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02-04 01:16:49 编辑:夏无期 字体: 大|中|小】
我已经不记得我从前的模样。小的时候,长头发的时候。妈妈带我去剪掉长发的那家破旧的理发店早就已经拆了,我无法再回到那面镜子前试图从中看见年幼的我。妈妈从不带我照相,妈妈的照片也仅仅只有她年轻的时候,那还是在我小时的记忆中,后来我翻遍了家也找不到妈妈的那些照片了,天知道是不是在某个夜里她一时愤怒把它们都烧掉了。她那么聪明,明白过去的都是废物,留着有什么用?缅怀过去是弱者的行为,但妈妈绝不是弱者,她也决意不让我成为为弱者。没错,我也确实按照她所希望的,成为了像她一样的人。
妈妈从来不跟我讲她的任何事情,我到如今也不知道她究竟爱谁,不知道她是否也曾深深爱过,不知道她看着我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某个她执意要忘记却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但她也永不再提起的人,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我爸的孩子。像她这样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没有故事?我想过要去追根究底,却发现根本无迹可寻,她没有照片,没有日记,没有信件,没有任何的证据。总觉得她承受着巨大的秘密所以才如此守口如瓶,我多想知道秘密的真相。可我甚至确信,等到有一天,她很老了,她也不会向我讲只言片语。
于是我也学会了把过去藏起来,对栀子我就没有讲述任何,栀子之后,我甚至没有向别的女孩提起过栀子。即便是我并没有确确实实的忘记她。
长发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情。剪掉之后,我再没留起来。我再没用过梳子,再没用过发卡,再没用过头绳皮筋之类,省掉多少麻烦。懂得了放弃,是多么值得庆幸。我放掉了栀子,于是也就放了自己。但是放弃对我来说,是多么的无可奈何。
和司欲分别一年多以后,一次在一个酒吧意外的遇见他,没有打招呼。我和我的新女友,一个刚认识了没几天的女孩,又聚在酒吧里,好像是在给某个我不太熟她也不太熟的人过生日。气氛很热闹,我躲在其中,也依然游离在外。偶一抬眼,见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想了很久,原来是司欲,一个女人正和他纠缠着,后来那个女人甩了他一耳光,哭着离去。一场好戏。司欲那桌的人大声起哄,他满不在乎的坐下来继续喝酒。我笑着迷离着拉过女友,扳过她的脸,与她亲吻,无人起哄,无人观赏,自娱自乐。生活就这么理直气壮地进行着,谁也不会去追究其本来应有的面目。
我找了新的工作,开始像很多衣冠楚楚的人一样生活着,摆出公式化的面容,做着公式化的事情,下班以后披上夜妆,又换作了另一种公式。我和公司的女同事好过,也
时间变成了一种难以度量的东西,有时感觉慢的让人莫名其妙的狂躁,有时又快得让人惊慌。我收集了不少沙漏。只要不太劣质的看见了我便会买,随意的摆放在家中的各个地方,无聊的时候就来回摆弄观看,好让我可以在任何时候都明了时间的流逝,却又告诉自己它怎样也溜不出那个两头轮回的瓶子。
跟妈妈联系的也不多,两个不喜欢倾诉的女人隔着根电话线常常只能是沉默相对,草草收线。有时见到女友抱着电话与爸妈撒娇,心中不免五味杂陈。我什么也给不了她。唯一能让她向人提及的,只是我考了大学去了大城市。而我的生活,她却一无所知。时隔多年,她已从一个因生活失意而情绪多变的漂亮女人变成了一个生活简单而平和的老妇人,她已退休。小镇也发展得很快,早已无人还记得那些陈年旧事。
过去其实很轻易就能被埋葬的,不是么?
毕业典礼的那一天,我已经在上班,请了假,在清晨阳光照进房间的时候起床,洗澡后穿上干净的T恤仔裤。我隔着操场,远远的看见栀子,穿着宽大的学士服,长长的卷发随意的轻轻挽起,大家都在拍照,栀子对着各个镜头笑得全是我记忆中时而无比清晰时而又模糊的表情。我忘了那天,她有没有看见我,或者我们是不是说了声“嗨”,我竟都想不起了。只是毕业照上,满满都是人,我永远一眼就能看到栀子那张,纯净笑容的脸。
人生最初,都是站在一面尚未抛光极其模糊的镜子前,然后花尽时间来不断擦拭,终于渐渐看到自己的脸孔,可岁月都在擦拭的过程中蹉跎了,始终也未能见曾经懵懂时的样子。是否真的曾那么简单过?
我渐渐明白年少时那些美丽的梦想都只是扯淡,生命的真谛就在于把一切美好都撕破毁坏。才初体会自然不服,浑身的力气也可用来拼死对抗,修补也好重建也好都只因为不信。
曾几何时,看到别人的故事:我们只曾一面,然后矢志不渝。可以哭到死去活来。
曾几何时呢?
结果谁也不是为了谁而活。说到头,都是自怜自爱,都是本能。到了末了,终于摊上无奈两个字。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想起那段与栀子厮混在一起的日子,有一日,她倚着我,突然莫名伤感,念起课上一个老学究所讲的: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然后她抱紧了我,还是未抱紧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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