上,她的身影也愈来愈小,我使劲地睁大眼睛,想看得更久一点。最后,那遥远的一点终于在我的视线中消失了。后悔从来没有一刻停止过,可是选择离开的偏偏是自己。
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座位上,没有了思考的能力,我和亡魂又有什么区别。脑海中一直浮现着她的影子,她的长发,她的泪,耳边也一直回响着她的声音。我知道自己快要疯了,选择离开是个天大的错误,而我竟然犯了这样一个错误。我不能自制地哭了,一滴一滴品尝着苦涩的滋味。直到此时,我再也不需要坚强的面具,一个人的世界不需要坚强。
不知道天是怎样黑的,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脸上的泪水也早已风干。难以抑制的心情渐渐平静,我开始思考。回想过去和她相识、相交的点点滴滴,回想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话,试图从纷乱的关系中理出一点符合逻辑的东西,试图找出自己爱她的理由以及她对我的感情态度。结果在我绞尽脑汁的思考下,仍然什么也没有发现,唯一得到的答案是:爱她没有理由。自己就是爱了,陷进去了,再也拔不出来了。20年来,第一次爱一个人,爱的那么辛苦那么复杂,这到底是上天对我的垂怜还是恶意的嘲弄,我不得而知。一想到自己对她的付出,就格外心痛,一想到自己的言不由衷,就格外悔恨。苦苦压抑了那么久,到头来仍然是一片糊涂,也许这根本是一个错误。我要让她知道自己对她的这份感情,我不想再欺骗自己,欺骗她。
这次的离开,或许是一个催化剂,催化了我向她坦白的态度。我是一个胆小的人,在没有确保结果有利的情况下,不轻易做出行动是我的风格,对感情也是如此。但是现在,我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压抑下去,我要让她知道,我爱她。趁着自己这一时的冲动,我在她的call机上留言:74839,74520(其实不想走,其实我爱你)。接下来,就是等待,就好像等待法庭最后的宣判一样,我没有任何把握我会胜诉。其实后来才知道,人在感情上,是没有绝对的胜诉和败诉的。
很快,我收到了她的电话。
“喂,是我。”她在电话里说。
“嗯,我知道。”我的心跳地好快,忐忑不安这个词,我现在才真正掌握了它的意思。
。。。 。。。
对方的沉默。
我知道,我该出击了,我不想再放弃这次机会。
“你收到我的留言了?”我很小心地问。
“收到了。”
“那――你――看懂了?”仍然是紧张。
“嗯,我又不是傻瓜,当然看懂了。”
。。。 。。。
接着是我沉默,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所能做的只是等待她的宣判。
“呵呵,傻瓜!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呢。”她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
我的心跳现在一定跳到了最快,因为我快要窒息了。这个回答多少有点出乎我的意外,她没有直接接受,也没有直接拒绝。这样的模棱两可,是我有生以来碰到的最难琢磨的答案。
人总是希望美好,所以往往会做出不切实际的幻想。此时的我,对于她的答案所能做出的判断只会是好的。因此,很大程度上,我认为石是接受了我对她的感情。我好兴奋,长久以来的压抑和揣测,现在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呵呵,看懂了就好,我一定会早点回来,带着武汉的雪给你。”我兴奋的有点语无伦次。
“知道了,那你好好玩,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的电话。”
“嗯,那现在我先挂了,到了给你电话。”
“好的,拜拜”
“拜拜”
这个电话对我而言,简直就像天降甘霖一样,让我手足无措。这时就有想要跳下火车马上回上海的冲动。但是当时我却没有这么做,后来才知道这是我错过她的第二次机会。当时的这个电话就像定心丸一样,让我单纯地认为到了武汉,带着武汉的雪回上海,然后和她有新的开始。
其实很多时候,人的感情的冲动只是一霎那的瞬间。在她收到我留言的那一瞬间,我相信她是真的接受了我,接受了这份特殊的感情。但现实毕竟是现实,在冲动之后,更多的还是理智。而我却没有把握住这个冲动的瞬间。
在我回到上海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一切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完美。
(八)
幻想和现实总是有距离的,到了武汉,才知道,那里更本没有雪。直到现在,武汉对我而言,仍然是陌生的,甚至对它没有什么印象。在武汉的那段子日,我除了想她我什么也做不了。2000年的圣诞,我和她在一起。2001年的元旦,在武汉的江边,我独自一人,望着满天的烟花,默默为她许愿。
没有雪的武汉,在我的记忆中是残缺的。
虽然不能如当初对她许下的诺言那样,给她带回武汉的雪,但是仍不甘心就这样空手而回,所以在武汉用心地给她挑了一份小礼物,想以此取代这个诺言。其实,早该知道,这是上天对我的暗示,没有雪,我和她最终会擦肩而过。
很快就到了我回程的日子,我是迫不及待地登上火车的,希望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上海,回到她的身边。一路上,我紧张,我期待,为的就是能早点见到她,亲手送给她我带回的礼物。
从武汉到上海需要19个小时的路程,这19个小时,我没有休息过一刻,我睁着眼睛,一秒一秒的等待着团聚的到来。
“我对你的思念,随着长江水,已一点一点洒满了大半个中国,再过10分钟我就能见到我最思念的人了,我好想你。”
忍不住激动的心情,我又一次在她的call机上留下了我对她的思念。
这个10分钟,是漫长而又难熬的,越是急切的想要见到她,时间就越是漫长。终于火车驶进了车站,远远的,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她,已经站在了站台上,那件大衣的蓝色是我再熟悉不过的颜色了。我冲着跳下火车,紧紧地抱住了她,把头深深地埋在了她的长发中,用力地闻着属于她的味道。她也抱住了我,抱的好紧,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在我的脸颊上留下了她的吻。好久,我才放开了她,仔仔细细地看过了她的全部。
“我好想你!”我对她说。
“你的留言好肉麻,看的我不好意思啦。”她咯咯地笑。
“可我真的是好想你啊。”
“我也是。”
“这个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不好意思了,今年的武汉没有下雪,所以不能带回来给你了。”
“没关系,我不要你什么礼物,只要你平安回来。”
“我不是已经在你面前了吗,呵呵,我可是你最好的礼物了。”
“是呀,你没什么事,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了,哈哈。。。”
“那这份礼物,你拆开来看看啊。”
“嘻嘻,你先留着,到我生日的时候再给我。”
“嗯。。。也行。”说完,我收起了礼物。
“我肚子好饿,一个早上还没有吃东西呢。”我嚷嚷着。
“那好,我带你去吃,然后我们再回学校。”
说着,我们并肩走出了车站。
这样的团聚是我想要的,也是我所期待的,一切都是如此美好,此时的我充满了幸福。苦苦挣扎了那么久,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
我憧憬着未来的日子。
幸福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人生的意义正是如此吧。我真的还是太年轻,对于得失的把握远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从容,美好的感觉让我再一次失去了判断的方向。
回到上海的第二天,一切都恢复了往常,我仍然照常上课。中午我们一起到食堂吃饭。大学的食堂在我的印象中好像永远没有什么进步和革新,可能是因为管理机制的原因,一成不变的习惯似乎更受那些阿姨和师傅的青眯。尽管伙食和环境不怎么样,但食堂仍旧具有它自身的魅力,人们习惯了在这里高谈阔论,习惯了茶饭后的闲谈,这也是源自于中华民族的传统风格吧。总之,一到了中午,食堂就变成了最热闹的地方,尤其是在安装了电视机以后。
我和石是两人各打了一份饭,找了一个靠近电视机的位置坐了下来,边吃边看着电视。
“今天没什么电视好看啊”说完,我吞了一口饭。
“你就别要求那么高了,以为这是你自家的电视机阿。”她坐在我的对面说道。
“哎,只能看新闻了,就当是上时事政治课吧,呵呵”我调侃着说。
正逢东方电视台的午间新闻,主持人报告了当天的大小时事。突然,我耳朵里传来了这样一则消息:
“本台记者就当今社会同性恋的现象,对市民做了一次社会调查。调查显示:50%的人对同性恋持接受的态度,40%则不能接受,另10%持不知道。这一结果说明多数人对同性恋的存在还是宽容的。但绝大多数表示自己不可能成为同性恋者。”
这则消息在这个时候,突然在我们之间响起,多少令我有点尴尬,气氛突然变得紧张。从我对她产生感情开始,我们之间就一直在回避这样一个问题,谁都不愿意涉及它,哪怕只是提到这个词。同性恋对我们来说,是禁忌,是一种不可能,更是一种心理屏障,谁都不愿意承认这样的关系,尤其是她。人往往会用掩耳盗铃的方法来保护自己,虽然事实上这种方法根本没有作用,但是自欺欺人的效果每个人都乐意接受。我和她就是在玩这样一个游戏,面对真实的感情,我们都在逃避。
“你怎么看?如果采访到你,你怎么回答?”为了要证实她对我的感情,我不惜冒险。
。。。 。。。
“我能接受他们,但我绝对不是!”
她肯定的回答让我不知所措,突然间所有我对她的判断以及对未来所做的憧憬都给推翻了、打散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她的回答总能出乎我的意外,让我无法捉摸,没有一次我可以正确的把握住她。
这个回答算什么,算是对我们感情的否定,还是对她自己的否定?在我看来,两者已没有多大的区别。我宁愿她不要回答我,那样,我至少还能幻想。现在,我彻底地被打回了原型,这几天乎上乎下的变动让我已没有了任何招架的能力,我被她彻底地摧毁了。
沉默再一次在我和她之间产生作用,也许这是最好的壁垒,既保护了她也保护了我。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地,我和她之间仍然没有明朗,对于我的告白,现在也不得而知,只是我变得更加小心。
(九)
人总是要受过挫折才会成长,没有磨练就没有经历,因此成长的经历总要伴随痛苦。
在对待她的问题上,在经过了沉沉浮浮的波动下,我学会的是收敛。这种收敛不是过去的苦苦压抑,而是平静的埋藏自己对她的这份情感。我在我的心里放了一个盒子,关于她的一切我统统收进去,没有人可以得到钥匙,包括我自己。
我一如过去地对她好,为她付出,但已不想让她知道。我也一如过去的为她伤心,为她痛,但也不想让她体会。一个人的独奏不需要听众。
2001年的情人节,我独自买了一大束玫瑰花,静静的待在寝室里。这时候的她应该正在和她已经回国的男朋友甜言蜜语,叙述相思之苦吧。而我,无法探知买玫瑰的动机,只是好想买花,虽然知道玫瑰终究会在我孤独的注视下凋零。第二天在我睡眼惺忪的视线下我看到归来的她洋溢着幸福和喜悦,还有她脖子上闪闪发光的铂金项链。我和着众人的称赞一起为她和“他”祝福。我知道,我从武汉带来的那一份小礼物将永远在我的抽屉中沉睡。
这种表面看起来平静、祥和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她的生日。
人是复杂的,人的感情也是复杂的,很多时候情感的流露不是我们主观所能控制的。 经过这段日子的磨练,我几乎认为自己已经可以做到无欲无求,大有得道高僧的风范。可是,生日的那天,我又一次的失控了。
早已料到,这次的生日再不会是2000年平安夜的红酒和牛排,也再没有黄浦江边的承诺和拥抱,“他”作为了一个既定的事实,存在于我和石是之间。
石是的生日Party是由他操办的。那天他们邀请了一些关系较好的同学一起吃饭,当然包括我。这一群人当中,我属于孤独,因此在喧闹的氛围中我显得格格不入。这种极不协调的气氛当然瞒不过石是,这一顿饭我们俩都吃的很辛苦。
很多时候,都认为自己在这出戏中扮演的是被伤害的角色,看到的只是自己的感情世界,自己的得与失,却从来未曾站在她的角度去看待这样一份感情。现在回想,当初的我是自私的,尽管不是出于本意,但是我对她造成的伤害又何尝低于自己呢。
很多事,只有经历过了,才有资格去悔恨。
晚饭过后,朋友们余兴未了,因此有人建议去打保龄球。而我,此时此刻只想一个人呆着,却又找不出推托的理由,于是被他们硬拉进了球馆。
保龄球是我和石是都喜欢的运动,我们经常会在这上面一比高下,那时的我们是快乐的。只是现在,特别是今晚,已找不到任何兴致。
他们开了3个球道,2人一组,石是和“他”自然是一组,我和另外一个室友成了一组。
“我们比赛吧,谁输了谁请吃宵夜。”一个室友建议。
“好啊!”
“我同意!”
他们纷纷表态,我当然没有异议。其实,在他们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我就突然有一种想要求胜的欲望。我想赢“他”,特别想。不管这是出于想报复的心态,还是我想发泄自己沉闷的心情。这个时候的我,变得癫狂。
说来奇怪,人越是在极度狂躁的情形下,就越能发挥出水平,至少对我是这样。
这个夜晚,这场比赛,我成了主角。我疯狂的掷出每一个球,狂傲地笑着叫着,嘲笑着“他”的失败,为了每一次的全中。我知道,这时候球犹如千金锤一样,一下一下击打着她。可我全然忘了她的痛,我已被报复的快感冲昏了头脑,赢了球,赢了他,似乎我就可以收回这两年来苦苦挣扎的所有委屈和痛苦。这时候的我,一定就像瘾君子一样,为了暂时的快感而不顾后果。
这一次,我伤了她,重重的伤了她。
回去的路上,没有人说话,局面静的让人恐怖,我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回到寝室,我和她没有说话,各做各的事。但我知道,我必须要面对她,在今晚。没多久,灯息了,好像是一个信号,一个战争的信号。
借着黑暗,我趁其他人不在的空当,拖住了她。
“怎么,不高兴了?”我明知故问。
。。。 。。。
她没有理我。
“为什么不说话?”我不死心。
仍旧是沉默。
我也无言了。对于她的冷,早在两年前我就知道了,她不说话,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可当我正想放弃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一句重要的话:
“生日快乐!”我脱口而出,可我也立刻意识到――战争爆发了。
“快乐?!哼,你也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她好凶,几乎是吼着对我说。
“嗯,所以想你快乐。”我想弥补。
“你以为今天我会高兴么?我告诉你,不会!”她一点也没有退步。
“对不起”此刻我好后悔。
“太晚了!”
“我不是故意的”
“不要再说了,我再也不想和你说话!”
说完,她跑到了阳台上。我愣住了,她从来没有发那么大的火,我怕了,真的手足无措。我呆呆的站在了那里,直到此时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想起先前自己的种种表现,想起对“他”的态度,我知道,我和她之间已经开始产生变化。“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好怕这样的结果发生。可是面对这样的局面,我又能挽回什么,或者说,我又能改变些什么呢?不能,什么也不能。所以,我不想在毫无可能改变的情况下,像小狗一样地在她面前摇尾乞怜,博取她的原谅。我的尊严让我又一次的沉默。
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站了多久,直到室友跑过来对我说:
“你和石是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你惹她生气了?她一个人在阳台上哭呢。”
她在哭?为了什么,为了我,还是为了“他”?
一想到这个,我的火气直线上升。
我跑到了阳台上,想在今天,和她做个彻底的了断。
可是,我看到的是黑暗中她微微颤动的背影,好弱小。相对于黑夜的强大,此时的她真的是弱不禁风。
我心软了。
“外面好冷,进去吧,别站在这里了。”我脱下了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 。。。
意料中的沉默。她没有理我,只是抖掉了身上的衣服。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生气的。”
我开始自言自语。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原谅我啊,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求求你,和我说话吧。一个人讲话很无聊的。”
“其实今天的保龄球只是我运到好罢了。”
“我们以后再比啊,我肯定打不赢你的。”
。。。 。。。
小狗开始向着它的主人摇尾乞怜。
。。。 。。。
好久,在我说的口干舌燥以后,她终于开口了:
“算了。”
“啊?!什么算了?”,对于她的这句话,我无法理解。
“我看我们连朋友都不要做了!朋友不是这样的。”
“???”
“我从来不知道你的想法,从来也弄不明白你的心思,我好累,我不想再猜了。”
“什么,你不懂我?”我这时才明白,不只是我,不明白的还有她。
“你从来也不肯把你的心里话对我讲,这算什么?什么叫真心相待,你懂么?一直以为我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了,我们两个可以做到心意相通。可是现在我知道,我错了。你彻底推翻了我对你的看法。这样的朋友我不要!”
说完,她噙泪走进了房间。
而我,仍是站在了外面,站在了寒冷的黑夜中。这样的夜是冰冻的,可我已麻木地失去知觉。我几乎已经快要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就是答案么?
是我一直苦苦思索却不得而知的答案么?
她好残忍。
直到今夜,她终于为我们的感情下了定义:我们只是朋友。不,现在连朋友都不算了。
也许一开始我就错了,一开始我就误会她了。她是那么特别,以至于用这种特别的方式对待“朋友”。
呵呵,真可笑!
我朝笑着自己。
一个属于黑暗的人,原本就不应该对光明报有一丝幻想,不然他的痛苦只是咎由自取。而我,一个习惯了黑暗的人,在挣扎过后,也该回去了,回到我自己的世界。
(十)
故事到此,应该结束了,也可以说,是我们的感情应该结束了。黑夜和白天没有交会,只有交错。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再坚持也是徒劳。
现在的我,更习惯站在远处看她。不介入她的生活,或许我能看得清楚一些。两个女人的感情,对我对她都是一种考验,只是退出考验的先是她。她在我和“他”之间作出了选择,在那晚,那个夜。
我没有怪她,更不会恨她。她是对的,我也是对的,错的只是这个世界。
我终于得到了我的答案。
那夜过后,我们两个相敬如宾。
既然她做出了选择,那么对于她后来的“背叛”(用这个词,也许是想慰藉一下这两年的感情),我多少有过准备。
她去了德国,和她的男朋友一起,去了德国。
这个决定,她没有直接告诉我,在众多的朋友中,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能够理解,她要面对我的尴尬,面对我们共同“承诺”的无力和软弱。
我放了,要彻底的放了。只是心中的那个疑问让我多少有点迷惑:这段感情是否真实存在过?
在她即将要走的那个晚上,她打了个电话过来。
“。。。 。。。我明天就要上飞机了。”
“啊,那么快啊”
“我到了那边会和你保持联系的。”
“嗯。一定”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的,不要再冲动做傻事,要学会坚强。”
“我知道。”
“我会一直想你的。”
“我也会。”
“答应我,在我明年的生日来德国看我,带着你从武汉带回的那份礼物。”
“。。。 。。。好。”
“明天的飞机,你不要送了。因为很早,而且是在浦东机场,很远,我不想你累。”
“哦。”
。。。 。。。
。。。 。。。
“石是――”
“啊?”
“你――真的――有喜欢过我吗?”这是我所能面对这份感情的最后一丝勇气和机会。
“。。。 。。。怎么到现在你还在这样问我,还在怀疑我?”
呵呵,还是这样的回答。
永远不会明确的表态,这是她惯有的处事方式。不过这样的回答对我来说已经够了,这一次我可以正确的把握住她:
这份感情,我们之间的这份感情,从来都是真实存在着的。
这一晚,我痛痛快快地哭了。
现在的我,在没有她的世界里依然活的很好,很坚强,只是偶尔还会想起她,想起曾经的这份感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