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08-31 14:24:35 编辑:深秋小屋 字体: 大|中|小】
莲恩说莲恩
1979年:在我17岁时,我已经写了相当数量的诗,也拍了不少的照片。我总为能够随意控制自己的想象力而不受任何干扰欣喜不已。盘踞在高崖边缘俯视着成人世界的街道,我开始为古老的民间传说裹上全新的包装。
这段时间里,我认识了L.O.泰勒牧师。我们的结识是缘于他30年代在孟菲斯的黑人社区里所拍摄的电影、照片和录制的唱片。我将他的电影在镇上的各个教堂里播放,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我慢慢意识到了艺术、社会、历史和记忆与我之间隐隐的联系。
1989年:我制作了我的第一部实验纪录片,对泰勒牧师的形象加以描绘,片名叫做《布道与神圣画面》。
1991年:我将我所了解到的艺术理论与我自己的艺术实践结合在一起。我经常会突然想到法国的女权主义者们,并因此感到烦躁不安,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这种恼人的情况使我感受到身体承载着沉重的生存压力,而反传统的写作本身也不断刺激着我的影片创作。在此期间,我开始对医疗业与女性的需求间的对立关系非常着迷。我以我的电影《科学之屋:假象博物馆》(The House of Science:a museum of false facts)作为对此关注的回应。在这一全新的个人电影语言中,我将尖锐的批评和拼贴艺术、隐喻、表演融合在了一起。
1994年:我开始尝试认识属于越南的阳光。在这部40分钟的影片中(《何路向东》Which Way Is East),我认真地观察起日光、月光的效果,耐心地等待着,直到合适的时候才举起我的相机。每当看着眼前熟悉的大地,我心里常感到痛苦,而彼此脱离的自然和文化仪式又常让我思绪万千。《何路向东》是我艺术创作的转折之作。
1997年:在创作电影《莉莉斯传记》(A Biography of Lilith 注1)时,我作为一名纪录片导演,被一个在纽约的研究犹太教神秘哲学的犹太社团所接纳,从而有机会对我的种族背景和宗教信仰有了更深入的认识。在这部影片中,我再一次将历史与记忆合并,并以此激发我的观众们对这个有力、复杂而又重要的女性形象的再思考。
2002年:我接受一笔艺术基金的资助去了萨拉热窝,并参与了一份合作项目,该项目旨在探寻真实与虚构间的疆界。在这个荒芜的城市里,艺术却尤为蓬勃地发展。我发现我特别喜欢去想象战争可能带来的后果。House-of-Drafts.org是一个波斯尼亚与美国合作创办的网站,目的是为了明白无误地告诉人们,战争留下了记忆,也留下无尽的痛苦,而既有的认识只是在蒙蔽人们的眼睛。这次的艺术工作使我第一次认识到,只有将表面剥开显出分裂的本质,才能洞察到那些传统的以揭示事实为目的的纪录片所无法触及的真相。
2004年:现在我正在制作一部长70分钟,散文式的记录影片《飘摇》。影片想要探讨的是一个人在理解另一种文化、历史和家庭观时遇到的诸多问题。我的视线投向了两个都因战争而改变了各自生活的人,一个是我的亲戚,一个医生,从纳粹的铁骑下逃走,后来在遥远的巴西安定下来;另一个是一名以色列的电影制作者,他的母亲在战火中不幸丧生。
莲恩萨克斯访谈
ArtWorld:你一直在大学中教授电影,这样的情况是否给你的创作带来了很多的便利?
莲恩萨克斯:我从1989年开始教书,其间也常因为要拍片而中断。教学是我艺术探索领域的一部分。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每当我看到一部新的电影或视频作品并觉得很有意思时,我总能立刻找到一群也同样感兴趣并有能力理解这些影像资料的观众。另外,我也会把我正在制作的片子放给他们看(我说的是制作,而非拍摄。后期制作与前期拍摄对我来说同样重要)。而每当我的影片接受他们的评判时,我也会很紧张,我想他们每次将自己的艺术实践呈现给他们的教授――我――来评判时也是如此。我主要教学生如何制作艺术电影和录像片。我不是教给他们一种模式,而是让这些未来的艺术家们学会从自己的视角出发来整合移动的影像。
ArtWorld:很高兴在5月份的时候采访了你的丈夫Mark,但是之前我一直不知道,直到你告诉我。我想你能顺便说说他和他的电影。
莲恩萨克斯:我深深着迷于我丈夫的电影。他是手制电影领域的先锋。在家的时候他总是躲进地下室,然后在每一张胶片上涂涂画画。我非常喜欢他新近的作品,画面相当生动。他和演员们一起,将真实与想象中的人文景观融合成为整体。
ArtWorld:在采访马克时我知道你们有两个可爱的孩子,有幸福的家庭,有喜欢的工作,而且两个人能相互交流。你们是否经常会聊聊各自的电影,各自的想法?
莲恩萨克斯:关于电影我们聊得很多,尤其是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们一起解决电脑故障,一起惋惜一张不幸过度曝光的胶片,甚至一起抱怨演员不按约定来拍片。这听起来或许平淡无奇,但生活中能有个人愿意听你诉说拍片时种种不如人意的事情是多么重要!我们给彼此留出私人的空间,尊重双方追求各自视觉表达形式的自由。我们制作影片的方式不同,我总试图要将自己的感受加入到影片中,并表达自己对世界局势的关注,也抒发自己对一些事物能在将来有所改变的愿望。我的电影总是散文式地推进,形成意象、声音、文本的统一。法国导演克利斯马科尔(Chris Marker)与我比较相像。
而现在我生活中最重要的项目大约有100磅重――那就是我的两个女儿。我和丈夫已带着她们去遍了纽约所有的先锋影院。这通常让她们感到愉快,尽管她们有时更想看一些迪斯尼的动画片,哎。
ArtWorld:我想这个问题很多人都会问你,你的创作是否受到了马克的影响?
莲恩萨克斯:我觉得,是因为有了我终身的伴侣――我丈夫马克斯缀特的支持,我才获得了更多的机会,可以一头钻进各种各样的展览会,可以熬夜剪辑影片,可以带着自信和兴奋去很多地方旅游比如越南比如波斯尼亚,当然也带上我的摄像机。但我的丈夫也是我最尖刻的批评者。其实我只是希望他有时可以稍微不诚实一点点。
ArtWorld:马克的影片《远足》(Excursions)和你的影片《何路向东》有非常相似的东西。而且是同一年拍摄的,你能谈谈两者吗?
莲恩萨克斯:你的观察非常细致,感谢你这样关注我们的作品。这两部片子都在描写旅游的经历。在《远足》中他去的是墨西哥,在《何路向东》中我去的是越南。我们各自上路时还没有孩子要记挂惦念。所以我觉得这两部影片都是身体与心灵的一次旅行。你来到一个新的地方,感觉自己从未有过的独立。而在这遥远的国度里,你变得感官发达、意识明晰。一个更开放、文化也更多融合的时代在这两部影片中得以再现。我非常怀念那时的那种精神。但我想现在的旅行者要比以前小心谨慎得多,因为在过去的几年里一些小变化悄悄发生了。
ArtWorld:在《何路向东》中我们看到一些类似胶片刮痕的效果,这是我们在实验电影里常见的。但是你的电影是以纪录片的方式出现的,你为何想到这样去处理画面呢?
莲恩萨克斯:感谢你对细节、对影片结构上的观念的关注。随着数码技术的发展以及这一技术在创作过程中的全面运用,观众对细节的敏感似乎越来越弱化了。相比于其他的媒介,电影胶片的刮擦手法创造出一个完全不同的视觉形象。对于我自己来说,我一直致力于实验新的表达方式。在《何路向东》、《莉莉斯传记》和《调查起火原因》中,我试图在焦点、取景、结构等方面为观众带去一种全新的、令人惊讶的在这个真实世界中观看事物的方式。在《何路向东》中,奔驰的汽车所散发出的模糊的光线被转换成一道进入越南的华丽的梦幻般的入口;在《莉莉斯传记》中,蜘蛛和水母把我们送进原始的伊甸园;在《调查起火原因》中,红色的花朵则成了飞溅的鲜血。一句话,从日常生活中提取的影像对象在此显现了我们的视觉和想象力之间的一种全新的关系。
ArtWorld:在中国看不到如你这样处理纪录片的方式。
莲恩萨克斯:我觉得在这个领域中正在经历一场变化。那些用相机表达他们对世界看法的艺术家们对传统的、网络新闻似的观察记录方式已相当厌倦。作为实验记录片的创作人员,我们试图寻找一种新的方式来表达我们的观点,并保证图像和声音的准确。每一次新的创作都是对我们使用的摄像媒介的一次个人的原创的使用。我们不能因为既有的制作方式而停止探索,也不能因为当权者的控制而放弃。现阶段我正和电影制作者杰姆柯翰(Jem Cohen)以及另外6位电影人合作写一本书。它将成为一份艺术家宣言,我们希望它能像俄国20年代的电影导演吉加维尔托夫(Dziga Vertov 注2)那样具有革命性。
ArtWorld:在你给我的四部电影中我最喜欢的是《莉莉斯传记》(A Biography of Lilith),我喜欢它的方式、它的画面、它的音乐,但同样它也是最难以理解的!
莲恩萨克斯:《莉莉斯传记》再现了我生命中最躁动的那段时间――1995年到1997年。我从一个独立的、敢想敢做的单身女人变成了一个母亲,但我仍希望保持属于自己的那份自由。这部电影是我,作为一个犹太人,从我的种族出发对一个历史中的女性形象――或至少是对这一神话――所做探究的一部分。莉莉斯的新形象无疑是对原有神话的挑战,也是对女性的从属地位观点和所有西方民间传说中关于“力量”描写的一次挑战。
ArtWorld:《何路向东》是关于越南战争的。这部影片在1994年制作,已经离这场战争有些时间了,是什么让你回忆起它?
莲恩萨克斯:60年代时我还是个孩子。越南对那时的我而言只代表了一个遥远而不同的国度。我希望运用具有越南文化的颜色、声音和言语使我们对它有更深入的了解。我希望站在太平洋的另一边,在历史的另一端来审视我们共有的这条地平线。我试图用一种更新的公正的方式来了解这一系列的事件。1992年时还很少有美国女人去越南旅游,所以当地人都很乐意和我们交谈,告诉我和妹妹他们对于我们共同经历的那段历史的看法。我想要通过我的调查,更多地展现这群为了他们的信仰而付出巨大代价的人们。每个人活着的时候都应该有一段这样的时光,他拥有选择的自由――甚至为此不再能回到过去的生活。
ArtWorld:你是否喜欢女权主义导演这个称呼?
莲恩萨克斯:我喜欢被称为“电影摄制者”,因为我不像传统的电影导演那样指挥一大群工作人员。电影摄制者仅仅指挥着手中的机器,并与他的同事们一起合作。
注1:在犹太民间传说中,莉莉斯(Lilith)是神用创造亚当的同样方法(以尘土为元素,这一点是与夏娃不同的)创造的第二个人类,亚当的第一任妻子。她对屈于亚当之下感到不满,不服从一切。为了获得力量她一个人离开了伊甸园与撒旦结合。莉莉斯最后成为一个专门扼杀婴孩,勾引男人的女妖。《以赛亚书》提起的“夜之魔女”指的就是传说中的莉莉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以来,女权主义者为这一宗教神话原型赋予了新的意义,莉莉斯遂成为女权运动的一个象征。
注2:吉加维尔托夫 (1896-1954) 俄罗斯导演,一位在1929年就胆敢判处世界电影死刑的创世纪天才。他惊人的先锋电影理论是几十年之后著名的"真理电影"和"直接电影"世界两大纪录电影运动的源头。
《艺术世界》杂志文/朱海健 翻译/许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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