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要写。
春光乍泄。
我在凌晨2:00睡前写下这个名字,迫不及待。其实心中并无半点构思,又或者,我已经构思了太久。四年的时间,几乎等成了一个蓄谋。
断断续续,停停走走,为什么看,为什么停下,到哪里间断,从哪里继续。一直相信每一次选择都是有原因的,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相爱,分开,重新开始。
伤害,分开,重新开始。
他们在轮回中等待,和我一样,等待自己成长,成熟,变得足够聪明和狠心,可以把这些轮回都看成不绝的延续,或者,一些毫无关连的断裂。
这样模糊的观看方式终使我茫茫然,很久未能下笔,究竟该用怎样的顺序记录这部电影?四年或者两个钟头,所有的长篇累牍与凝炼,都那么虚无和相似,但毕竟,岁月锋利的刀刃在我的身上和记忆里刻下了一些东西,无论是幸福或伤口,总不是一无所获。
“让我们重新开始。”
何宝荣每一次轻描淡写,都在黎耀辉的心里落成最伤和最爱。像他自己说的。
焚身欲火里热烈的他,梦想公路旁负气离开的他,流连夜店前视而不见的他,寂寞火光中怅然回首的他,残破木门后伤痕累累的他,无人巴士上脆弱疲惫的他……
黎耀辉被他的每一句说话圈住,被他的每一个表情俘虏,只能拿出自己满满温暖的爱任他飞横跋扈地挥霍。纵然痛彻心扉也从不埋怨。一个人在瑟缩的冬夜里,碰到黎耀辉的眼神,我几乎要落下泪来,那种执迷与哀伤,太熟悉,原来我们都一样,习惯了把自己的一切举过头顶,听凭所爱的人翻捡丢弃,摧毁破坏,不顾尊严伤痛,劳命伤财,苦涩自知。
因为爱,我们痛并快乐着,哪怕这种快乐短若烟火,虚幻遥远,转瞬即逝。
布宜诺斯艾利斯,四年前从黎耀辉的口里第一次听到这个城市的名字,我毫不迟疑地笑出了声。而现在,不了,这个长长的,拗口的地名,偷偷地,带上了哀婉忧伤的气息,钻进我的耳朵和脑子里,每一个音节都藏着许多画面,阳光或雨水,喧哗或落寞,拥抱或放弃,亲吻或别离,还有人声鼎沸里静默的哭泣,那些黎耀辉的,属于我的,共同的秘密。何宝荣永远,永远也不会知道。
尽管割裂的伤剧痛,但黎耀辉始终比我幸福一点,因为何宝荣是爱他的。
在醉生梦死的喘息里,在蓦然回首邂逅的冷漠里,在他自欺欺人的决裂里,在他予取予求的任性里,在他的每一句“重新开始”背后,分明写着――爱啊~
他们在狭窄简陋的厨房里相拥,跳一曲缠绵的舞,进退的脚步我看不懂,只能从诡异的音乐里听出一点热烈和绝望,无从去想象华丽色彩,黑白的影像最单调,也最繁复。有这样的音乐,我的眼,或许也已经承受不起更斑斓的色调。
只有一种幻彩,就是那只幽蓝透亮的灯罩,翻涌倾泄的大瀑布,记录着两个男人,关于爱情的梦想――在这个黑与白的世界,梦,是因为虚幻而带上色彩?还是因为带上了色彩才显得虚幻呢?
大瀑布终于真在眼前了,我却无端的失望起来,它居然一点也不比灯罩上的样子。站在瀑布下面的,只有黎耀辉一个人。一个人,那么来与不来,又有什么区别呢?纵使这是他离开前最后的心愿。
梦,终究没有实现,大瀑布的水打在脸上是什么感觉呢?我想问他,那和眼泪的味道,一不一样?
这个时候的何宝荣,静静地躺在那个曾经载满等待和疼爱的小屋里,等着一个永远不会回去的人,还有一个,永远,也回不到过去的自己。
相爱和相守的距离有多长?世界尽头与他的耳朵相隔有多远?南极的海风能不能把爱人的哭泣带回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街头呢?
Happy together,晃动的光影里一个男人低声地吟唱;Happy together,这个故事难以揣摩的另一个名字;Happy together,2003年的四月,我们坠落的梦。
空气里慢慢有了热度,四月就要过去,我在又一个凌晨2:00的睡前写下这个名字:Happy together。当春光不再,希望我们,还能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