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章
已是5月中旬,吴迪给林若清联系的工作的事情,进展很顺利,有老王帮着说好话,又有自己的奖项作为帮衬,人事部已经答应录用林若清了,但是还要笔试走个过场,只要成绩尚可,应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吴迪的心情一片灿烂,感觉通过自己的能力帮着宝贝解决了人生中的一件大事,是很值得自我肯定的。
傍晚,吴迪蜗居的阳台上,窗户都拉了开来,清爽的晚风妖娆的吹了进来,撩动着吴迪和林若清的长发。两人一前一后坐在一个老式的长条凳上,吴迪怀里拥着林若清,一同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想着各自的心事,旁边放着的收音机里正播放着一档音乐节目。
在外人看来,这实在是个很美的情景。
忽然,吴迪放在皮包的手机响了,在进门处的挂衣架子上发出清脆的铃声。
她松开了放在林若清腰间的双手,从长条凳上下来,穿过客厅,走到大门口,掏出自己的手机,一看是爸爸的电话,就接听:“爸,想我了啊?”
“迪迪,你准备什么时候请爸爸吃饭啊?”电话那端,吴爸爸笑得很爽朗。
“嗯?我为什么要请你吃饭啊?没搞错吧,我的亲爹,”吴迪笑着:“您每月挣的银子顶我三个呢,不让您救济我点就算好的了。”
“呵呵,”吴爸爸笑着,说:“你告诉住在你那里的小林啊,就说她的工作办好了。今天的党委会已经正式通过了。让她放心吧。”
吴迪一头雾水,问:“什么工作啊?什么党委会?”
“你这个糊涂孩子,她不是想来我们医院工作吗?我都给她办好了。那个小丫头我看着满不错的,家境又贫寒,能培养出这么个大学生很不容易啊。我就是欣赏这样自强自立的孩子。”吴爸爸说着。
“噢,”吴迪脑子蒙了一下,意识到林若清可能是把简历投到自己爸爸的医院了,傻了一样,半天没吭声。
“怎么了?在想怎么感谢你老爸吗?”吴爸爸笑着。
“是啊,怎么感谢您呢?”吴迪压低了声音,不想让阳台上的林若清听到。
吴爸爸,也就是林若清以前只见过面却并不知情的附属医院的院长吴永怀调侃的说:“这样吧,你周末回家好好给爸爸按摩按摩。你妈的手没你按的准呢。呵呵。”
扣了电话,吴迪没有去阳台,一个人回到卧室,定定地坐到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有种说不出来的烦闷堵在吴迪的胸口,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暗想:若清想去附院,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呢?她怕我不愿意她做与专业不相符的工作?要是她心里有我,最起码也应该跟我透露点什么啊,我这里还给她忙着报社的事情呢。她若是告诉我了,我给爸爸打个电话就成了,原先也就是觉得什么事情都找爸爸帮忙,太无能了,但她真的坚持的话,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啊。还有,她又不知道我爸爸是附院的院长,那她找的谁呢?自己去人事处送的简历?人事处长为什么会帮她说话?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有一点吴迪可以肯定,那就是,林若清有些事情在瞒着她。
这让吴迪多少的不太高兴:咱俩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什么事情不都是商量着来嘛,这么信不过我,我有那么不好说话吗?把你吓成了这样。
她努力平息着自己的心情,打算心平气和地问问林若清,看她到底怎么回答。
夜渐渐深了,林若清也回到卧室,躺到吴迪身边准备睡觉。
吴迪是个直性子,上来就问:“清,你想去附属医院工作是吧?”
林若清猛得一惊,坐了起来,看着她,问:“你怎么知道的?”
“那你就别管了,”吴迪淡淡的说:“那边的事情都解决好了,你放心就是,等着去报到就行了。你自己去送的简历,还是找的人?”
“我…我…找的人事处崔处长。”林若清慌了神,自己这一阵经常跟辛飞扬约会,莫不是她看见或听到了什么?
吴迪问:“你怎么认识崔处长的?”
一层冷汗从背后渗了出来,连林若清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害怕,就是感觉心慌气短,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我也不认识的……是她的朋友……哦,对了,是王老师的把兄弟秋野大哥帮着联系的。”
“那个作家秋野?”吴迪问,她见过秋野几次,知道那是个很爽快的人。
“嗯,”林若清回答,“那次聚会的时候,他问我工作的事情解决了吗,我说还没呢,他就说帮我联系联系。我也没当回事儿,谁知道就真成了。”
“附院也挺不错的,我个人感觉还是报社更锻炼人,也适合你发展。不过你若是真的喜欢,就依你好了。只是,我以前打听过,说今年只有工会想要人,他们的工作性质跟你的专业不相符,等过上一两年,我想办法帮你转到宣传处去。”吴迪拉起她的手,声音很温和,说:“你听话,以后若是还有类似的事情,事先跟我说一声,两个人商量着来比你自己做稳妥些,记住了?。”
“嗯。”林若清乖乖的答应着。
吴迪看着她可人的样貌,心里涌起的爱怜顿时把刚才的不快一扫而光,一探身,把她揽到怀里,抚着她的背,轻声说:“小宝贝,咱俩好久没亲热了,今晚让我再爱爱你吧?”
说着,就吻上了她的脸颊,伸手去解她的睡衣纽扣。
林若清满身都是辛飞扬留下的印迹,哪敢让她看到,连忙护住,嘟囔着:“我不想。”
“来吧,宝贝,求你了,你都一个月没让我碰了。”吴迪压住了她,轻轻捋着她的发丝,眼睛里笑意盈盈。
林若清死死的护住自己,不让吴迪得逞,冷着脸说:“你别闹了,我真的不想,不舒服呢。”
“你最近怎么老不舒服?病了?”吴迪望着她的眼睛,看到她的目光甚至于不愿和自己对视,又问:“开始烦我了?”
林若清有些不忍心,微蹙眉头,说:“没有了,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就是不太想做那事而已。你难道就没有什么都不想干的时候吗?”
“有,”吴迪有些落寞,从她身上挪下来,躺回去,说:“可这个月你已经是第4次拒绝我了。我感觉你的心已经离我越来越远,都要抓不住了。我很害怕,连做梦都梦到你要跟我分手。”
“姐,你别这样,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也知道你对我好。”林若清说:“可这不是爱,至少我对你不是爱,只是喜欢而已。”
吴迪扭头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担忧,问:“你是不是想离开我?爱上谁了?”
林若清躲闪开她的目光,望着天花板,幽幽的说:“其实,我迟早要嫁人的,咱俩不可能总这样,你因该有心理准备。”
吴迪叹了口气,眼里有泪光闪现,说:“是啊,我有准备,所以……所以,我才不愿伤了你,就是想让你到时候做个无忧无虑的新嫁娘。你也知道,有些男人很在乎这些的。”
林若清微微一震,说:“要是我爱上了别人,你会让我走吗?”
霎时,吴迪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艰难的说:“会。只要那是个好男人,能带给你幸福,爱你,疼你……我会让你走的……只是……只是别一下子从我眼前消失……能不能……我甚至想过做你的情人,他不在的时候,去陪你。或是,你想我的时候,来看看我。”
“姐……”林若清凑过来,拂去了她的泪水,喃喃的说:“我不值得你这样爱我,你究竟爱我什么?”
吴迪用力搂住她,吻着她的额头,轻声说:“爱是不需要理由的。它不能用条件来衡量,我不在乎你是否聪明,也不在乎你会不会变丑,更不在乎你是否富有,只在乎你,希望能和你在一起,让你开心,让你幸福。”
第四十二章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林若清禁不住把脸埋入她的胸口,低声说:“你把灯关上,我不喜欢开着灯。”
吴迪连忙起身下床,来到卧室门口,把顶灯关上。屋里瞬间一片漆黑,她又摸黑回到了床上,躺到林若清的身边。
林若清自己解开了衣扣,搂着她的脖子,说:“你只摸摸就好了,我确实不想做。”
吴迪有些激动地搂住她,抬手抚上了她的乳房。也难怪她欣喜,毕竟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让亲昵了。
她一用力,把林若清扳到自己的身上,双手绕过她,摩挲着她的后背,滚烫的唇轻吻着她的耳垂,喃喃的说:“宝贝,我的小宝贝,我想死你了,想死了……”
林若清在她温柔深情的抚摸下,身体竟然慢慢的起了反应,开始兴奋。
说实话,她的确是迷恋辛飞扬,感觉跟她在一起充满了新奇和刺激,一起兜风,一起跳舞,一起泡吧,甚至于还偷着吃过摇头丸,还有那些精美的首饰和漂亮的礼服,无不是让她沉醉其中的。跟辛飞扬在一起,她感觉自己就像个公主,被人羡慕甚至嫉妒着。这就是爱了,肯定是爱,若不是,自己为什么这么沉迷于她的俊美?为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为什么一接到她的电话,心就怦怦直跳?为什么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只有一点,那就是,她在与辛飞扬的若干次性爱中从未感受到高潮,竟然一次也没有。对她的那些方式,心里还多少有些难以接受,可是,只要辛飞扬喜欢,怎么样都可以,她从心底里乐意服从。
但与吴迪的亲昵,则每一次,都是在战栗中结束,每一次都能感受到飞入云端的快感。“也许,这只是身体的本能。”林若清这样安慰自己。
吴迪原本只想照她说的,只是抚摸一下也就罢了,但是,身上的林若清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的欲望也被勾引得升腾了起来。
她一用力,翻了个身,又把林若清压到身下。
吴迪按住了林若清的双臂,俯下头去吻她颤动的温热的乳,舌尖挑弄着小小的蓓蕾,让她们先后在自己的口内绽放。
林若清的手抚摩着吴迪的脖颈,心跳开始加快,黑暗的包裹中,对那种快感的期待在冲撞着她的头脑,令她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想要隐藏的东西,那些吻痕和咬伤。
随着身下林若清的扭动和回应的加剧,吴迪的动作也放肆起来,她一时性起,心血来潮的往林若清丰满的乳上轻轻咬了下去。
“啊!疼!”林若清竟然发出了一声惊呼,因为,吴迪的这一咬,刚好咬在了辛飞扬留下的尚未完全结痂的伤痕上。
吓的吴迪一激灵,连忙起身打开了床头橱上的台灯,凑过去看她的胸,关切的问:“怎么了?我没使劲啊?”
林若清的脑子一下反应了过来,连忙试图用毯子把自己裹起来,但是,说时迟,那时快,吴迪还是看出了异样。
“这是什么?”吴迪连忙拿起放在床头橱上的眼镜,戴上,分开林若清护在身上的双臂,看了过去。
赫然的,若干道深浅不一的,破损的,尚未破损的,短小的伤痕呈现在吴迪的眼前,有的竟然还能看出齿痕来。
轰!
仿佛晴空一道霹雳,把吴迪劈掉了魂魄。圆睁着双眼,死死的盯着那些小伤口,过了一会儿,不顾林若清的反抗,疯了一样褪去了她的衣衫。
这一看不要紧,竟然满身都有,连大腿内侧也没放过。
虽然都不是太深,但却足以看出两人亲昵时的狂乱和激情。
顿时,头晕,嗓子发粘,不能呼吸,口里有血腥味渗了出来。吴迪愣愣的坐在那里,眼睛里慢慢涌上了血丝,血红血红的,脸色凝重的吓人,胸口也剧烈的起伏着。
林若清从未看到过她这种表情,紧张的往后蜷缩起来,迅速整理好衣襟,系好纽扣,红着脸,硬着头皮,等待暴风骤雨的来临。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些痕迹,吴迪首先想到的不是男人,而是那个以性乱闻名的辛飞扬。可能是直觉,也可能是以前林若清对辛飞扬表现出的好感,还可能是林若清的工作解决的很是蹊跷。总之,那个名字此刻占据了吴迪的脑海。她冷冷的说:“你别告诉我,这些都是辛飞扬留下的啊!”
林若清一看事情已经败露,把心一横,打算不再隐瞒,全盘托出了。
“说!是不是那个王八蛋把你弄成了这样!”吴迪几乎是咆哮了出来,吓得林若清连忙从床下溜了下去,退到墙角,有些惊恐的望着她。
两滴豆大的泪珠从林若清眼里滚落了下,她的脸涨的通红,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臂,望着吴迪,说:“姐,你别这样,我害怕……”
“别叫我姐!”吴迪从床上下来,逼近她,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站定,脸上的肌肉由于恼怒和羞愤轻轻颤抖着,厉声说:“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这么糟塌自己!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就别想睡觉!你要是爱上了一个好男人,我不说什么,可若是她,就是不行!”
“我不是故意的,姐,你别这样,好吓人的……”林若清的泪水扑簌簌掉落了下来,说:“我没想过要伤害你,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真的爱她,她人很好,真的……”
“人好?人好,就把你弄成这样!你傻了?”吴迪的泪水也从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滚落下来,大颗大颗的滴落,喊着:“你跟她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她根本就是个花花太岁,你玩不过她的!她睡过的女人比你吃过的盐都多,你为什么跟她搅在一起?一定是她又来勾引得你,是不是?”
“不……不是……是我为了工作的事情先去找的她……”林若清虽然害怕,但见吴迪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胆子也就慢慢大了起来,不似刚才那般恐惧了。
“你犯贱啊!自己送上门去让人家糟蹋!”吴迪第一次冲着林若清骂出了口。
林若清有些恼,脸色阴了下来,说:“她对我很好,帮了我很大的忙,人也有情趣,我就是喜欢她,不,我爱她。我觉得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没什么不好。”
吴迪让她堵得两眼直冒金星,气得头皮发麻,说:“你爱她?那我呢?我算什么?”
“我说过了,我喜欢你,但那不是爱。我有权利选择自己爱的人。”林若清丝毫没有退让。
“你懂什么叫爱?你根本就是个糊涂蛋!小丫头一个,她那些招数就是骗你们这种没大脑的!”吴迪又是嫉恨辛飞扬,又是心疼林若清,还气林若清不争气,再加上心爱的人被人占有了的恼怒,这些混乱的感觉顶得她无法思考和呼吸,感觉灵魂已经出了壳,在头顶盘旋。
“我真的爱她,我知道的,那肯定是爱。”看来,林若清确实已经被辛飞扬迷昏了头脑,做好了离开吴迪的准备,说:“我听见她的电话就心跳,对你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吴迪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气急的喊了句:“你放屁!以后不准你再去找她!”
“你凭什么左右我,我爱她,她也爱我,我为什么不能去找她!”林若清的声调也高了起来。
“她会爱你?哈,她只爱她自己!”吴迪已经口不择言了,明明想挽回,却说出了让自己后悔的话语,“你要是敢再去找她,就从我这里搬出去,免的污了我的床!”
“走就走!”林若清没料到她竟然撵自己,有些下不来台,那股倔强劲就上来了。转身来到客厅换上外衣,拿了包,摔门而去。
留下吴迪一个人傻傻的,满脸泪痕的站在卧室里。半天,突然一阵虚脱,一下子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四十三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吴迪突然回过神来:这么晚了,她能去哪?不行,我要找她回来。
她找到手机,拨通了林若清的号码,听到那边“嘟~嘟~”两声后,就有声音传来“对不起,对方暂时不方便接通电话”,看来,林若清不想接听,直接扣死了。
吴迪急了,又拨,林若清又扣,结果,吴迪整整拨了7遍,林若清一次也没接听。
又急又恼,吴迪换上了外衣,拿着钥匙和手机就出了门。在自己住的小区里来来回回转了若干趟,连林若清的影子也没看到。她又到了月影公园里,还是没有。
这丫头去哪了呢?找辛飞扬去了?
顿时,头皮又一阵发麻,莫名的恐惧涌上了心头,那是种害怕失去的恐惧。
不会的,她不会的!吴迪安慰着自己,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面对。
突然,吴迪脑子里灵光一闪:她会不会是去了……
吴迪撒腿就往报社跑去,只用了10分钟就跑到了办公楼下,往上望去,见自己的办公室内黑着灯,不像有人的样子。可她还是不死心,跑了上去,楼下的门卫正在打瞌睡,并没有注意到她。
气喘吁吁的来到办公室门口,她“咚咚”的敲了敲门,轻声喊着:“清,你在吗?清!”
没有声音。
吴迪掏出了钥匙,打开门,果然,林若清正躺在办公室内的长沙发上,脸朝里,一声不吭。
吴迪顿时松了口气,走过去,坐到她身边,轻声说:“宝贝,走,回家去。”
“不去!免得污了你的床!”林若清恨恨的说。
“乖,别气了,我道歉。”吴迪抚着她的肩,柔声说:“以后再也不这么说了。”
“我不去,以后再也不去你家了。”林若清甩开了她的手,冷冷的说:“我的东西先暂时在你那里放放,等哪天有空,我就去拿。”
吴迪的心里像被捅了一刀,大股大股的鲜血开始往外涌,说:“好,随你吧,不过,今晚先回去睡,明天早上万一让同事看到就不好了。”
“不用你管!”林若清坐了起来,气呼呼的。
吴迪说:“回去吧,这么大的楼,你不害怕吗?”说完,就握住她的胳膊,把她拽了起来。
林若清一想也是,自己什么都没带,总不能蓬头垢面的上班吧,再说了,自己呆这里还真的很害怕。就没再说什么,嘟着嘴,木着脸,让吴迪拽着回去了。
这一夜,林若清在客厅睡的,吴迪一个人在卧室的床上,睁着红肿的眼睛,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心中的恼怒冲得她恨不能再把林若清喊起来,把她狠狠的骂一通,可,理智又在告诉自己,不能,那样只能把她更加快速的推离自己,那个丫头已经走火入魔了,不惹她,她都蹦着高的想走,若是真惹恼了,恐怕怎么也留不住她的人。
她怎么就能喜欢上辛飞扬了呢?除了长的好看点,哪里吸引人啊?
一想到辛飞扬,吴迪的心里就像掉进了醋海,嫉恨的想要死去。这滋味太难受了!好几次,她都克制不住自己从床上下来,走的门口,想要出去把林若清喊起来,问她为什么背叛自己,可真的到了门口,她又没有勇气拉开那扇门。林若清嚷着:“我爱她!我想和她在一起!”的那副毅然决然的表情,在吴迪的脑海里不停的闪现,每一次,都像一把利刃,在吴迪伤痕累累的心脏上又狠狠的捅了一刀!她甚至感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喉咙里涌了出来。
就这样,她又头晕目眩的坐回床上,感受着那种愤怒、嫉恨、羞辱、不甘、痛心、悲凉交杂在一起的狂燥和痛苦。
不行,我还要跟林若清谈谈,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让那个家伙玩弄了!
可,出人意料的是,林若清并没有给吴迪机会,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蜗居,也没上班。只给老王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要回学校交论文,安排毕业的事情,要请一段时间的假。
就这样,连续几天,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吴迪慌了神,每天都给她不停的打手机,有时候一连就拨上10多个,再不就发短信,试图劝说林若清回心转意,哪怕不回来,也要离开辛飞扬。
但是,那边根本不愿意听她说什么,先是说两句就挂了,然后是拒接,接着关机,最后干脆就消了号。吴迪好像除了去她家,就再也没有办法联系到她了。至于去人家家里找,吴迪实在是做不出来,那未免也太那个了。
简直是地狱般的日子,吴迪的爱毫无准备的就在最炙热的时候嘎然而止,痛得她生不如死!
这些日子里,她彻夜睁着眼睛,虽然那双眼已经因为泪水的浸泡而肿胀的几乎睁不开了。她的头疼的像要裂开一样,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鼻子往上,到额头,到头顶,在再往下直到脖梗,像是都挛缩在了一起,然后有个刀子在里面划。
她蹲坐在地上,抱着双膝,流着泪忍受着快要把灵魂抽离身体的巨痛,混沌的大脑里突然冒出了一个词:濒临死亡!
无尽的黑暗包裹她,冰冷,孤寂。天已经塌陷,压的她无法呼吸。一想到那个人此刻正无比冷漠的对待自己的短信与电话,她就感到心脏在绝望的颤抖。
让我死了吧,太痛了!无法承受的痛!
吴迪甚至觉的死亡对此刻的自己将会是一种解脱。她的眼睛开始在黑暗里搜寻,冒出一个个可怕的念头,想象着自己死后的情形。
突然脑海里闪过了两个身影,是满含热泪的父母!自己多久没见父母了?2周?3周?一个月?她已经没有了时间概念。
好想有个人陪着,能说说话。她突然特别特别的想妈妈、爸爸还有弟弟。
吴迪放开了手中握着的安眠药的瓶子,颤抖着拿起手机,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听到那边熟悉慈爱的声音时,她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话:“妈妈,我疼,帮帮我……”泪水就瞬间把双眼糊住,什么也看不见了。
四十四章
妈妈接到吴迪的电话时,已经晚上10点多了,吴爸爸出发了,只留下这位风采依旧的夫人一人在家。
她一直是个冷美人,是她的学生公认的最漂亮,也是最严厉的女教授。妈妈平时都不怎么答理吴迪,说话总是带着高高在上的口气,吴迪小时候曾一度认为自己不是她亲生呢。
58岁的妈妈慌慌张张的打了个的,直奔女儿的蜗居。
一进门,打开灯,就看到了眼睛肿的跟桃儿似的满脸泪痕的吴迪,妈妈皱起眉头,冷着脸,问:“这是怎么了?你还小啊?”
吴迪往后退去,蜷缩到沙发前的地上,泪水大颗大颗的滴落,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妈妈关上门,坐到沙发上,恨恨的说了句:“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别的本事没有,就闹腾自己爸妈行!”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没发现林若清,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又看见了掉落在沙发旁的那瓶安眠药,目光凝重起来,严肃的说:“说吧,你哪疼?要我带你去看医生吗?还是直接送手术室给你换个脑袋?”
“妈妈……”吴迪无助的喊了一声。
“别喊我妈妈,你没有妈妈,你是打石头缝里碰出来的,自私又冷血,父母在你心里根本不算什么,你可以随便为了一点事儿就抛弃我们!”妈妈的话句句带刺,却句句切重要害!
“妈妈,你别恨我……”吴迪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什么也看不见,说:“妈……我不爱男人……我是……”她什么也说不下去了。
妈妈头一晕,可还是坐住了,脸色阴的像乌云,冷冷的说:“我早就有预感了,只是一直不愿承认罢了,没看我都不系管你了吗。就为了这?大可不必,不管你是什么,你都是我和你爸爸的女儿。”
“不只这个……我爱上了……她爱上了别人,我……我是真的……我很痛……受不了了……”吴迪把妈妈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心里的痛苦已经让她无法承受,她不想再做个坚强的人,她需要妈妈的安慰和帮助,走出沼泽,但依旧没有勇气说出林若清的名字。
可是,妈妈是谁?堂堂的大学教授,做了学生和辅导员一辈子思想工作的党委书记,什么情况没遇到过?什么纠纷没解决过?一下子就明白了吴迪是怎么回事了。
她的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看似毫无情感的说:“你想要什么就去挣!30岁的人让一个小孩子欺负成这样,可真够叫本事的!我就不信了,她还三头六臂不成?”
“我都给她联系好工作了,甚至用她的名字得了奖……谁知道,她为了上爸爸单位里去,背着我跟一个很随便的人好上了……那人帮她联系了人事处长,爸爸就接受了她……她说根本不爱我,爱那个人,可……那个人在这方面很有名的……我想劝她离开……她就故意跟我失去了联系……”吴迪断断续续的总算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妈妈拧着眉头,说:“人家爱男人,你凭什么阻拦?”
“不是,那个人也是女的。”吴迪试图看着妈妈,可眼睛肿的睁不开。
“啊?”妈妈瞪大了眼睛,随即冷笑了一声“哈”,说:“那你难过什么?她自找的,跟你有什么关系?等着看好戏吧。你过好你的日子就是,那种人,本来就不该理她!”
“她不是个坏女孩儿,只是头脑太简单了,跟着那个人会吃亏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让人耍啊。”吴迪不甘心,不舍得,执迷不悟。
“我看是你让她耍了!让她吃吃苦头也好,不载跟头永远也长不了心眼!”妈妈对林若清没什么感情,看见自己女儿为了她伤心,心里感觉很不值。
“不能啊!”吴迪的声音沙哑而凄凉,说:“坏了名声,她以后还怎么工作?怎么生活?她玩不起的,会毁在那人手里的!人家家里有几千万的资产,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可她有什么?”
“是吗?你是因为关心她,而不是因为受不了自己被她抛弃了,心里嫉妒那个家里有钱的人?”妈妈冷眼看着她,问。
“我……我是嫉妒辛飞扬,”吴迪在妈妈面前总是很难躲藏,说:“但我也是真的关心她啊。”
“可问题是,人家根本不稀罕你的关心!”妈妈瞪着她,“你若是因为这个,那就大可不必自做多情了。路都是靠自己走的,连父母都左右不了你们,你还想管住她,你凭什么?你是人家什么人?”
“可,可她也不能这样对我啊,我这么爱她,疼她,她怎么能够这么狠心。”吴迪哭着。
“对,这下你算说到要害了!”妈妈面无表情,说:“你不是认为她做的不对吗?你不是承受不了吗?那就想办法去抗争啊,坐在这里哭鼻子能解决什么问题?我和你爸爸怎么能生出你这么个无能的女儿来?想当初就该给你起个名字叫吴能!”
“她要是去了别的地方,你没办法,去你爸爸那里,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妈妈接着说,“你就让你爸爸把她的名额退了,看她怎么办。”
“啊?什么理由?”吴迪吃惊的望着妈妈。
“什么理由找不到?这还用你操心啊。光作风不检点这一条,就足够了。”妈妈回答。
“不行!”吴迪几乎是喊了出来,央求着:“不能让爸爸知道,要是那样,她这一辈子就完了!她会受不了的!”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妈妈恨铁不成钢,说:“君子你当不成,小人你也做不了,你这不是自己讨苦吃吗?
“爸爸若是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他会承受不了的!他身体不好,不能让他牵扯进来!”吴迪知道爸爸最疼自己,他是不会接受这个事实的。
妈妈一听这么说,坚固的心理防线倒塌了下来,眼里涌上了泪水,恨恨的说:“你心里还有你爸爸啊?我以为你只有自己呢!为了那么个缺心眼的小丫头,你都能想到死!你算个什么东西!爸妈养你这么大,好容易盼到可以得你济了,你就这么报答我们?啊?”
吴迪没想到妈妈在这里等着她呢,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有内疚的份了。
妈妈打开了话瞎子,例数吴迪的种种罪过,从小时候逃学,到学习不用功,再到违背爸妈的意愿,等等,陈芝麻烂谷子都端出来晒了个遍,足足骂了吴迪两个钟头。
这一骂,竟然把吴迪的痛苦消了大半去,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看来,母亲永远都是智者和强者,她总能找到自己孩子的软肋。
凌晨1点钟,母女二人都乏了,一个床上,一个沙发上,相继睡去。
四十五章
那一夜,吴迪睡的很沉,母亲给了她无尽的力量,让她心底里喷涌的鲜血开始慢慢凝固,虽然不敢触碰那个深深的伤口,但却可以忍受住那份痛苦了,为了深爱自己的父母,她也必须学会坚强。
第二天早上,吴迪醒来时,妈妈已经做好了香喷喷的早餐,开始拾掇起屋子来。
吴迪吃饭的时候问:“妈,你今天不上班了吗?”
妈妈忙着擦地,冷冰冰的扔过来一句:“你肯让我上班吗?人家的孩子像你这么大的,都能帮家里解决多少问题啊,你倒好,不给我们添乱,我和你爸就烧高香了!”
吴迪羞愧不已,嘟囔着为自己辩解:“我别的事情处理的都很好,这件事以前从来没碰到过的……”
说完,突然想起来什么,抬头看着妈妈,说:“对了,你可千万别跟爸爸说啊,千万别。爸爸那脾气,不光会把她退了,还会让我气坏的。”
“你是心疼她,还是心疼你爸爸?”妈妈扭头看了她一眼。
“我……我都……”吴迪连忙往自己嘴里塞了块煎鸡蛋,把话藏了回去。
妈妈知道吴迪的性格,不爱绝不乱来,爱了就全身心的投入,刀子嘴,豆腐心,就算想通了,也不可能立马放下,会有个艰难的反复过程的。于是说:“你要是真舍不得,就应该让那姑娘知道你起了决定性作用,你可以左右她的将来,她走投无路,会来求你的。”
“不。”吴迪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说:“那样的爱,我宁可不要。我也不是那种人,做不出来。我是想她爱我,可我要她爱我这个人,而不是我父母的权势,家产和那些浮华的东西。我讨厌耍手腕,喜欢两颗心真诚相待。”
“呵,”妈妈竟然笑了,说:“看不出来,你还满有骨气的呢。不过,你不爱那些身外之物,有人爱。她为什么迷恋那个人,跟人家炫耀出来的东西有很大关系,你若是藏而不露,肯定挣不过人家的。”
“挣不过就挣不过!”吴迪站了起来,拿起自己的包,说:“她如果真的只爱那些,就算我认错了人,别说她不理我,就算白送我,我也不要!我之所以放不下,是因为感觉她不是那样的人,只不过被那个家伙的外貌和伪装迷惑了而已!”
吴迪走了,妈妈站在客厅里,深深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傻孩子,现在这世道哪有你想象的那么单纯。”心里暗暗的想:以前拗不过你,为了你的将来磨破了嘴皮子也不管用,这次,我豁上老命也要把你拉回来!
其实,妈妈之所以放任吴迪不管,是逼不得已的,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倔强的像头牛,不服管,自己认准的事儿,天王老子也拉不回来。但是,女儿又是个极其孝顺的孩子,心地善良,伤害父母的事情绝对不会去做。所以,她一直在寻找时机,打算把吴迪拉回正常的轨迹,至少,是最有利于她的道路上来。
由于女人的天性敏锐,若干年前,妈妈就怀疑过吴迪可能和别人家的女孩儿不一样,再怎么心高气傲,也不能一个入眼的男人也没有啊,但是,看她自由自在的样子,又不愿意去惹她心烦。
对于这些,妈妈从来没和爸爸交流过,一方面是那个古板而老派的人肯定接受不了,再就是,也不愿意看见父女之间为此发生矛盾。她会不惜一切维护家庭的安定和睦。
自己的女儿是顺毛驴,作为母亲,吴妈妈很能掌握住火候,时机不到,绝不浪费心力,一旦时机成熟,她又绝对不会手软。
这才是真正的老姜,一个字:辣!
下午,妈妈给吴迪去了个电话,说:“晚上回家来吃饭,我做海鲜卤子面给你。”
吴迪脑子里还想着林若清,一点心情也没有,什么都不想吃,什么也不想干,无精打采的说了句:“我不去,不想吃。”
“你还是忘不了她,是吧?”妈妈的语气有些重。
吴迪眼里涌上了泪水,说:“哪那么容易,我投入那么多,不知道该怎么放下……算了,我不想再说了,心里烦,难受呢。”说完,就扣了电话。
晚上9点钟,正一个人在马路上游荡的吴迪,突然接到了在外地开会的爸爸的电话,声音焦急而严肃,说:“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儿也不关心你妈妈!你妈妈犯了心脏病,一个人在家呢,快去看看!赶快送医院!”
“啊?”吴迪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打了个的就直奔父母家。
到了楼下,她让司机等在那里,自己匆忙的跑上楼去,打开门,一眼就看见妈妈脸色蜡黄,嘴唇发乌的躺在沙发上,拧着眉毛,眼角挂着泪痕。
“妈!”吴迪扑了过去,摸着妈妈的手,焦急的问:“妈,你这是怎么了?”
“别管我……我没事儿,”妈妈看都不看她,泪水顺着脸颊滚落,说:“你们也都大了,翅膀硬了,自己都能照顾好自己,妈妈的责任也就尽到了。哎……等你当了妈妈,你就知道这当妈的心了,看到你们受苦,心里就像刀剜一样。不过,我劝你,你也不听,还是不劝了。”
“妈,你别这么说,你生我气了?”吴迪慌了神,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以后再也不了,您千万别想不开。”
说完,吴迪试图扶起妈妈,说:“走,我带你去医院打针去。”
“不去,”妈妈气若游丝,说:“还打什么针啊,老了老了,也过不了个清心的日子,一辈子为儿女操劳,结果谁都不听话,谁也不争气。我这心脏病纯粹是让你们气的,好不了了。”
“妈妈……”吴迪哭了出来,央求着:“求你了,妈妈,跟我去医院,我以后不敢惹您生气了,再也不敢了……”
总算,吴妈妈强打着精神让吴迪搀扶着去了医院,一测心电图,情况确实不好。
妈妈的心脏是个大问题,曾经为此住过两次院,一劳累过度或是心情焦虑,就心跳过缓,最严重的时候每分钟只有40来下,可就是查不出什么确切的原因。
吴迪知道,妈妈这次十有八九是让自己气的,心里的懊恼就别提了。
要了个房间,看着护士给妈妈打上吊针,吴迪就坐到了她的身边,轻轻按摩着她的腿,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里滴落。
坚强了一辈子的妈妈,此刻,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看上去是那么的虚弱和无助。眉目间的皱纹细细密密的,一无平日里的光彩,像是突然间老了10岁。
吴迪拉起妈妈没有打针的手,紧紧握住,生怕她就这么离开了自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四十六章
吴迪一夜都没敢睡,实在困极了,就蜷缩在妈妈脚下的那段空床上迷糊一回儿,害怕自己睡过去,给手机定了时,过1个小时就轻轻的响两声。一听见铃声,就赶起身看看吊瓶里的药还剩多少,再看看妈妈的反应,若是都还好,就再定上1小时,然后接着迷糊。
到了凌晨4点钟,医生给开的药才全部打完,妈妈心疼她,说:“咱回去吧,我好多了。”
可是,因为事先医生建议住院治疗,吴迪就没同意,说:“就先在这里睡吧,等到了8点多,我就给你去办住院手续。”
“我没事的,你还有工作呢,哪有时间陪我。”妈妈不想住院。
“我请假,让老王替我的班,平时都我替他呢,没事的,主任一准同意。”吴迪坚持着。
上午,吴妈妈就住进了省立医院心内科的病房内,妈妈的公费医疗在这里。吴迪找了熟人,安排到只住两个人的小房间,包了下来。
妈妈给自己的单位打了电话,说身体不好,想修养几天,不太要紧的事情就等她回去上班后再处理。
结果,一个传两个,两个传四个,整整一天,病房里就没断了前来看望的妈妈的同事和下属,捧着鲜花的,带着礼品的,挤得吴迪都没法在房间里呆了,只好躲到了阳台上。
有的年轻女下属,过去拉着妈妈的手嘘寒问暖,娇滴滴的那股亲热劲,让吴迪都差点以为她才是妈妈的女儿,自己反倒是个八杆子挑不着的外人了。
最后,还是负责治疗的医生不乐意了,告诉大家病人需要休息,这才将人散了出去。等到了晚上,那间小小的病房里的礼品竟然摆不下了,吴迪冲妈妈撇撇嘴,说:“我干脆去开个小卖铺得了。”
于是,她就开始忙着往外转移,先是给护士站送了4抱鲜花,又挨个的将护士和大夫打点了一番,反正借花献佛,也不浪费。
忙了一头汗,回到病房,看着那剩下的一堆礼物,皱着眉头说:“这些等我爸回来,让他的车带回去吧,我是搬不动了。”
妈妈落寞的躺在病床上,淡淡一笑,说:“人啊,还不就这么回事嘛。”
“嘿嘿,放心吧,再忍两年,他们就不会来骚扰你了。”吴迪调侃着,说“那时候,你就退休了,谁也不认识你是谁了。也就我和弟弟还贴乎你吧。”
“哼,”妈妈白了她一眼,说:“你们俩谁都指望不上。你弟弟是个白眼狼,养大了就跑了;你是个无能之辈,什么也帮不了家里。”
“那也比白眼狼强啊,我最起码还守着你呢,再无能,也比没有儿女强啊。呵呵。”吴迪在逗妈妈开心。
“你?要是有人牵着你的魂,你比你弟弟还自私呢。一准躲你爸妈远远的,倒时候,我们连个倒水的人都没有。”
“不会的,”吴迪眼里涌上了泪水,趴到妈妈腿上,说:“我一辈子都守着爸妈,不离开你们。等你们老的走不动了,我用轮椅推着你们去看夕阳。”
“就怕等不到那天,就让你们气死了。”妈妈躺在床上,叹了口气。
妈妈的单位里安排3个年轻的工作人员,排好班,在白天轮流来照顾她,有他们帮着,吴迪倒也不是太劳累。
住了一个星期后,吴迪编辑部的同事们也结伴来看望吴妈妈了。乔妮妮抱着一大捧鲜花,见了吴迪很亲热的过来挽着她的胳膊,笑眯眯的说:“吴老师,我的工作已经定下来了,就留在你们这里,主任说,还让我跟着你呢。”
“是吗?”吴迪笑了笑,说:“祝贺啊,等我上了班,请你吃饭。”
“对了,林若清没来过吗?”乔妮妮突然问。
吴迪心里猛的一抽,脸上的笑很不自然,说:“没啊,怎么了?”
“不对啊,她前天回来拿实习鉴定的时候,我告诉她阿姨病了啊,你平时那么关照她,她怎么也不来看看呢?”说完,又有些酸溜溜的补充了一句:“想不到她还挺有门路的呢,竟然去附属医院了,也不知道找的谁。”
心底的伤口又被捅了一下,鲜血喷涌而出,痛的吴迪有些承受不住,脸色明显的暗淡了下来,直到同事们离开,一句话也没说。
大家都以为她是伺候妈妈累得,也没当回事儿,可吴妈妈却心知肚明,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等到病房里就剩下母女二人时,妈妈冷冷的说:“你爱的好人啊!还有点人情味没有?她在你那里住了差不多一年,我和你爸爸那么关照她,好吃的、好喝的,大包小包往那里拎,光给她父母的东西也成堆了。怎么这点礼数都没有?就算她烦你,我还亏待她了吗?来看看我,还侮辱了她不成?”
“妈,别说了……”吴迪浑身无力,瘫坐在椅子里,眼里有了血丝,说:“她不是不想来看你,是不想见到我……”
“现在了,你还为她说话!”妈妈气得脸色铁青。
“妈,别说了,求你了,别再在说了……”吴迪一个人来到阳台上,从12层的高楼上往外看去,马路上熙熙攘攘,她仿佛离尘世很近,又仿佛很远。只感觉自己的精神在慢慢脱离身体,快要虚脱的感觉。
四十七章
对吴迪来说,可真是老天弄人,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不见踪影,不想见到的人却偏偏躲都躲不开。
下午,那个与吴迪失去联系的“前男友”顾贺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抱着一大束百合花来看望吴妈妈了。
他来的时候,吴迪不在,出去买杂志了。
妈妈一看到顾贺,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要多慈爱有多慈爱。
也奇怪,在吴迪没承认自己爱女人之前,妈妈对顾贺也不是多么满意,总感觉他配不上自己女儿,人太平凡,还笨嘴拙舌的,计算机专业,看上去也心无大志,比较安于现状的那类人。
可如今,再看过去,竟然怎么看怎么顺眼了,一表人才不说,既懂礼貌,又温和体贴,老实本分,还心灵手巧的。顾贺到了没10分钟,就把妈妈和吴迪捣鼓了好几天都没调好的手机给设置的服服帖贴的,还捎带手修好了病房里的一个电源开关。
吴迪买来了杂志,进到病房,一眼看到他,愣了愣,眉头微蹙,问:“你怎么来了?”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妈妈不乐意了,说:“小顾当然是来看我的了。”
顾贺没敢看吴迪的眼睛,笑的很内敛,说:“我听朋友说阿姨病了,就过来看一眼,一会儿就走。”
吴迪也不好多说什么,说实话,自己只是不爱他,但并不烦他,甚至于还很能和他聊到一起去。毕竟认识8年了,就是同事也会处出感情来的,何况还交往了一段时间呢。见到他,吴迪就像见了一个从小就认识的哥哥,虽然不爱,却很亲切。
说了会儿话,顾贺就起身准备离开,妈妈连忙叮嘱:“迪迪一个人照顾我很辛苦,你要是不忙,就常来陪陪阿姨。”
“妈!”吴迪喊了一声。
妈妈没理她,又说:“小顾,你明天过来,帮我看看她爸爸的笔记本电脑,好像中病毒了呢。”
“行!我明天中午带杀毒软件过来。”顾贺笑的很随和,有些胖乎乎的脸,倒也富态。
送走了顾贺,吴迪进门就冲妈妈嚷:“您这是干吗啊?”
妈妈白了她一眼,淡淡的说:“我是个病人,需要安静,你对我说话的语气最好温和些。”
“妈妈……”吴迪让这个老太太搞的很无奈,可也拿她没办法。
就这样,在妈妈的种种理由和袒护下,顾贺竟然每天都来病房,至少呆上1个小时才离开。
吴迪没有别的办法,惟有他一来,就躲出去,尽量避免同时在病房内呆着。
在这期间,妈妈还让吴迪领着顾贺回了趟家,把他们客厅里坏了有两个月的灯修好了。
有时候,只有吴迪在的时候,妈妈就嘟囔:“小顾这个孩子还是很能干的,像个男人样。你小时老说我偏向你弟弟,我还就是喜欢男孩子。好些事情他能给你办了,你弟弟在家的时候,纯净水就从来没让人送过,都是他去给我抗回来的呢。他一出国,什么事情都要找人帮忙,养女儿一点用处都没有。”
妈妈典型的重男轻女,从来不掩饰自己对吴东的偏爱。吴迪见怪不怪,笑了笑,说:“那你退了休就出国跟着他住吧,让他照顾你,爸爸留下来跟着我住,看看你俩到时候谁过的滋润。那些体力活,我自己干不了,还不能花钱雇人吗?明明有送水的,为什么要自己抗?都像您这样,那些送水工还怎么挣钱糊口?”
“反正好些事情,男人就是比女人强,家里没个男人就是不方便。”妈妈说。
“那是,”吴迪找出指甲剪,给妈妈剪起了脚趾甲,说:“正因为他们能干,所以才让女人的大脑更聪慧,用来指挥他们。我很努力的工作,挣的银子能把自己养活的很好,多余的钱正好付给那些电工、水暖工,既方便自己,又给他们创造了再就业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劳心者治人,我有个聪明的大脑就足够了,不用事必躬亲。”
妈妈一扭头,不再理她,吃起了碗里的水果。
半夜里,吴迪睡梦中,隐约听到了妈妈的抽泣声,醒了过来,看见妈妈自己坐靠在病床上,满脸的泪痕。
她立马翻身起床,凑过去,坐在妈妈面前,关切的问:“好好的,这是又怎么了?半夜三更的,你伤心什么啊?”
妈妈满眼含泪,抖着双唇,说:“迪迪,你今天跟妈妈交个底,要不妈的这颗心老悬着,一想起来就难过。”
“我说就是,你想知道什么?”吴迪问。
“要是,你和那个丫头就这么分了,你以后打算怎么办?等过两年,再找个女孩子一起过?”妈妈很想知道吴迪到底是怎么想的。
吴迪低下头去,半天,才说:“不了,如果跟她真的分了,我以后再也不找了,一个人过。”
妈妈一听,竟然失声哭了出来,悲凉的让人心惊,抽泣着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这么打算的……你……你让我们做父母的怎么放心的下啊……”泪水混着涕水流进了嘴里。
“妈妈……”吴迪拉住妈妈的手,试图安慰她。
妈妈紧紧握住她的手,断断续续的讲:“迪迪,咱不能走那一步啊,一个人的日子不好过的,生病了连个给你端水喂药的人都没有……我和你爸爸身体状况都这么不好,没准哪天就撒手走人了,可你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们陪不了你一辈子啊……我……我一想到……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连个做伴的人都没有,我这心……”
停了停,她接着说:“其实,妈妈不在乎你和谁在一起,只在乎你过的好不好,是不是有人关心你,照顾你……我希望我和你爸爸都走了之后,仍然有人疼你,爱你……可,可你若是一个人过,倒时候我们死了也不瞑目啊……”
“如果你爱的姑娘真的能陪着你,带给你幸福,我也就认了,可,现在这个丫头就算将来回头找你,你还能幸福吗?你的性格妈妈知道,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对感情要求的更是苛刻,就算复合了,你们也不可能会相处愉快的。那倒裂纹会永远呆在你的心里。”
“孩子,醒醒吧,别再沉迷下去了。趁着年轻,好好为了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别到了一个人风烛残年的时候才想找个伴来陪自己,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晚了……”妈妈泣不成声,痛心不已。
吴迪泪流满面,不忍心妈妈如此难过,说:“妈妈,你别哭了,给我段时间,让我好好考虑考虑,我不会老这么沉迷下去的。”
“多长时间?”妈妈连忙问。
吴迪沉思片刻,强忍着痛苦,说:“99天。如果在这期间内毫无起色,我就彻底放弃林若清,以后也绝对不再爱别的女人了。不一定和顾贺走的多近,但我保证不阻止他来陪你们二老,就算为了你和爸爸,我也不会让自己孤独终老,您再给我几年的时间。我现在的心里满满的,装不下任何人。”
“真的?”妈妈眼里闪过了一丝光芒,好像看到了希望,说:“说话算数,从现在起,再过99天,只要她不来求你复合,你就要给我彻底的放下才行。”
“嗯……”吴迪应着,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只一会儿,就把衣襟浸透了。
第二天,吴迪白天趁回自己蜗居拿东西的时候,打开计算机,上了搜狐网,新建了一个博客,名字叫“让爱再持续99天”。
下边有行注解:我无力面对母亲的眼泪,也不忍她再为我痛心,但我实在割舍不掉,将在99天内,默默等待爱的回归,因为,此生,爱,仅这一次。
四十八章
接着,吴迪坐在计算机旁,敲打着键盘,写下了第一篇日记。
《第一天》
若清:
我不知道你是否能看到这些文字,但每个字,每个标点,都是为了你而写。
这些日子,我过的很苦,已经无法找到恰当的词来形容。在此之前,我从不知道,爱一个人,竟然可以这么痛!这么痛!
那些失眠的夜晚常伴着我,一个人躺在曾经属于你我的床上,冰冷,孤寂。我总是躺在床的右边,因为,已经习惯了将左边留给你。
每天早晨,依旧会给你的牙刷挤上牙膏,然后再用清水冲掉。
从来不敢去阳台,白色衣橱里放着你衣服,满是你淡淡的香味,而那些熟悉的气味总会让我流泪。所以,我的花全干死了。为此,我很自责,但我自己又何尝不在枯萎?
我不知道你是否爱过我,哪怕只有一丁点。但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我爱你。以前是,现在仍然是,至于以后,我不知道,只知道,我不会再爱上别人,不管是她,还是他。
我清楚的记得咱俩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就像我对你说过的:你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我都深藏心底。
还记得,你刚来时,总穿着那么一件淡绿色的衬衣配着条洗得发白了的牛仔裤,看上去轻轻爽爽,就像一株小白杨,笑起来甚至能让我感觉到树叶在清风中的摇曳。带点婴儿肥的小脸蛋总是透着一抹年轻女孩子特有的粉红,自然、单纯、灿烂。
还记得,我带你到了医院去点你脸上的小黑痣,你因为紧张,忽然抬起手,拉住了我的手。一股温暖袭来,我心里微微一荡,也随着握紧了你的手。那只手细腻而柔软,如若无骨。
还记得,许多次,在你已经睡熟的时候,我悄悄的把身体靠向你,静静地感受着你所散发出的温暖和发丝上绕鼻而来的清香,心里竟然有了想要吻你的冲动。也曾经多少次,克制不住,抬起一只手,轻搭在你裸露在外边的胳膊上,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悸动。
还记得,你我的第一次吻,我像遭遇了突然到来的春天,一时间幸福的有些不太相信自己感觉。那时的心跳以及手心里的汗珠儿都那样的真切,如在眼前。
还记得你我在海边的宾馆里第一次做爱,谢谢你,我的爱,你让我感受到了人生最大的快乐。
还想再写一些,但此刻,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眼睛,我看不清屏幕,所以,其他的还是明天再说吧。
还有98天,我等你回家。
爱你的迪
四十九章
6月中旬,吴妈妈已经住了半个月的院,经过心内科专家的调理,病情稳定下来。在吴爸爸出发回来后的第4天,出院回家了。
那天,除了附属医院的工会主席、办公室主任、办公室秘书等吴爸爸那边的来人,还有妈妈所在学院的党委副书记以及两个辅导员,另外,就是众人眼中的吴迪的“男友”顾贺,一大队人马,热热闹闹的把院长夫人从省立医院送回了位于山脚下的家。
众人没看见吴迪,都问她怎么没来,吴妈妈解释说:“她回去上班了。”
吴迪总是这样,只在父母最需要她的时候才出现,一旦有人陪着或是簇拥着他们,就放心的躲开去,见不到人影了。
当晚,吴妈妈就问爸爸:“你最近还出去吗?比如说出国或是开会?”
“倒是有好几个邀请,但我不太想去了,你身体不好,我就在家陪你一阵吧。”吴爸爸喝着妈妈给他泡的参水,面带疲惫。
“有没有时间长点的?3、4个月的那种?”妈妈又问。
“干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盼着我出去了?”爸爸好奇的打量着老伴,故做严肃的说:“都一把年纪了,你还有什么想法不成?”
“不是了,”妈妈连忙解释,“我长病这段时间,迪迪已经让我劝的有些动摇了,你没看见小顾又来了吗?我想让她搬回来陪我住上3、4个月,再加把柴。你在家,她不乐意回来住呢。他爸,你这次要是按我说的办,迪迪的婚事就有希望了。”妈妈当然不能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打算了。
“真的?”这对吴爸爸来说确实是个喜讯,吴迪的个人问题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无奈有些事情,当爸爸的不太好和自己的女儿说的太透彻,没机会做思想工作。
他想了想,说:“倒是有个为期三个月的党校学习班,在北京,下半年医院工作很忙,我原先不太想去呢,打算参加下一期的。”
“哎呀,去吧,早去晚不去的,”妈妈怂恿着他,又问:“你们那里新职工是不是7月分报到?”
“是啊,”爸爸想起来什么,问:“对了,那个小林姑娘还住迪迪那里吗?小姑娘该高兴坏了吧。呵呵,她这次还真的好好谢谢迪迪,要不是我主张要她,她这次怎么也进不来的。”
妈妈没动声色,淡淡的说:“是啊,你帮了大忙了呢。你姑娘都知道的。”
就这样,吴院长事后安排了一下医院下一步的工作,在新职工报到之前,就去北京参加党校学习了。医院的副职和办公室主任每星期往返在去北京的高速公路上,及时的请示汇报工作,倒也没耽误什么事情。
爸爸一去北京,理所应当的,吴迪就要搬回家来照顾孤单又虚弱的母亲了。
她并不知道爸爸要去多久,以为还是个几天的小会议而已呢,并没有太在意。
吃饭的时候,妈妈嘱咐道:“你要回来住才行,我一个人睡不踏实。”
“知道,”吴迪随口问:“对了,我爸什么时候回来。”
“去北京学习三个月。”妈妈说。
“什么?”吴迪愣住了,拿着筷子的手停在那里,定定的望着妈妈,一丝绝望涌上心头。
妈妈已经吃完,起身去客厅,淡淡的甩下了一句:“在你的99天到期之前,林若清不会在单位里看见你爸爸的,所以,别指望她会有所畏惧的来找你。你要是想让她知道是你起了作用,就自己去告诉她吧。”
吴迪的脸色暗了下去,原本心里唯一一点转机的希望也因爸爸3个月的学习而落空,微皱眉头,说:“你不用激我,我说过,不会主动把这件事告诉她的,那不是我的人品,我要她爱我这个人。我要给她写信,给她打电话,用我自己的方式去找她回来。”
妈妈没吭声,她知道女儿是个很要强又很有自尊的人,最害怕自己喜欢的人烦她,即便是口口声声说了要怎样怎样的,不到逼不得以,也是不会轻易迈出这一步的。再者,如果林若清真的肯回头,还用得着等她去找吗?
妈妈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起了电视,心里隐隐做痛,暗说:孩子,别怨妈妈狠心,妈妈都是为了你的将来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