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卫

文：璋雁
  　　张卫是个男性艺术家，却创作了女性主义作品。中国的男性艺术家，自觉创作女性主义作品的人，并不多见。用这种态度来做作品，大多在国外。我们可以看电影；20世纪90年代，英国男性导演彼得?格林纳威拍摄的那部《枕边书》，就是一部女性主义电影的代表作。它的主题和影像都很明确：以往的历史是由男性在女性身上书写，现在时代不同了，可以由女性在男性身上书写。德国的“电脑顽童”拉斯冯?特里尔是个男人，在玩电脑的同时，玩出了一部划时代的电影《疾走罗拉》，以前是“英雄救美女”，现在可以“美女救英雄”。西班牙阿尔莫多瓦导演的《关于我的母亲》，更是一部由男性拍摄的关于多种女性性变问题的女性主义电影。这些导演虽属男性，但是他们的立足点移过来了，移到了女性主义主题这方面来。

　　张卫的女性主义作品的创作，最初也是从电影进入。他第一次将电影的画面直接移入绘画，在架上绘画的世界里似无人做过，并直接取名《女性主义电影VS绘画?罢画的仕女》。画面上一位古代女性艺术家手执毛笔站在画案前干什么？她以前一定是在纸本或绢本材质上作画，但能留下作品的机会极少。由于绘画史基本上是男性艺术家的历史，女性艺术家能留下名性的就更少。到了现代，许多男女艺术家改用胶片“绘画”（如美国观念摄影艺术家舍曼），许多女性艺术家的形象和作品留了下来，而且被无限拷贝，无限传播。在清代画家闵贞描绘的以女性为对象的场景里，花鸟画变成了当代女性图像：中国的《红色娘子军》中的吴琼华在男权社会中抗争；德国的《疾走罗拉》中的劳拉正在“美女救英雄”；英国的《枕边书》中的现代清少纳言在书写女性历史，新的材质――原子或数码，带来了对女性身份确认的革命。是电影VS绘画？还是电影回到了绘画？

　　在2001年创作的《古墓丽影?女性主义者VS男权历史》这件作品中，张卫又一次将电影中的形象直接入画，产生新的文本图像样式。《古墓丽影》是最著名的电脑游戏，劳拉是最酷的电子形象，也是全球最受欢迎的女性主义者，游戏早已搬上银幕，主角由问题女孩朱丽扮演。主要人物的背景是唐代“永泰公主墓”壁画中的陪葬宫宫女，劳拉身下是“金镂玉衣”，这位身怀绝技，勇猛善斗，所向披靡的虚拟少女，正从男权社会的历史墓穴中爬起，开始新的战斗和生活。

　　2002年创作的《新孟蜀宫妓图?女性主义者罗伯茨给唐寅的毛制早餐》这件作品中，张卫再一次借用电影明星直接入画，让她们演出角色。《毛制早餐》是20世纪女性艺术家奥本海姆最为著名的装置作品。用皮毛包裹的咖啡器皿已经完全失去了实用功能，变成了纯粹的审美物品，毛绒线的棕黄色外观，暗含性器隐喻，但也失去了性的功能，它们既不能吃，也不能用，只可以看。作者借用大嘴明星罗伯茨通过唐寅笔下的宫妓将它交回唐寅这种男权主义体制下的古代士大夫男性文人，肆意篡改男性艺术艺术史，充满奚落和调侃，让人忍俊不禁。

　　在2000年的新世纪的开始，张卫创作了一件代表性作品《泉?范宽VS杜尚》，在作品中张卫将杜尚的“小便池”这件指导和误导了整个20世纪艺术史的人类中心主义和男性中心主义标准表达的代表性作品，这件男性便器，放在隐喻女性性器的狭长山体飞瀑下，似乎从1000年前就开始，唯中国独有的山水画头号大师范宽就洒了一泡伟大的阴性中国尿，直接洒在了西方头号现代艺术大师杜尚的阳性便池上。”这种文本图象，“充满了四两拔千斤的中国智慧”（黄一翰语），提供了许多可供讨论的潜在话题（新艺术史、反对后殖民、女性主义等），既准确痛快，又直截了当。

　　我们知道，女性主义在审视历史时，通过语言敏锐地抓住了问题的本质：以往的历史，都是关于男人的历史，是用男人的眼光看待问题的历史。打开中国或西方美术史，几乎每本书都是关于男性艺术家的故事实录。而在英语中，历史一词的解构，也正是男人的故事（history ―his story），这是一个不真实的故事，至少是一个不完全的故事，不完全就不可以真实。

　　2002年张卫完成了三件新作，参加广州举行的“中国艺术三年展”，结果两件被“毙”。不是由于策展人，而是由于场馆方。其实只是由于画面出现了裸体，一点不淫秽，甚至还优雅，因为展览面向全社会，所以儿童不宜。据作者介绍：三件作品构思产生于创作VS系列开始的1998年，直到2002年才完成制作。它们直接篡改男性历史，篡改的是三幅名画。篡改后的画题是：《各国夫人游春图》、《新步辇图?金钱?权力?美女》和《夜宴图?谁在世界上能快乐和自由》。它们借用一千多年前的文本背景，直接指陈21世纪初年前后的人文现实，在消费环境下转移话题，旧题新作，反讽男权社会，对封建主义和资本主义展开双重抨击。

　　《各国夫人游春图》原图上表达男性权威的身高马大的形象被悉数撵走，换成了黑、白、黄三种肤色的当代裸女。《步辇图》原图上的宫女变成了不同肤色的现代美女，手持的立扇变成了美钞和人民币，权力的象征―皇帝保持不变，三位使臣和官人变成了顶礼膜拜的各国男人，作品直观地嘲讽了男性人生的三大目标：金钱、权力、美女。《韩熙载夜宴图》（局部），原图上的着衣官人和宫女全部一丝不挂，被剥光了衣服坐在包厢内，周围的山水画图像，也全部为当代西方艺术史上的精典图像转换。这些作品全部由男性艺术家创作，这就今天人文世界的图像现实，画题借用十九世纪俄国批判现实主义作者湟克拉索夫的诗体长篇小说的篇名，直接挑明：《谁在世界上能快乐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