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03-03 00:17:13 编辑:涉江采芙蓉 字体: 大|中|小】
哈尔滨两日两夜
第一章 夜幕下的哈尔滨
让我们
就这样扬帆远去吧
即使是梦
我也愿意
……
――席慕容《月夜》
702。
木黄色的门上镶嵌着银灰色的字。
我左手放下手提箱,右手放下羊毛垫。掏出手机一看,差10分10点。
心跳快的难以抑制。走廊里弥漫着燥热的空气,深秋的哈尔滨,全然没有我猜测中的凉意和寒意,因此,我不合时宜而又自作聪明的穿着厚厚的牛仔衣裤,里面还有厚厚的内衣。
平息、平息、平息!小心的告诉自己:这样的慌乱绝不是我的风格!做着深呼吸,我对着“702”轻轻敲了几下。
“唉,来啦!”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熟悉而又好听的声音,那是在电话听筒和耳机中听了好多次的声音――九分女人、一分孩子气、纯正的普通话、不急不缓。
门开了,SS出现在我面前,褐色卷曲的头发、瘦削白皙的脸。来不及更仔细的打量她,我提着东西走进了屋内。屋子很狭小,更加衬托了我的局促不安。
“刚才吃东西不小心把衬衫的袖口弄脏了,所以就没去车站接你。”我弯腰放东西,听到她在背后解释。
“哦,没甚么,宾馆离车站这么近,我不是自己找来了吗!”我放好东西,转身坐在床上。坐着缓解了我的一半压力,使我得以较轻松的心情来好好看看这个让我朝思暮想了很长时间的女人。
相对于视频上来说,她的脸更瘦也更白,双眸如水般澄澈,嘴巴小巧红润,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了一口洁白细小的牙齿,一边的脸颊上也漾出了一只浅浅的酒窝,它们使这张精细的脸多了几分动人的妩媚。当笑意再深一点的时候,她的眼角便会折起一两丝不易被察觉的皱纹。
我们坐着,有片刻的沉默和尴尬。我的大脑处于暂时休克状态,不能思考、无法运转。只觉得热,额头上有汗、全身仿佛都在出汗、脸涨得通红。她一定感觉到我的窘迫不安了,也可能在心底里笑我。这样的想法更增加了我的热,一种沉闷的、无法排遣的热。
“你一定饿了吧?”她忽然问道,然后找东西:“这里有些零食,你喜欢吃什么呢?”
“不,你别找,我什么也不吃,”我赶紧制止她,在火车上一天一夜,方便面、火腿肠、面包吃得我倒胃口,我必须得让自己接纳一点“人间烟火”了。我说:“我们出去外边吃吧!”
“好吧,我陪你下去。”她边说,边向窗户前走,去收那件晾着的白衬衫。我看着她的背影,上面穿着一件黑色的、有很多小孔的针织毛线背心,腰身纤瘦;下面是一条紧身牛仔裤,越发裹出了她丰满的臀部和修长的大腿。
“还不干啊,怎么办呢,你有多余的衣服吗?”她摸着袖口无奈的问。
我手忙脚乱的打开箱子,想找一件她能穿的衣服。
“哦,算了,我看你带的都是内衣,只有袖口不干,我将就着穿吧!”她说着,取下了衬衣,很麻利的换上。
我们走出房间,沉默着。走过走廊,走进电梯,仍旧沉默着。电梯无声的降落,她站在我的身边,比我高出了小半头,凭空又增加了我的几分压力。没办法,从很早的时候起,我就感到了漂亮女人对我的压力,在漂亮女人面前,我觉得全世界都在放光芒,只有我是黯然无光的,我像个灰色的丑小鸭,睁不开眼睛、张不开嘴巴、甚至挪不动脚步。
也许她和我说了些什么,我也机械的回答了些设么,然而脑子是一片空白的。慌乱局促中我说:“你没有视频上漂亮!”“哦,”她坦然的回答:“我早就说过了呀,视频会掩饰人的好多缺陷,会美化人的。”然后她又笑问:“你觉得现实中的我不美吗?”“美、美,”我连连回答,心里暗笑:女人啊,谁不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与赞美呢?而我却在最需要说出认可与赞美的话语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低智商的话。
宾馆之外,是夜幕下的哈尔滨。
像所有的省会城市一样,哈尔滨火车站前是一个大大的广场,地面上是熙熙攘攘的人流、来往不息的车流;半空中闪耀着七彩变幻的的霓虹灯和闪烁耀眼的高楼轮廓灯;冲耳扑来的,是鼎沸人声、汽车嘶鸣。这也是一个被金钱、世俗、欲望、浮躁同化了的古老城市。而我,带着对一个女人的强烈欲望,千里迢迢、抛家别子,来到了这个欲望之城。
我和SS在一家饺子馆坐了下来。服务生递过菜谱,我要了份羊肉饺子。SS看着菜单漫不经心的问:“有干豆腐丝儿吗?”服务生含糊不清的指着菜单说了句什么,SS忽然抬起头加重语气说:“我问你有干豆腐丝儿吗?有你就说有,没有就说没有,和我罗嗦这么多干吗呢?”
嗬,看来她可真是做领导的,训别人像训学生一样。最后她要了份韭菜鸡蛋饺子和哈啤。
“喝酒吧!”SS一边说一边拿过两只杯子,用餐巾纸擦拭着杯口,然后倒了一杯啤酒,递给我,接着再为自己倒一杯,小口啜着。
“你热了吧,把外边的衣服脱了吧!”她注意到了我脸上的汗和通红的颜色。
我脱下外衣,放在一旁,却更觉尴尬:我里面穿着一件橘红色的内衣,胸前装饰着很多亮晶晶的东西。在这个女人面前,任何色彩和装饰都显得庸俗而拙劣,尽管我不是个很注重仪表的女人,但我总是尽可能的让自己显得整洁、大方、精神,这是最起码的尊重自己和尊重别人。然而,此时,我倒觉得一个不漂亮也不帅的的女人还不如素面朝天、素衣袭身的好。她,让我不自信了?还是,对她的模糊不清、捉摸不定的爱让我不自信了?
饺子端上来了。我吃着饺子,味同嚼蜡。内心的不自信唆使着我说出不自信的话来:“是不是见到我很失望?”
“没有啊!”她说:“你和视频上一样,你给我的感觉和网上一样啊,只是刚刚见到你,熟悉又陌生。”
似曾相识的场景和话语!一年前,我也曾经和网友见面,相见的那一刻,我失望了。那个网友甚至不敢抬头看我,她问:“看到我是不是很失望?”,我说:“没有啊!你挺好的。”
只不过角色发生转换了,我在内心里苦笑着。只是一瞬间的苦涩,我释然了,我来到哈尔滨,不就是为了把一个模糊的影像聚焦成一个真实的的人吗?现在,活生生的她就在我面前,我看到了她的样子、听到了她的声音,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网上的那些卿卿我我、蜜语甜言,到了灰飞烟灭的时候,就要灰飞烟灭,不管我有多么舍不得。
吃完饭,回到房间,已经11点了。我简单的洗了个澡,躺在自己的床上,这才意识到全身的酥软,从昨天早上到现在,我整整两天一夜没有睡觉了,24小时的硬座,让我的每一块骨头和肌肉都烫上了“困”。还好,热水澡让它们轻松了许多。
我们的相见,没有预想中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柔情缱绻;没有热情洋溢的的相拥,甚至没有起码的握手。现在该做些什么呢?该睡了吧。我看看SS,她躺在另一张床上,静静的。平时,她总是休息得很早,一般不会超过10点,现在已经11点多了。我拧暗床头的灯,把电视关上。
“没事,你看电视吧,我过了这阵子就好了,平时习惯早睡了。”SS轻声说。
“你睡吧,已经很晚了。”我说着,莫名的失望。
“好了,我已经不困了。”SS侧起身,把枕着的枕头抽出一只来放到床外侧,自己往里躺了躺,腾出一半的位置:“来,躺到我这里,你不是想听我说话吗?我说给你听。”
我躺着没动,心里有几分犹豫,也有几分不好意思。来哈尔滨之前,我们在网上聊天,我还说到了想在她的耳边听她说话。我们在网上相识了快两年,彼此熟悉对方的灵魂就像熟悉自己的一样,又经过了3个月的网上苦恋,原以为从网上走到现实,就像从屋外走进屋内一样容易,没想到,连说句话都像是播放一张劣质盗版的碟片,磕磕绊绊、中中断断。
“我像是做了一场恶梦,这半年。”SS在昏暗中幽幽的说着,嗓音开始变得哽咽:“从来没受过这种打击,从小娇生惯养的我,在面对这么多事情的时候,简直猝手不及,这段日子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有时候我觉得自己都要崩溃了。”
她开始哭泣。
我的心隐隐作痛。我下床,跨一步便是她的床,我说:“别这样,别哭了,我的心都碎了。”我用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我们相拥着躺了下来。
第一次,她距离我是这样的近,她的头枕着我的一条手臂,我的另一只手还停在她的脸上,光滑细腻的脸,我忍不住用手摩挲起来,似乎我的全部柔情,都可以通过我的指尖,传递给她。她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体香,这味道分外真切的诱惑着我、鼓励着我,使我爱她的欲望如海浪一般,一波一波的扑打上来、冲击上来。我沙哑着声音,在她耳边说:“SS,我想亲亲你。”她更紧的偎住了我,我翻身吻她,散落下来的头发打在她的脸上,她用双手为我梳理着,我感到了她脸上的热度,还有她一样热切、急迫的欲望。我重又在她耳边说:“SS,我爱你,你也爱我吗?”“给我时间好吗?我需要时间。”她的双手依旧梳理着我的头发,黑暗中,我看到她发亮的眸子闪烁着,象一头无辜的小鹿的眼睛。她并不爱我,爱是没有迟疑的。我的心头涌上一丝悲凉,刚刚膨胀起来的热情也在锐减。
“你怎么啦?”她感到了我情绪的变化。
我沉默的看着她。她是个等着爱的女人,我是一个急切的想爱她的女人,为了这相爱一刻的缘分,我们在前世不知修炼了多少年,我们在今生不知计划了多少次,才等到这样一个哈尔滨的夜晚。良夜难得,千金不换,我用自己都不易听到的低沉声音说:“把衣服脱了。”她默默的照我说的做了。
一个除去了所有屏障的好看女人。她像一架名贵的古琴,放置在风清月白的幽静山林,我的每一个轻微触摸,我随意的弹奏哪一根弦,她都如我所愿,在美妙的颤抖中发出动人的乐声。我忘我的弹奏着,洋洋乎如行云流水,巍巍乎如高山耸立,缓缓乎如舟行湖上,急急乎如骤雨初至。我由一个很少摸琴、不会弹琴的庸人俗人,一瞬间变成了隐居山林、琴鹤为伴的逸士高人。
“当你怀中搂着一个心爱的女人的时候,你拥有的就是整个上帝。”心头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其实何止是上帝呢?我感觉自己走进了伊甸园,园里没有亚当,只有夏娃,而这样的伊甸园,才是我梦中的福地。
“谢谢你,SS,你是秦可卿,你超度了我。”我喃喃的在她耳边说。她的脸上是汗,身上也是汗。她摸着我的脸:“你不热吗?我全身都是汗。”是的,我不热,我只是有些累。我在心底里回答着。和她在一起,没有犯罪感,没有牵强感,有的只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而且还那么完美。
“你怎么满足呢?你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对付女人……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她低低的说:“好像一直是我一个人在兴奋……”
我更紧的拥住她:“我已经很满足了,真的,谢谢你,有了你这样的女人,我对女人还能有什么别的奢求呢?也许从今往后,我就开悟了,你点化了我、成全了我!”
她沉默了。
“你是在可怜我吗?因为你并不爱我……”我无知的问。
“不不,我真的不是可怜你,请你相信我……”她急切的解释着。我抚摸她背后高耸的两块“蝴蝶骨” ,想起一次在视频里,我注意到了她突起的锁骨,就问:“你有美人骨,你知道在哪里吗?”她说:“当然,我还有蝴蝶骨,你知道在哪里吗?”这下问住了我。她自豪的说:“就是夏天穿露背装的时候,被后突起的两块。”
现在,这只“蝴蝶”就在我的手心里,我忍不住再次亲吻她了,我们于是又相拥一起……
第二章 在太阳岛上
明媚的夏日里天空多么晴朗
美丽的太阳岛多么令人向往
带着真挚的爱情
带着美好的理想
我们来到太阳岛上
……
――歌曲《太阳岛》
时间无声无息的流逝着。当我回到自己的床上时,还能听到窗外站前广场的车声、人声,然后,我仿佛只是打了个盹,就到了早上。看表,还不到6点,SS已经起床了。
“太吵了,我睡不着,很早就醒了。”她看到我起床,就笑着说:“一会我们去楼下吃自助餐,然后我带你去看看松花江,去索菲亚广场,去石道大街,去逛商场,你看行吗?”
“好,去哪里都行,只要有你。”
我看着她坐在床沿上,对着小镜子,一点一点的往脸上涂着妆。白皙的皮肤擦了粉,更白,红润的嘴唇抹了唇彩,更红润。她很会化妆,画完之后留下的人工装扮的残余并不多,于是一张粉脸更显得自然生动了,稍嫌不足的是,她的脸太瘦太单薄了,然而这一点不足不仅没有冲淡她的美丽,却使她另有一种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韵致。
手机铃声响了,她接:“哎……我今天回不去了,你去陪老人们看电影好吗?哦……那怎么办?要不我帮你叫个小姐?……嗯,很好,很好,真是个乖孩子。……”
是她的老公。我在洗手间里,无意的猜测着电话那边的内容,心头忽然冒出了一个名词“美女与野兽”。她曾经和我说过,她老公就是这样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的。
为什么美女总要与野兽相连呢?野兽,不论外表多么丑陋、多么凶残、多么不通人性,大抵见了美女之后,都是不战自降,或者很快被驯服吧?我非野兽,我被一种什么力量驯服了?是爱吗?抑或是,我亦属野兽,在我的人性里残余着兽类的某些特征,所以就自然而然的容易被美女驯服?但是,又为什么,很多美女不仅不会征服我,还会让我望而生厌、处而生畏呢?
或者说,我非野兽,也没被什么人征服,我就是我,一个普通的女人而已,不幸的是,我总是喜欢和我具有相同体质特征的女人。
SS一定看不出我在这短短瞬间思维的复杂过程。我们一起下楼吃早餐。8点一刻,走出宾馆大门。
天气很晴朗。远远望去,古朴而陈旧的哈尔滨火车站满目苍桑的矗立在灿烂晨光中,她用一个母亲的情怀,容纳着、吞吐着来自不同地方、去向不知何处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贵贵贱贱、土土洋洋、喜喜悲悲的人们。
在拥挤的人潮和如水的车潮中,我和SS一前一后的走着,穿过马路的时候,她向我伸出一只手,我自然而然的握住了她的。我们两个像一对快乐的中学女生,手拉手走向公交车站。
我们的第一站是索菲亚广场。
很近,一会就到了,近的在我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之前,一切都已经呈现在我的面前。
索菲亚大教堂?灰暗、陈旧,像一个被孩子们玩腻了的积木,而这个积木有着欧式的建筑风格,有着100年的建筑历史了。我不懂建筑,也不是教徒,没有走进去的欲望。
索菲亚广场?不,我什么也没看到,所谓的广场,就是教堂前面的一小片空地,周围的商场和正在拆迁重建的建筑已经把它蚕食的仅剩下一小块遮羞布了。
而在我的心目中,一切应该是这样的:宽广整洁、绿草如茵、花团锦簇的广场上,一把蓝色的遮阳伞下面,两个女人正在忘情接吻,她们的吻,惊起了一群鸽子,“扑扑楞楞”飞上了蓝天,远处,是雄伟壮观、肃穆伫立的大教堂,正午的钟声,分外亲切舒缓的敲着,一下、两下、三下……
至于那两个女人,一个是SS,另一个却不是我,是另外一个有着运动员一样健美身躯的阳光小女孩。
自从在网上听SS讲了她的第一次和网友相见的经历后,这幅画面就定格在我的脑海中,“假做真时真亦假”,现在眼前真实的场景反而变得如此不真实、如此简单可笑了。
离开教堂,我们来到了松花江边。
松花江从整个哈尔滨市穿境而过,把诺大的都市划分为南北两大块。我们在南岸的码头下车。这码头正处于市中心的繁华地带,商场林立、游人如蚁。江堤之上,有人悠闲散步,有人自在乘凉,还有人在防洪纪念碑的周侧留影、徜徉。
我不禁想起了98年的那次洪水了,奔腾着、怒吼着的松花江像一条巨龙,在这片黑土地上泛滥着、肆虐着、狂舞着。当时的SS受到了威胁吗?8年之前的她已经大学毕业离开哈尔滨了吧!
收殓了惊涛骇浪的松花江,此刻就像一位暮年的老人,静坐于秋日的暖阳之下,慢慢回味着年轻时候的爱情。江面变得很窄,一大片河道裸露着,人们在上面放风筝,澄澈如洗的碧空中飘荡着花花绿绿的蝴蝶、蜈蚣、小燕子……
“我们下去走走吧。”在江沿上坐了片刻之后,SS提议。
我们拉着手,走向河道,脚下到处是松软的黑土地,不断有人向我们兜售船票:“过江去太阳岛了,往返10块!”
“想上太阳岛吗?”SS问。
“嗯,去看看吧”
10年之前,有次在电视上看到了太阳岛,我问姑妈:太阳岛是个什么地方?姑妈回答,就是松花江上的一块陆地.我又问:很美吗?姑妈漫不经心的说:就是老干部们疗养的地方,可能环境比较好吧!
现在到了松花江畔,我怎能不上太阳岛看看呢?
我们买票上船.阳光越来越耀眼了,SS带上了太阳镜,很时尚.江面上有风吹过,吹起了她额前的一绺头发,遮在了镜片上,样子酷酷的.船开动了,江面大约只有百十米宽,江水有着黑土地般的混沌的黑色.船缓缓的行驶着,“哗啦哗啦”的水声一波一波的传入耳中。
“你要是冬天来就好了,那时候江面全都结了冰,汽车行人都从冰上过,很好玩。”SS用她那特有的、好听的嗓音对我说。
“嗯,有机会,我一定在冬天再来。”我回答着,心里也没有把握:哈尔滨,我还会再来吗?SS,她还希望我再来吗?
说着话,已经到了对岸。弃舟登岸,拾级而上,就是太阳岛了。
用什么来形容这个美丽的江中小岛呢?我的脑海中立刻蹦出了这样一组词: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岸芷汀兰、郁郁青青。满眼都是花、草、树,也有一些古朴的房子隐藏在花树之间,一条条石子小径蜿蜒伸向幽静的远方。间或有两三个“全副武装”的中年男女脚登旱冰鞋,风驰电掣般的从我们身边飞过。
我们沿着环岛的公路信步前行。阳光更加浓烈刺眼了,我感觉有点热,额头上开始沁出汗来。SS关切的问:“你累了吧,看你穿着高跟鞋。”
“不累”我答:“我的鞋跟不高,咱们也还没怎么走路呢。”
“呵呵,我的前两个女友是从来不穿高跟鞋的,有时候和她们一起出去,我走累了,和她们换鞋子,看她们很勉强的穿着高跟鞋的样子,真滑稽!”回想起往事,SS的眼里闪耀着光彩:“裙子是打死也不会穿的,一年四季都穿着牛仔裤。她们都是纯T,你和她们不一样。”
“你见到我没感觉到我的内在和气质都挺T的吗?”
“没有,你其实就是不分。”
“T”是女同性恋圈子里对比较男性化一方的简称,“P”是比较女性的,“不分”是介于两者之间的。“T+P”、“不分+不分”“不分+P”、“不分+T”比较常见,甚至PP恋、TT恋的也有。我是一向不主张分得那么清楚的,大家都是女人,只要心灵上能产生共鸣,情感上能发生共振,又何必在意谁是T、P呢?唯一的区别也就是在性角色上谁更主动些、谁更被动些吧!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SS,她表示赞同:“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认识你这样的拉拉(女同性恋的称呼),第一次和你这样女人的‘T’交往,以前我遇到的都是很男性的。”
说得我有点像个娘娘腔的男人了,我不好意思的笑了:“你喜欢男性化的女人,为什么就不能爱上纯粹的男人呢?我其实一直对P挺纳闷的,T在心理上趋于男性,P就不好理解了。”
“我在上大学之前其实一直是喜欢男孩子的,到了大学之后,认识了我的初恋女友,其实一开始对他这样的女孩子挺烦感、挺接受不了的。可是她有意的接近我,在各方面关心我,慢慢的我就对产生了依赖。大学四年,我们朝夕相处、形影不离,毕业后的前两年,我还每周都要来哈尔滨见她。想想初恋,真是刻骨铭心。”
SS的初恋故事在网上我已经听他说过了,现在她面对面的说,依然能强烈的感受到她内心深处的对往事的留恋和对女友的缺撼。她的初恋女友真是个人才,把她从一个普通的女人变成了P,这是SS的不幸。女友不负责任的改变了SS的人生轨迹,否则,她会和千千万万的普通女人一样幸福的恋爱、结婚、生子,拥有一个女人该拥有的一切,甚至比这一切更好,因为她是这样一个美丽、善良、富有诗意的女人。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定。
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过了一架桥,拐过了一道弯。路边有太阳岛的方位图,我们看,提示着前方不远就是哈尔滨新建的极地馆。
“去看看吧。”我提议。
“嗯,看看好玩不好玩,好玩的话过一段时间陪爸爸妈妈来这里玩。”SS突然兴奋的拉着我:“看,好漂亮哦!”
顺着她的手指望,前方有一辆黄色的本田女式轿车。
SS是虚荣的,对于这一点,她自己也从不讳言。人们对于物质的占有欲望是相当强烈的,每个人都如此,美女更是如此。可我,却是个不能满足她这种欲望的人,我有什么资格爱她、欣赏她呢?爱不是挂在嘴边的一句空话。
既来之、则安之。索性坦坦荡荡的把自己的寒微和贫贱展现出来又如何呢?比打肿脸充胖子的感觉要好一点吧!我这样想,又不禁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汗颜:我是个庸俗而现实的人,还拿这种庸俗而现实的标准去衡量别人、猜度别人,这一点不正好说明了我才是个真真正正虚荣透顶的无聊之人吗?
“怎么啦?想什么呢?”SS打断了我抛锚的思路。
“呵呵,”我笑了笑没说话,抬头看,前方已经是极地馆的入口处了,有一个宽敞的广场,广场中央有一块大石头,上面写着“太阳石”三个字,南侧是太阳岛的入口,北侧就是蓝色椭圆形房顶的极地馆。有两三对新人穿着礼服拍照。一个穿着白色婚纱的新娘子从我们身边走过。
“新娘子不好看。”SS说。
“嗯,没你漂亮。”我随口答。
又一对新人从我们身边走过。
“这一个也不好看。”SS又说。
“是啊,如果你现在是新娘子一定很漂亮!”我想象着SS结婚时的情景,在她披上婚纱的时刻,一定是美艳绝伦吧?不,应该是冷艳绝伦,她当时并不是为了爱才嫁给那个男人的,而是为了初恋女友的嘱托才去嫁一个男人,所以,她当时的表情应该有些许冷漠、些许无奈、些许无情。我也想到了我在婚礼上的情景,我的初恋女友就在一旁看着我举行那一个个繁琐的仪式,如果她不在场,我可能会表现得坦然一点,但是在她的注视下,我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全身不自在,我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心里没有一点欢乐,我像是一个没穿衣服的人被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尴尬、惭愧。
走进了极地馆,正赶上海狮表演,SS拉着我的手,一直走上观赏台的最上方。两只海狮在驯兽员的指挥下,扭动着笨拙的身躯,做着滑稽的动作,引的场上一片哄笑。SS专注的看着,不时大笑着鼓掌,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我更多的时候是在看她而非看海狮。今年以来,她也许是第一次这样开怀而笑,她的心里堆积着太多的沉重和压抑,仅仅这一笑,又能为她化解多少胸中的块垒呢?她本是个柔弱、幸福、不知所虑的小女人啊!
只可惜,精彩的表演我们只赶上看几分钟,很快结束了,下一场要在两个小时之后。SS拉着我,意犹未尽。我们随意的逛逛走走,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深海鱼;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小企鹅;身躯庞大、自在游泳的北极熊……我握着SS的手,柔柔的、暖暖的,感到手心里有什么在跳动,心跳,分不清是我的还是她的。
走出极地馆,我们由门而入,踏上了真正的太阳岛。刚才一路走来的,不过是环岛的小路而已。时候已经是正午了,阳光很刺眼,岛上的游人三三两两、自在悠闲的散步,路边的音箱里传出了郑绪岚甜美的歌声:
明媚的夏日里天空多么晴朗
美丽的太阳岛多么令人向往
带着真挚的爱情
带着美好的理想
我们来到太阳岛上
我们来到太阳岛上
……
让我尽情享用这片刻的温馨和宁静吧!明天,我就要踏上南去的列车,永远告别这梦境般的一切,告别这给了我无数美梦的女人。
“饿了吗?”她问。
“不饿,我们在岛上逛逛,然后坐船到码头上吃饭,吃完饭我陪你逛商场好不好?”我知道SS喜欢逛商场,这次出门,她给老公借口就是买衣服。
“哎,我不大会照顾人,你知道,和前面的两位女友相处的时候都是她们照顾我,特别是第一个,真得比我妈妈对我都好。”SS再次说起了往事:“她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跟谁都能很好的沟通。记得有一次我们去大连夏令营,回来的时候火车没座位了,她马上就跟旁边座位上的几个人聊熟了,人家腾出了一点位置给她,她赶紧让我坐。那时候,她家里每月给她400元生活费,我是300,两个人的钱放在一起花,日子过得挺宽裕、挺快乐的。”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默默盘算着,她们上大学的时候应该是90年代初的样子,当时我刚上师范,每月的生活费是30元,而我们刚刚分配来的历史老师的月工资是160元。SS一个月的生活费可以够我花一年,也是我们老师工资的二倍,可见她那时候家里的经济条件时比较宽裕的,打个比方,如果那时候的她算是中产阶级,我就是挣扎在温饱线上的贫农了。
蓦然间想起来秦钟初见贾宝玉时心内自思:可恨我偏生于清寒之家,不能与他耳鬓交接,可知“富贵”二字限人,亦世间之大不快事。
又想起了《聊斋志异》里的封三娘,她对心仪爱慕的范十一娘也有一番话语可谓与《红楼梦》异曲同工:别后悬思颇苦,然贫贱者与贵人交,足未登门,先怀惭怍……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马克思老人家100年前就总结出这个真理了。我,一个中西部地区的基层小公务员,收入绵薄,养家糊口亦属不易,又谈何追求爱情、幻想美好呢?
“你想什么呢?累了吧!”SS打断了我的思绪。
“呵呵,我们休息一会儿吧。”我拉着她在湖畔的石凳上坐下。有风拂过,垂柳依依,湖心里几只小船荡漾着,不时有两三对新人穿着礼服从我们身边经过,也是来拍婚纱照的。看到了他们,我不由自主的说:“你本该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婚姻,有一个如意的郎君。”
“是的,学生时代的同学,大学里的老师,工作以后的同事,哪个阶段都有爱慕我、追求我的异性,直到现在也还有。可惜,在我还没来得及选择他们的时候,命运却让我先选择了女人。”
SS的眼睛模糊了:“记得小时候同在一个家属院住着的一个男孩子,我们青梅竹马,高中的时候他向我表白了爱情,后来他考上了一所很有名的军事学院,我们也开始了正式的恋爱,我的初恋女友也鼓励我和他恋爱,因为她知道她给不了我什么。”
“为什么没和那个男孩子走到一起呢?”不等SS说完,我忍不住问道。郎才女貌,本来是多么般配的一对儿阿!
“还不是因为她,她一方面鼓励我和他恋爱、约会,另一方面看到我和他在一起就痛苦万分,不断折磨自己同时也折磨我,我不忍看到她那个样子,所以和那个男孩子相处的时候就不可避免的发生矛盾,我下意识的疏远他、拒绝他,直到最后分手。”
傻女人呵,我的心里一阵痛惜。10年以前我去我的初恋女友家中,正好她家人为她介绍的男朋友也在,我们3个人坐在一起说话,那个男的忽然走到她身边,亲昵的抱住了她的肩,她看着我,像被蝎子蜇了似的站了起来,走到一边。我知道,她怕我看到了他们亲热的样子心里难过。现在,我的初恋女友,已成人父、成人母,她可否还会想起过去和我的点点滴滴?
“两周前,那个男孩子还给我发了条信息,问我到澳大利亚去吗?他后来的婚姻不幸福,离婚了,再后来就去了国外。我回,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玩的。”
“你可以考虑一下啊,这么多年了还对你恋恋不舍,也很难得。”我真诚的说着,醋意却从心里泛起,酸酸的。
“我去澳大利亚干什么,那里又没有合适我做的工作。再说,过去的日子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经过了这么多年,每个人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他留恋的,不过是那段没有圆满结局的情感。”
我不得不佩服SS的睿智和理智了。是的,回忆往往被镀上了一层光环,比当时更完美、更令人憧憬,但是“时过境迁”是颠灭不破的真理,任何人,任何惊天地、泣鬼神的爱,都经不过时空的一再洗刷。
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站起来,随意的顺着小径向出口的方向走,没按原路折回,很快就找到了出口,一出来便是来时登岛的码头,有返回的船正在那里泊着。
只用了十几分钟,我们顺利返回码头。时候已经是正午了,防洪纪念碑周围的人更多了,很多拍快照的在人群中兜揽生意。我想和SS留张合影,这次相见,也许是我们一生中唯一的一次,能够在回忆里留下蛛丝马迹的,也许就是照片。
我把想法告诉了她。
“好啊!”她高兴的说:“我们就在防洪纪念碑前照一张吧!”
走到防洪纪念碑前,摆好姿势,我揽着她的腰,她也揽着我的,随着胖女人按动快门的一霎那,两个女人被定格在记忆的影框中。
她个子高,站立的时候腿部稍微有些弯曲,由于刺眼的阳光,她的眼睛眯着,嘴角有些似笑非笑的意思。我的个子矮一点,却站得笔直,发胖的身躯与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应该比她年轻的脸庞上却掩饰不住深刻的沧桑和无奈。
“一高一低、一百一黑、一胖一瘦、一美一丑,几个词就把我们的照片形容出来了。”我自我解嘲。
“瞎说。”SS娇嗔。
在网上聊天时,她会时不时的来几个“瞎说”、“傻瓜”之类的词,就是这几个简单、常用、再普通不过的词,把她内在的那种纯纯的女性一展无余,也不止一次让我怦然心动。我也是个女人,但我的天性中缺乏这种娇媚、柔和的气质,也许这种气质的核心才是一个真女人的灵魂所在。
离开码头,我们走进一家美食超市,坐在吧台前吃涮锅。我第一次在这种地方吃饭,有点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旁边有一位中年妇女带着他的女儿也在吃,那妇女不时拿眼睛瞟我们。吃着吃着,SS热了,问我要了橡皮筋把头发扎了起来,越发露出了白里透红的脸和光滑平坦的额头。我拿起菜单轻轻为她扇着,她喝着啤酒,很惬意的吃着,还不时说起和初恋女友的往事,每次她说到“我的女友如何如何”时,那中年妇女就很惊奇的看着她,我用眼神示意几次,她不解,依然旁若无人,忽然指着前方:“你看!”顺着她的手指,我看到了一对中学生模样的女孩子,一个新潮时尚,走在前面,另一个穿着休闲、打扮中性,很短的头发,猛一看像个男孩子,她忽然从后面搂住了前面那女孩子的腰,两个人亲亲热热的走出了门口。
“一看就知道是拉拉,”SS说:“你没留意,现在这种现象很多,走在街上会经常碰到,我教的学生中也有很多,女孩子男性化、男孩子女性化。”
只要存在的就是合理的,社会应该对我们宽容。我在心里叹息着,可是真正能理解能接受能容忍我们这类人群的能有几个人呢?何况,我们的这种感情,还是婚外的,更是逾越了道德许可的底线。
逛商场的时候是SS最高兴的时候,女人天生都是购物狂,我不喜欢逛街,从心底里厌恶那种浮华和喧闹。无论如何,至少要做个好跟班,我想着,却没意识到更令我尴尬的事情还在后面。
一双高档皮靴,标价1500元;一件豪华的大衣,标价1800元;一条精致的女裤,900元……SS在每一件她喜欢的服饰面前流连驻足,然后在销售小姐的鼓励之下,试穿、照镜、左右顾盼、神采飞扬。我一下子变得窘迫起来,我的月工资还不够为她买一条裤子!摸着干瘪的口袋,收藏起被践踏的“面子”,望着心爱的女人穿上又脱掉每一件喜欢的服装黯然离开,逛商场之于我,成了一种最难捱的刑罚。
平心而论,她不是那种非要别人为她花钱的女人,我也不是那种用金钱买欢的女人。但此时此刻,能为她一掷千金,我想一定是世间最爽的感觉。
可是我没有这资格和能力。狰狞的现实狂笑着对我说:“你也不看看你是谁!你有资格找情人吗?你有资格谈爱情吗?你是个有家有孩子有责任有义务的女人,你贫穷,还有比你更贫穷的父母弟妹,你既管不好自家,又不能放弃一切追求理想,你既想拥有美好家庭,还幻想拥有完美爱情,你是天下最虚伪、最自私、最怯懦的小人!”
我的心在淌汗,也在淌血。我握着SS柔软的手穿越一家家商场、一个个店面。天,渐渐暗下来,如同我一颗逐渐暗淡下去的火热的心。
最后,SS买了一件100多块钱的衣服,不是她最喜欢的,也许只是为了回家跟老公交差。本来还打算在中央大街逛逛,我知道她已经很累了,在那条铺满石块、疙疙瘩瘩的街上走了不到100米,便叫了出租车,回到宾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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