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晨露自从不再上班，生活圈子就比较窄小下来。她本来是个安静的人，夫出了国，她也不想招惹是非，除了跟几个女友偶尔聚一下，多半都呆在家里。一天二次接送儿子，做饭，处理家务，闲下来就看看书，上电脑写写文字。生活安静而简单。她知足。知足的人往往也活得快乐。

其实她长相平凡，掉在人堆里往往不引人注意。细长的眉毛下，有一双细长的眼睛，单眼皮，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嘴不大，但唇厚，唇厚的人往往不善言辞，想得多说得少。为弥补话少的缺点，她喜欢微笑，笑时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这让走近她的人，感觉温柔的亲切。

叶枫常常盯着她的脸自问：这么一张普通的脸，我到底喜欢她什么啊？无论是长相、身材还是衣着都那么普通，怎么就把自己的脑子填满了？而且她还是心有所属的人，自己应该干脆忘记才是啊！然而，晨露恬静闲逸的气质、聪颖温柔的个性，是那么深深地吸引她，让她总是不由自主！不由自主对她充满向往和渴望。那时的叶枫，好象命运跟她作对似的，不顺心的事接踵而来，让她苦不堪言，也措手不及。

开德破产不久，隐忍二十年的母亲突然跟父亲正式离婚。而破产的开德竟然提出来要回家，回到叶枫的身边。而且，因为他们没有离婚，开德也有叶枫房子一半的产权。母亲劝叶枫看在一双年幼儿女的份上，不要离婚，给开德机会，接受他。也许浪子回头金不换，开德吃了苦，受了罪，在他最困难时帮他，他再也不会背叛她；这时候，似乎也只有她能帮他，她不帮他，他只能露宿街头……叶枫好郁闷！

跟几个朋友到酒巴喝酒，一杯又一杯，只希望酒精把自己麻醉，最好不要醒来！给他机会，可当年他给自己机会了吗？在情人与妻子之中，他宁肯选择情人，也不要她啊！现在他一无所有了，无处可去了，又要回来，那样子……好可怜！偏偏他是自己曾爱过的人，是自己孩子的父亲！天生一颗柔软的心，她又不能见死不救。怎么办？母亲一生忠于家庭，相夫教子，到头来也只落得孑然一生！到处是狂蜂浪蝶，到处是欲望和陷阱，自己该怎么办？叶枫想不出，只能拼命喝酒。陪酒的几个朋友，也跟着喝，没什么人落后。大家心里好像都有着无法释怀的无奈。

酒巴的灯光一明一灭，街上的灯火通明迷离。某种燥动难安的心底欲望，某种暧昧不清的人生印象，某种对于既定生活的颠覆冲动，在酒精与夜色浸泡的这群人中，只能把酒巴的奢靡看成逃离白日俗世的异度空间。

“我在酒巴喝酒，喝了很多……”不知怎么的，叶枫拨通了晨露的电话，她说：“我心里好难受。”

“既然喝多了难受，你就不要再喝了啊。”晨露急劝。

“可是清醒更难受啊。我感觉自己受不了……”叶枫的声音沙沙的哑哑的，含着泪。

“人生不如意事七八九，你不要想太多。”晨露不知该如何劝说，感觉自己说出来的话像隔靴搔痒，可又不能不说，“你坚强点。”

“外面的天好冷，啊——嚏！”叶枫说着就接连不断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新西兰的气候与中国的正好相反，当这边是夏天时，那边正是冬天。虽然奥克兰的冬天与昆明的冬天差不多，不是太冷。但在深夜里，风刮起来时，仍有着深深的寒意。酒巴里太吵，为了说话方便，叶枫跑到室外，站在寒风中给晨露打电话。

“小心着凉，快进去。”晨露焦急，恨不得过去给她披上一件衣服。心里痛苦的人，体质也会偏弱。不好好吃饭睡觉，不照顾自己，能不生病吗？认识叶枫的这段日子，发现她已感冒多次了！

“随便吧，生病也好。”叶枫苦恼，她说：“要是死了才好呢。”

“胡说什么？”晨露生气，又哄她：“生命最可贵，你要好好珍惜，一定要善待自己，快进去。要不回家，别喝酒了，听话！别让我焦急……嗯？”

叶枫喝得晕晕乎乎，但听着晨露的声音，感受她的关怀，心里还是温暖许多。在这世界上，她多么需要这样的关怀啊！偏偏这个人又离她那么遥远！她进去继续喝酒。

酒精过量加感冒，叶枫的身体再次严重受创，不得不在第二天住院治疗。想给晨露打电话，听她的声音，却又把手机忘记在家里，自己又记不清她的电话。因此她在医院住三天，也就在晨露面前失踪了三天。

晨露早就习惯了。因为一星期之中，叶枫总有几天会失踪，不是出去游玩，就是外出到别的城市旅行，或是一连几天跟朋友们喝酒聊天打游戏……国外的人，有着自己不同的生活习性，她不以为奇。

“我没有出去玩，”当叶枫出院回家，在电脑上打开视频与晨露相见时，她说：“这几天我一直在住院。还有，开德也搬回来住了……”

“啊……”晨露吃惊，却也不好说什么。人家夫妻间的事，分与合都有各自的理由，不管对方好坏，都是一种选择。怪不得她面容又瘦削下来，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显得更深了。“你，是因为又喝酒太多住院吧？”她避开叶枫复杂的家事，只心疼地责备说：“身体是自己的，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首先要珍惜身体呀！以后，不要再喝酒了，好吗？”

“医生让我以后不要再喝酒，都责骂我。”叶枫目光迷离而忧伤，她说：“我也想不再喝了，可是……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控制住。”

“别说不知道，要说做得到！”

“你那么焦急做什么呢？你又不是我。”

“我……”晨露底下的话被呛住了。我焦急了吗？焦急什么呢？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都不珍惜，你急什么呢？又心疼什么？心里一叹，却还是忍不住说：“不管怎么样，你是我朋友，坐在我面前，你就得爱惜你自己！”

叶枫的眼泪涮一下，突然涌了出来。这个远在万里之外的女子，不但关心自己的心情，还关心自己的身体，总是对自己有着无比的耐心和爱心——可她偏偏在万里之外！也只有她知道，自己任性的笑容背后，有着多么疼痛的苦涩和无奈！

“叶枫，叶枫！你不要哭啊……”看到她的眼泪，晨露的心也跟着一痛，禁不住动了恻隐之心，突然很想拥住她柔弱的双肩，轻轻拍打她的背脊。但她只能轻轻地说：“我知道你心里苦，你一定要挺过去……挺过去，前面就是一片天！”

“没什么……不好意思。”叶枫止住悲伤，解嘲地说：“都是我自己太笨了，就这样混吧，混一天算一天。”

“你不笨，真的。”晨露不知该如何劝说，停一停才鼓励道：“你现在显得特别颓废，不能长期这样下去！每个人都喜欢热情向上的人，喜欢积极努力的人 ，喜欢有理想有追求的人！”

叶枫苦笑。只是苦笑摇头。自己这样子，还有能力站起来吗？

晨露说：“你能的！”

叶枫问：“你怎么知道？我什么也没有说啊。”

“直觉。”晨露直视着她，说：“因为你喜欢被人欣赏，喜欢有成就感，喜欢自己有能力 ，希望你自己是山，能给别人依靠，这样让你感觉很骄傲。你很优秀，你会变得更优秀!你的才能与外貌，你的聪明和心地，都是最棒的!! ”

“你只是可怜我，才这样说吧。”叶枫仍是摇头，心里却惊奇，她怎么这样了解自己呢？怎么就知道她不服输，在最苦时仍在努力挣扎向上？

晨露只管继续说下去：“所以认识你,是我荣幸与开心的事!做你的朋友和姐姐,我也开心！也许明天,你一睁开眼睛，就感觉自己焕然一新! ”

叶枫迎视着她鼓励与期待的目光，再也说不出话，只是在电脑上打出一行话：“颓废， 连自己也开始觉得很厌恶自己。”又苦笑着重复叶枫的话：“朋友和姐姐。 ”这是让她最伤感的一点，紧接着她又打出：“babe。”她只能在QQ里呼唤她“宝贝”，在心里爱她。

晨露看到“babe。”，只装糊涂，装着不知道这是“宝贝”的意思。

叶枫心里苦，上班也精神恍惚，给自己倒开水时，不知怎么的一整杯开水都泼洒在身上，烫伤了胸脯与手掌！

晚上在视频中，晨露一眼看到了叶枫手上包扎的纱布。敏感地问：“你怎么啦？怎么受伤了？”

“没有啊。”叶枫连忙把伤手藏起来，不料又撞到了伤处，疼得鼻头都锁起来，眼泪也冲上眼眶，又不愿在晨露面前哭，便只是让泪花花在眼眶里转。这让晨露越发担心，知道她伤得不轻，一颗心都被提了起来，可是她也不能做什么,只是忙不迭问：“疼吗？啊，我给你吹吹，摸一下……”

“也没什么，就是被开水烫了一下。”叶枫故作轻松地说：“真的没事，这手上还是轻的呢，我胸脯还烫了好大一块。”

“啊！看医生了吧？你怎么……以后一定要小心呀，千万及时用药，小心呵护。”

叶枫感觉自己活着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还必须面对家里那一大堆乱摊子，心里苦苦的闷闷的，对身体的好坏倒不在意。可是上有老母亲，下有一双儿女，她还必须活着。活着，怕是人生最无奈最辛苦的事了！唉——

烫伤后没几天，正赶上放假一星期。那一星期的假期，叶枫早就与朋友约好去外地滑雪。她不想负约，如期前往。也想在飞翔的快感中释放心中的苦恼。

可是想不到，外出第二天便开始发烧，第三天就起不来床了。看别人度假，在飞扬的雪地上释放所有的欢笑与无奈，自己却只是生病，心里的伤感无法言喻。她打开电脑给晨露写信。“现在是凌晨两点，我睡不着，就给你写信，宝贝，对不起，我又生病发烧了……”电脑上没有中文打字，而晨露又不懂英语，她只能打开中文网站，从上面剪切自己所要的文字然后粘贴，“在这时刻，我只想跟你说话，babe，如果你在身边，该多好啊！”不长的一封信，一字一字的粘贴下来，花去几个小时。

晨露收到她的来信，心中感慨万千。这是一个多么柔弱的生命，有着多么柔弱的心灵！自己生病，还感觉不好意思，因为怕别人担心，自己就感觉对不起，这是一个多么善良的女子！如此善良柔弱的女子，为什么没有一副坚实的肩膀给她依靠？读着叶枫的来信，晨露想得痴了。但自己本身也只是一个弱女子，并没有强壮的肩膀，她只能写信安慰，说一些开解的话。

屋漏偏遇连阴雨。叶枫的一个好友，来自中国上海的一个女子，在新西兰奥克兰留学三年, 又在惠灵顿工作三年，在结婚前夕却突然被人杀害！叶枫在接到她男友电话的那一刻，感觉心脏都停跳了一会。怎么会？三天前还接到她电话，邀请她去参加她的婚礼，三天后却已是阴阳相隔……

“怎么会这样？“叶枫问晨露。

“生活中总有些事，是我们无法把握的。”晨露悲悯地看着叶枫，看她眼睛里的忧伤更深了，真担心这一连串的不幸与打击摧垮她，极力开导说：“我们活着的人，要好好珍惜每一天。”

“可是有什么值得珍惜的呢？”叶枫心一酸，眼泪就涌了出来。那上海女友，从中国来奥克兰留学，当初她们一见如故，建立了深厚的友情。后来她去惠灵顿工作，两人不在一城，仍然时常电话联系，还常在假期相约游玩，不久前还一起去滑雪。没曾想……被人杀害了!而自己活着，却也是这样苦，这样的身不由已！那眼泪越发像断了线，流过不停。

“所有一切都值得珍惜，哪怕苦难……”晨露感觉着她的伤心，知道她是为朋友也为自己流泪，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劝说：“因为只有活着，我们才能体验生活。枫，你想开点。”其实，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希望自己在叶枫身边就好了。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默默地陪她，让眼泪冲走她所有的悲伤，就好了。

“我不会做傻事的……”叶枫抬起头，努力让自己微笑，她说：“有你陪，我感觉好多了。过两天，我要去参加她的葬礼，她在这个国家，我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她的好朋友不多。”

两天后，叶枫飞抵惠灵顿，看到好友的父母从上海赶来，抚尸恸哭，见到她，做妈妈的哭得晕了过去，她的心也被泪水泡着了。父母送女儿出国，怀着多少期待和美梦，现在却是什么都没有了！叶枫不敢面对，逃出门给晨露打电话：

“我来到了朋友的葬礼上，心情很不好，看见大家都在哭，我出来了。”

“逝去的已经逝去，你自己要好好珍惜自己!”晨露正感冒，在电话里也咳嗽不停。

 “跟你说说话心情好多了，你不会烦我吧？”叶枫关心地问：“你感冒好些了吗?快去吃药吧!”

饭后还没来得及吃药，拿起电话一说就是半小时，让她都忘记这码事了。晨露说：“一会吧。要不你挂了电话，我去吃药？”

叶枫舍不得挂电话，只说：“不要挂，你只管去吃药。”

“可是电话信号不好。”说半天电话，晨露口渴难耐，如果喝水吃药，不关电话怎么做?她也是国际电话，而且还是异地长途，好像打电话不花钱似的，这人——要打可以再打嘛。可叶枫不想放下电话，她只能继续开导：“我说，你要想开点!想想生命是如此脆弱，你的朋友，说走就走了……”

叶枫说：“正好一死百了，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不对！她正想要结婚，不知有多少愿望没有实现，有多么舍不得这个世界!你自己拥有生命拥有一双爱你的孩子，有爱你的妈咪，还有我这样的朋友，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呢?拥有这么多，你该知足快乐!”

“可是活着多么累啊……”叶枫仍是叹息。

晨露生气地骂：“你是无病呻吟!”

叶枫一愣，自己——真的是无病呻吟吗？回到葬礼上，看朋友的父母伤心欲绝，看朋友被埋藏在地下，想想自己，拥有儿女、父母和晨露这许多人的关爱，为什么还活得不快乐呢？仅仅因为一个男人的背叛，自己的生活乐趣就全被葬送了吗？不！让所有一切的不快和无奈都随着泥土被埋葬吧。活出一个真实而快乐的自己。

从墓地出来，叶枫当即从惠灵顿飞回了奥克兰的家。回家第一件事也是给晨露打电话，她想说出自己生活中所有的不如意，说出自己今后的决心……不知为什幺，就是想对她说，说出心中的一切，所有那些从不对人言的事情，都想告诉晨露。

“我有话说，但你要答应我:第一不要把我说的告诉别人，第二不要骂我傻瓜。”她开口便说。

“好，没问题，你说!”晨露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她。

“当初前夫有外遇时，两年前我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他，只有一个条件：让我离开他！可是……他一直没有签字，只是分居。那时我们的工厂价值就有600万美元，还有许多地产和房子。那公司是我们两人的名字，我没在文件上签名申明。结果他今年破产，输得一无所有，还得我来偿还另一半债务!这对我打击太大了！我当时不吃不喝，拼命喝酒，差点儿没了自己……他伤我太深了!”

晨露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还让他回家去住?”当初明明是那男人的错，却把财产全给他，至少要平分的啊。

“可是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是孩子的爸爸，即使作为一个朋友，我也会帮他……”

“朋友会这样伤害你吗?”晨露为叶枫鸣不平，恨那个男人，也恨叶枫纵容了对方的坏。原来一直不想谈她的家事，现在她既然认真来谈，她也就把自己的疑虑和不平一股脑儿道了出来：“他怎么在自己犯错误的同时还心安理得接受你们共同创造的所有财富，而没有一点点怜惜你?你与他相爱时，他却在外面找别的女人！他背叛爱情时怎么没想到你会伤心?两年来他挥霍一空又来找你，在他挥霍时怎么没想到你一个女人需要被照顾?现在你还同情他?他从始至终同情过你吗?”

“可是我狠不下那个心……这次就算最后一次帮他。并且我也在他来时明确签了分居协议。我们可以各自交友，互不干涉。当分居协议到期后，我们的婚姻自动解除，无须打官司。我觉得这样做比较舒服一点……”

晨露叹息，女人啊，善良的女人。她再也说不出什么，只说：“你觉得舒服你就这样做吧。”

叶枫感觉到她的冷淡，但自己也有说不出的苦衷啊。母亲劝阻自己不要离婚，儿女那么小，把开德赶出家门，谁来帮自己抚育一双幼儿？那个患难与共的人又在哪儿呢……自己是傻，可是不傻又能怎么办呢？“你生气了啊?觉得我特别傻是吧?”

“没有生气。”晨露说：“你的事你自己决定，我哪会因你的事而生气?”她真的不生气，只是为她感觉不值，感觉她太委屈自己了。人生就这么短短几十年，甚至几十年也没有，遇到意外，就像她那朋友一样，不知哪天突然消失了。用不着太委屈自己。如果只是这样委屈自己，迁就别人，这一辈子就太窝囊了。

叶枫不想她对自己失望，故意逗她说：“可是你一直没笑。我喜欢听你笑，你笑起来非常可爱……”

晨露觉得哭笑不得，说这么严肃的话题，怎么笑得起来？

叶枫改换话题说：“对了，你寄来的信收到了。那个礼物我非常喜欢，把它挂在手机上了。走到哪它就跟到哪，非常感谢你!”

千里寄鹅毛，礼轻人意重。那是晨露送叶枫的生日礼物，一个月前听到叶枫提到自己的生日，当时不知送什么才好，还跟儿子一起商量，最后到市场上挑了一副十字绣，自己亲手绣出富有中国特色的图案，还把叶枫的英文名也绣上，只希望她知道，在这冷漠的世界，还有一份真切的关爱。

叶枫拿起手机，让晨露看挂在上面的十字绣，开心地说：“真的好喜欢！这个礼物，很特别可爱。”以往她发达的时候，常常收到从世界各地寄来的各种礼物，包括一些贵重的礼物。可是自从他们公司破产后，所有那些曾千方百计要跟她攀亲的人、表示关心她的人都一下沉寂了下去。倒是这个晨露，跟自己只是网上交往，居然在得知她生日后，提前寄来了礼物。这个势利的社会，不管物欲多么横流，总还有真诚存在，给人带来温暖。

“你喜欢就好。”晨露笑：“只是太快寄到了。”当时邮政局的人还说大概要一个月左右才会寄到，想不到半个月就到了。结果在叶枫生日前十天就到了。

下QQ之后，叶枫还觉得意犹未尽，想到晨露带病陪伴自己，想到她送来的礼物，想到自己的心情……禁不住给她写信。这是她感觉最困难的事。平时用惯了英语，在没认识晨露前，几乎没用中文写过信。可是，她觉得跟晨露交往，仅仅电话和在网上交谈不够，还必须写信才好。而写信就必须写中文。这让她感觉极困难，许多词不知怎么用，许多意思无法表达明白，写一封简单的信，也至少要几个小时。可不管多么辛苦，她依然努力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

“晨露，很抱歉。因为陪我聊，没有好好休息，您的感冒越来越严重了……我心很痛。

“这两天不找你聊天……你好好休息和按时吃药，好吗？我如果想你，都要忍到你感冒恢复。

“当您读了这封信，请原谅我不了解的中国文法，想让您知道我的心情。

“谢谢您的礼物，今年它是我的第一份礼物从海外给来，对我来说很有意思。真的!

“谢谢你每天陪我聊天，为我担忧，还有很有耐性解释给我听。

“今晚在电话里对你所说的都是我心情最坏的, 所有过去和我的朋友一起被埋葬在土地之下, 我的肩膀石头该放下了……太累了。

“从明天起我要做一个快快乐乐的人，去找一个女朋友，没有爱情是很misery。

“其实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但是不敢问……怕得到答复不是我想要的。

“Take care yourself。”

 

然而，这信寄过去，仍然像溪流流进大海，没有声息。无论她是大胆的追求，还是委婉的求爱，都得不到晨露的回应。她得到的唯一回应，就是那如姐姐般的关心。

“晨露，我要的不是姐姐，而是爱！你明白吗？”叶枫在心里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