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04-19 09:55:10 编辑:真爱如初 字体: 大|中|小】
第五章 水命白菱
“妈,你的电话。”吴雨在客厅喊。
我正在厨房炒菜,一边往锅里放盐,一边问:“谁来的?”
“赤羽阿姨的。”
我急忙说:“吴雨你来炒菜,把菜拨拉一下。”跑到客厅拿起电话。“是我,赤羽。”
赤羽说:“白菱你很忙吧?”声音显得很疲乏,又说,“我心里很烦。”
“那就出来走一走。”我马上说:“到我家来吧。今天是星期天,我正好做了几个好菜,你过来我们一起吃饭,好好聊聊。”
吴雨凑近话筒抢着说:“阿姨你来吧,我和弟弟都想你哩。”
赤羽在电话里一笑,沉默片刻说:“白菱,你能出来陪我到街上走走吗?”
我迟疑着。她敏感地说:“要没时间,就算了吧。”一个“吧”字透出很多的无奈,我即刻说:“我没事,你在哪?我马上来,你等着我!”
老实说,我是很愿意陪赤羽的。跟赤羽在一起无论怎样都很开心,但是吴成君……我害怕他不高兴。因为他不喜欢我交朋友,原先仅仅因为我到赤羽那里去过几次就认为我的行为越出了常轨而跟我吵架,我不得不疏远了赤羽。我想我不能因一个朋友而使家庭硝烟迷漫战火纷纷,不能因朋友而破坏了家的安宁与温馨。心想等赤羽画展成功了,在报上翻翻关于她的新闻,再找机会去祝贺一声,这朋友只能做到这里了。上帝造人,本来是很矛盾的,他给人那么多的欲望,而给人满足欲望的机会又那么少,而这又怨不得谁。怨也没用。要活着,活得安宁,就只有尽可能减少和压抑自己的欲望。作为白菱的我,本来就是一个平凡的女人,一直活在自己平凡的世界里,丈夫和孩子组成的这个家,对我实在太重要了。
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冯雨生在半夜里给我打来电话,说赤羽的小屋着火了!因为蜡烛倒地引发火灾,她所有的画都在顷刻间化为灰烟!
那一刻,我紧紧抱着她,痛断肝肠。我不敢想象,就在半个月前,我们还亲切地呆在一起,她意气昂扬地作画,我被一种力量所穿透。而今,那些具有穿透力的画都不存在了!而我所能做的,只是把她送进医院……
伤好出院,赤羽便成为我家的常客,星期天节假日常来坐坐。吴雨、子哲都很喜欢她,吴成君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因为是我朋友,又是个女子,他表面上也很欢迎。只是提醒我,别因为赤羽而忘了顾家。
而赤羽呢,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消沉颓废,没有一点信心和干劲。不管我怎样安慰鼓励,她只是不愿重拾画笔。有时劝得多了,她就恶语相向,问我是跟赤羽交朋友,还是跟画家交朋友?无论她怎么无礼,怎么喜怒无常,我全不放在心上。我知道,她是因为伤心而绝望,因绝望而灰心冷气。我决不能让她就此消沉下去。她是我所见过的一个不可多得的才华横溢的画家,她的生命存在于她的画中,她的画存在于她的生命中。她的生命和她的画结合起来,才是生动的,震撼人心的。
终于,我的苦心与耐心感动了赤羽,她开始重新画画。但她缺乏坚强,脆弱而敏感,常常苦恼地丢开画笔,茫然地问:“画好了又怎样?成功了又如何?”她认为拥有了名声与利禄,也不过是活着。但为了名利活着实在太没意思了。
“赤羽,你这样看问题就大错特错了。”我反问她,“难道梵.高画画是为了名利吗?鲁迅写作是为了名利吗?决不是!他们之所以画画之所以写作,是因为他们被某种事物感动了,然后把他们的感动用艺术的形式表现出来,再去感动更多的人,唤起人们的良知和对生活的勇气与希望。这是每一个高尚的、有责任感的艺术家所应该做到的。”
赤羽说:“我不是艺术家。”但还是拿起画笔,努力画起来。
也许,因为对赤羽的关照,我又忽略了家庭,吴成君又跟我吵过两次嘴。吵架时我才发现,不是我没顾好家,而是吴成君根本对我不放心。他从来不希望我跟别人有深刻的交往,哪怕那个人是个女人。我无奈地说:“我们都结婚十多年了,我一直对你忠贞不二,你怎么就不信任我呢?”吴成君说:“我不是不信任你,而是不信任外面那些人。亲爱的我实在太爱你了,生怕有个闪失我就失去了你。”我只是看着他苦笑。
吴成君虽说是个有知识修养的人,但在家绝对是个专横霸道的丈夫。为了家庭的和谐安定,我在关照赤羽的同时,更加注重对家庭的维护,尽量满足吴成君霸道的自尊,尽量减少不必要的争吵,能忍则忍,能用温情化解的就用温情化解。女人嘛,女人就应该用温柔的情感支撑家庭的天空。
我骑车来到陆游大街的游廊边,只见赤羽依旧一身牛仔服,长发很随便地披在两肩,脸上架一副墨镜,孤傲地懒散地站在那里。
“嗨,赤羽。”我在她面前停下车。
“白菱。”她淡淡一笑,人整个儿没精神,接过我的自行车,推到存车处存起来,便过来和我慢慢地往前走。
“烦什么?”我问。
她眼睛茫然地看着前面,“不知道。”
我淡淡笑道:“一定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
“不知道,反正是烦,什么都不想干。”赤羽叹口气,目光忧郁地看住我,“白菱,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我说:“只要你不是因为孤独、因为痛苦而画画,敢于超越自我,你的作品就会闪光起来,你就会很有出息。”
她默然地向前走,我也不再说话。大街上人来车往,到处都是出来过星期天的人群,挤挤攘攘的充满了喧闹。街边地头除了小商小贩,还有许多算命算卦的,他们用或黄或红的皱巴巴一张纸写上几个字,往面前一摆,见人就招呼:“来,算一个。”一中年男人看我们走来,拍拍他面前的纸,老远就堆上笑说:“两位来算一个,算算吧,我保准算得灵验。”一对肿泡眼在我们脸上溜来溜去。赤羽冷笑说:“不算。”那男人说:“算算吧,我看二位相貌不凡,举止不俗,虽说是女流之辈,却与众不同啊。”
我讽刺地问:“哪里不同?”
那人倒聪明,油滑地说:“你报上生辰年月日时,我帮你算算就知道了。”又道:“算对了你给五元,不对你走人。”
我就拉了赤羽停下来,好玩地报出自己的生庚八字。
那人掐指算算,然后说:“你是水命。”
我和赤羽对视一眼。
我不说话,等待他说出下文。
他贼溜溜的眼睛在我脸上溜一阵,接着说:“你五行属金,但月日时辰却属水,所以你这人心性贤良温柔。不过,因水占的太多,阴气太重,你免不了受人欺负。”
赤羽不快地说:“你看她像是受人欺负的人吗?”
算命人就看住了她说:“我看这位小姐阳气太盛,心火太旺,如果不加收敛,一定会遭受大磨难。”
“遭磨难跟你有什么关系?”
眼看要吵起来,我忙拉了赤羽跑开去。
走出卦摊老远,我才说:“其实那人说得也没错。”
赤羽说:“他凭什么那样说?”
“不是我们要算的吗?”
“他怎么算你是受人欺负的人?”赤羽不快地瞪住我,好象我是那个信口雏黄的算命人,她说,“自打我认识你,没有一个人不敬重你、喜欢你,谁欺负你,谁忍心欺负?不是瞎说吗?!”
我笑道:“你看到的只是你眼睛所能看到的,并不代表我的全部。”
“这么说,真有人欺负你?”
我笑,笑着反问:“你看我像是受人欺负的人吗?”
赤羽笑起来,作势欺负我的样子,很用力地捉住了我的手说:“白菱,你是水命。”
“那又怎么样?”
她说:“我心中的不快都叫你的水给冲走了。”
我说:“都逛半天了,那我们回家吧。”
“回家?”赤羽扮怪相问:“哪个家?是你家还是我家?”
“都一样啊。”
“不一样。”赤羽说,“到我家去吧。”
到她家我们一起做晚饭,吃好饭我告辞要走,她说,“再呆一会吧。”我说,“俩孩子……”
“他们会照顾自己的。“赤羽说:“你丈夫也在家,你怎么老是放心不下?”
我笑笑,坐下来继续同她聊天,直陪她到晚上十点多才往家赶。
回到家,俩孩子已挤在一张床上睡了。屋子里开着灯,却不见吴成君的人。我把子哲抱到他自己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再过去给吴雨掖被子,她倒醒了,“妈妈。”她睁眼便叫,起床小便。等她回到床上,我问:“你爸爸呢,他怎么不在家?”
吴雨说:“爸爸中午回来,见你不在家,饭也没吃就又出去了。晚饭也没有回来。”
“那你和弟弟吃饭了吗?”
吴雨打个呵欠说:“我热了中午的饭菜和弟弟吃了。”闭了眼睛就要睡去。我给她掖好被子便回了自己的卧室。床上、桌上一如我出去时的样子,也没有一张条,不知吴成君干啥去了。
显然,他是因我去陪赤羽而生气了。唉,这人!他平时交际应酬,我都给予充分理解与支持,可他对我……我虽然认识不少人,但自打结婚就不敢跟任何人有什么深交。赤羽是我唯一的朋友与知已,我们只要在一起,一句话不说都能彼此懂得,那一份深刻的理解让人心里特别舒畅。结婚十多年我才遇到这么一个能走进我心灵深处的人,吴成君他是应该理解、应该为我感到高兴的呀――我的夫君,我的爱人!
我呆呆坐到沙发上,心里感到隐隐的伤痛与委屈,一滴清泪悄然落下。当!时钟蓦然响起,已经是十二点了,随着钟声的响起,门锁也开始转动,我精神顿时紧张起来,生怕吴成君进门就跟我吵架。近来,他总是无端跟我吵,我都有些害怕了,因此只是呆坐在沙发上没动。
吴成君带着一身酒气进屋,看见我,先是一笑,然后脱下风衣挂到衣架上。双手搓搓脸,走到我面前问:“白菱,还没睡?”态度竟十分的亲切。
这使我受宠若惊,拉着他的手就站起来,他随之拥抱住我,柔情像水一样从我心里满溢而出,我双手搂住了他脖子,轻轻问:“干吗喝酒?喝到这么晚才回来?”
他又是一笑,“遇到几个老同学,大家便在一起坐了坐,喝了几杯。”说着抬手拍拍我的脸,说:“累了,早点休息吧。”
我忽然觉得有满肚子的话要对他说,便只是依在他的怀中看着他:“亲爱的我不想睡,想说话,你陪我聊聊吧。”以往我每次这样的时候,他嘴角总是浮出温暖的微笑,自己往沙发上一躺,拉我到身边坐下,陪我聊天。
但这会儿吴成君却皱起了眉毛,几分不耐地说:“我不想聊,累了。“竟推开我,自顾走进洗脸间,把水放得哗哗响。
我心里怅怅的,满肚子的话都被那哗哗的水声给冲走了。
日子一如既往,孩子上学,我上班,赤羽偶尔来家里坐坐,我有空也去看看她。她找了几份兼职的工作,都是她喜欢做的,最重要的是,她画画又有了长足的进步。为此我们都很高兴。
与此同时,吴成君也有了一些变化。他不再跟我吵架,却注重起修饰打扮自己的仪表来,常常找出漂亮的衣服来穿,打扮得精精神神上班去。以前从不带领带的,即使我给他买了几条,他也不肯带,说是像块尿布挂在胸前。但现在每天都找出不同的“尿布”配上不同的衬衫系到脖子上。还嫌不够,自己又去买了两条来,一改过去不修边幅的作风,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的,看上去年轻英俊了许多。
我忍不住问:“干吗都当老头子了,又突然注重起打扮来?”
他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吗。”又说:“不然,我变个糟老头子了,你就不爱我了。”
我想,他大概是真的怕我不爱他,而改变自己吧?因为他毕竟大我八岁,比我老相。
这样过了几个月,我发现吴成君的变化越来越大了,他除了依然好修饰外,还变得越来越忙了。竟然拾起丢了几年的大部头书籍,搬到办公室去看,常常看到晚上十一二点才回来。以至累得连夫妻之爱都不想做了,将每星期不少于四次的房事减少到一二次,有时甚至一星期都不要求一次。他说要趁自己正当壮年时再好好奔跑一阵,再干出点成绩出来。我问他为什么不就在家学习,他说在家安不下心来,在家就想我,想我就学不下去了。就只能到办公室去用功。
尽管学校办公楼离家属区不过四百米,我也从没因怀疑到他办公室去看过一眼。长相爱,不相疑,难得他重振精神,我不能去打扰他。而且他也口口声声都说他这样辛苦努力,全是为了我和孩子,是为了让他成为一棵大树,好让我们乘凉。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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