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栀子租过一个房子，在她说了很多次想要跟我一直在一起之后，我们终于有了钱，可以在学校附近租个简陋的平房。我花很多的时间去做家教，骑着破旧的二手自行车来往于城市里的这个人家那个人家，有钱的没钱的，面对可爱的孩子讨厌的孩子，面对谦和的高傲的大人，只为了最后可以回到我和栀子的那个家。

 

从学校搬出来的那天，栀子兴奋得要命。她从来就是一个叛逆的小孩子，我宠爱她，一切事情我都愿意去做只要能让她高兴。当然看着栀子布置房子也是件快乐的事。我和她去逛小商品市场，买布买墙纸买碗筷买各种摆设的小玩意。逛完了回来又看她情绪高涨的忙来忙去，我也乐于听从她的指挥，这个挂那里，那个再放高一点，再把她喜欢的床单被罩换上……

 

就像任何一对普通的情侣一样，做着一件又一件普通的重复的乏善可陈的却又甜蜜无比的事情。寒冷的冬天窝在被窝里共食一盒冰激淋也觉得无比温暖。

 

陷入爱情我是多么的心甘情愿，夜里有栀子不着寸衣的来扰乱我的睡眠，或者任她枕着我的手臂安然入睡。清晨也有栀子来搅我清梦，我亦不会生气。衣服也可以共穿，卫生间里摆着两支牙刷一粉一蓝，我常为她梳她的发，落在梳子上的我总取下轻轻打成结，偶尔她心血来潮发明一些奇异的菜式拿我做小白鼠。而我浑身仿佛已经沾染上了栀子的气味，学校考试坐在考场答卷的间歇也能闻见。有男生追栀子她总拿回来炫耀般的与我取笑，最后总要躺到我的怀里，说当然是你最好。有时清晨睡过头，两人牙也不刷脸也不洗就出门往学校奔去，跑到一半她拉住我说，算了，不如回家做爱去。于是懒散的去买了早点，吃饱喝足，再返回小屋的床上。

 

当然也有争吵，吵完就已经记不得为了什么事情，也许是她为了我在操场上多看了某个女生几眼，我为了她怎么穿那么清凉就敢出门。其实什么事情都可以拿来吵，就像是在做关于吵架的游戏。吵起来天翻地覆，好起来又恨不得把她揣在兜里。

 

第一个假期回家，没日没夜的电话，同学聚会也坐在一个角落发着短信。要随时随地倾诉想念，想无时无刻的陪伴身边。她会在电话里哭因为想我，电话这边我也会湿了眼睛。那些眼泪都已经遥远，那些思念想起来却很真切。

 

学校里风言风语，我和栀子依然同出同进，吃一碗饭喝一杯水，上课都可以轮着睡觉轮着做笔记，下了课寝室也不回，要么一同去超市采购，要么栀子娴熟的跳上我的车后座挨着胡同慢慢转悠。我们都觉得幸福就是要拿出来张扬，平白无故的想要让大家羡慕。

 

都说人无千日好。

我与栀子也许就是好得过了份。于是千日都未到，哪来的一辈子。

 

渐渐我们就从情侣变成了，伴侣。而且根本不知道是从那一刻开始变化的。这不是我所愿意接受的，但我当时甚至都没有意识到。

 

睡觉的时候她不再一定需要我陪伴在旁，上课的时候不再与课桌下紧握着我的手，不再每日每夜缠住我与我讲不完的说话，不再清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我弄醒，不再心情愉悦的一直唱歌给我听，不再对我讲述她的过往大概因为都讲尽了吧，也不再追问我的过去，不再白天黑夜的做爱，不再没完没了的接吻，不再牵着手漫无目的的散步，不再因为一个小的细节而心动不已……很多不再，她亦不再愿意平日里只对住我一个人。

 

我们开始有规律的生活，像约定俗成的伴侣一样的生活。会记住某些特别的日子，安排一些看似特别但其实并无太大惊喜的情节。可热爱中的两个人，哪一天不是节日呢？

 

我的孤僻怪异不易亲近众人皆知，而栀子的美丽温和大方也是为众人所知且为众人喜爱。我的朋友几乎都是通过栀子才认识。我生性不喜与人交往，栀子却不一样，她浑身都散发出吸引旁人的气息。

那个与我同寝室大一一来就占了我的床的女孩，莫名的对栀子友善，天真地将男友也带给栀子，她那时的男友便是司欲。

就像所有讲烂的故事一样，有那么一段时间四个人和谐的在一起玩耍，也算是丰富了我和栀子日趋平淡的二人生活。在那一段时间之后，和谐的天平就如应验了古老预言一般的倾斜了。

谁能想到？只是要来的谁也拦不住，不过早晚的问题。

 

栀子之后，我又喜欢上一个女孩，只因在我家楼下我送她乘出租车回家，她上车前拉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很有温度。

肾上腺素的分泌原来如此的没来由，我仿佛在瞬间理解了栀子及所有人。爱就像一次又一次的轮回，由分泌到停止分泌，于是由兴奋到疲倦。但在瞬间我仿佛也失去了所有的斗志与信念，从今后，拥抱便只是拥抱，亲吻也只是亲吻。

 

一个人的时候，我常坐在窗台上，抽着烟晒太阳，晒到热乎的时候常常眯起眼睛就不知不觉睡着了。这个时候我偶尔会想起两个人。一个是我的外婆，我的记忆里只有关于她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画面了。另外一个就是高三时的那个实习老师。那一年我常与她一起晒太阳，我捧着课本学习，她坐一旁什么也不做。想起她们只是偶尔，多数时候我什么都不想，只是坐着抽烟，坐到太阳落山温度退去。

 

和栀子看《心动》，看到金城武躺在屋顶上，日复一日不厌其烦的拍摄天空的时候，她哭了。她说巨大的想念真可怕，把人都淹没了。

后来晒太阳的时候，我有时也看着天空。我不知道是想念更可怕，还是什么也不想念更可怕。

 

看到的天空只是天空，听到的一首歌只是简单的一首歌，我丧失了普通联想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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