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灰翼
　　
　　
　　
     世上有很多可怜人，最可怜的人莫过于心事无处可诉。

     蛾就是个可怜人。

     蛾有很多朋友，男的、女的，可是左右却筛不出一个可以完全信赖的人。

     不是朋友不够知己，也不是彼此不够贴心，问题出在蛾自己身上，她本能地与己划开一道距离，虽然只是一线，但在周围人的眼中，那是一道无法逾越的缝隙、无形的鸿沟。
　　
     一个人的性格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造就成型，蛾也不是天生就与人陌生。

     孩童时候的她不像现在城府深，心胸更没有达到像现在这样所谓的宽容（其实确切用词应该是虚伪世故）。由于屡犯祸从口出的愚蠢的低级错误而导致惨淡的下场，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不言而喻，她的处世之道便越学越精，现如今已经练就了‘冷眼旁观’和‘守口如瓶’。
　　
     在习惯沉默的同时，这可怜人不再与人倾诉了----没有倾诉欲望的人，某些时候，无疑是孤独的、可悲的、可耻的。
　　
     不是有句老话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此看来，不是所有可怜人都值得同情，因为她是可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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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珊让我转告你，你是她永远的朋友。”
　　
     听到这段话的时候，蛾和水晶已经同居了很久。
　　
     提到‘梁珊’，顾名思义取了谐音‘良善’。之所以如此美化这个曾有过吸毒史的问题女孩儿，是因为蛾的良心未泯，她对这个外表张扬轻浮的女子心存感恩。
　　
     与梁珊很早就结下友谊，那时还没有水晶。
　　
     小女孩间婆婆妈妈的琐事每天都在进行。视梁珊为真正意义上的闺中知己，源于梁珊偶然无心的一句话，却令蛾一生感激。

     梁珊的家庭教育方式很特别，父亲采取粗暴的棍棒教育，母亲采取怀柔的溺爱方式。过于极端的两种态度，使原本和睦的家庭常常陷入日渐升级的战争。
　　
     梁珊的家庭观念很淡薄。 早恋、同居、打胎、避孕、比换衣服还勤的频繁更换男友，发生在她身上不足为奇。
　　
     据她说缺少家庭温暖，宁愿睡大街也不愿回那个冰窖一样的家。她还说有朝一日发达了，一定带妈妈离开那个家，离开那个不值得留恋的男人。

     一直无法理解梁珊父女间的嫌隙何以如此之深。对于过早永失亲人永失父爱，过多体味阴阳两隔痛楚的蛾来说，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无论亲生父亲还是继父，只要上天还给她一个父亲，她都将竭尽孝道，珍爱那个曾经的完整家庭。
　　
     自以为精神高尚的蛾，经常犯类似狭隘揣度他人的低级错误，事实上任何人的品质都比她高尚。
　　
     帮助梁珊戒毒的那段日子，蛾才有耐心，也不得不拿出极大的爱心来倾听对方的心事痛苦，并更多理解这个被毒品折磨的少女的善良本性，同时两个人的情份更多了几分。

     梁珊为了躲过一次家庭暴力，挑选外表看上去像个乖乖女的女同学陪她一起回家见父母。理由很简单，就是要证明头天夜不归宿的确是和蛾在一起做功课，即使老爸不全信，至少当着外人的面也会保持点家长风度。为此两个女孩已经提前编好了口供。
　　

     第一次见到梁珊的父母，蛾感觉很尴尬，家里弥散着的火药味说明大人们刚刚停战的余火还未熄。

     “爸!妈!这是我们班长（实际上两人根本不同校）。”女孩指着蛾说，“昨天班长辅导我功课太晚了，她妈妈就让我在她家住了一晚。”梁珊撒谎从不打锛。

     第一印象：梁爸爸一脸严肃，看上去很威严。梁妈妈很慈祥，虽然余怒未消的脸上挤出的笑容很牵强，但当眼光落在梁珊身上后，大大的眼睛里就蓄满了温良。

     很明显梁珊的外貌继承了妈妈，而倔强急躁、敏感得近乎神经质的性情得益于他那个‘不近人情’的爸爸。

     在若干次亲历这父女俩的战争后，蛾这样评价此父女的奇怪关系：刀嘴豆腐心，恨铁不成钢；吃软不吃硬，针尖对麦芒。

 

     “老爸，先去做饭好不好？让我们班长尝尝您的手艺！”梁珊直夸赞老爸的厨艺，一半是讨好爸爸，一半是没话找话。
　　

     “别瞎吹了，人家爸爸没准比我手艺好多了！”梁爸爸仍旧板着面孔说。
　　

     “爸，班长小时候就没爸爸了，没有爸爸的孩子多可怜呀，您就做她爸爸好不好？”
　　

      “哦？！......”
　　

      “爸，就让蛾以后做您干女儿吧！她可比我乖多啦！”
　　

     梁爸爸一声没吭，扭头进了厨房。梁妈妈拉蛾坐下，拿出糖果说，“孩子，你和梁珊是好朋友，以后常来玩，把这里当你家一样吧。”
　　

     很普通的一句话，很普通的一家人，蛾当时感觉鼻子发酸，愣是把眼眶里打转的酸水憋回去。
　　

     玩伴成了干姐妹，这是蛾史料未及的结果。
　　

     从此，每当梁珊以蛾做幌子犯点小错误，就用她家的饭菜来贿赂。而蛾，不知不觉出入梁家也越来越心安理得。
　　

     若干年后，每逢过节，无论落户北京的梁珊是否回来，蛾都会带着礼物，更不忘提两瓶好酒，陪干爹干妈吃顿饭，唠唠嗑......
　　

     最迷惘的那段日子，蛾犯了一个庸俗的倾诉错误。
　　
     太多不为人知的苦楚压抑得太久，如果再不找人诉说，蛾感觉自己马上就会精神崩溃。
　　

     倾倒精神垃圾需要合适的对象，干姐妹梁珊就成了这个彷徨女孩的垃圾桶。
　　

     也许错误的时间选择了错误的倾诉人。事后的发展趋势证明，蛾捅了个不小的娄子，并且从中吸取一个教训：轻易打开一个人的另一扇门，若想重新关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