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12-12 19:04:05 编辑:杉_珊 字体: 大|中|小】
傍晚,我与任静走在应约赴宴的路上。经过一家烟酒店时,我停了下来,望着被路灯照耀的漫天风雪,有种特别悲凉的感觉。不顾任静的反对,我执意买了一瓶茅台酒。
那人端坐在小肥羊火锅店里,手里燃着一支没有熄灭的烟,样貌普通神情平静。见到我们走进来,掐灭手中的烟蒂,向我们挥手示意,并堆起满脸的笑容。我一步步的靠近着自己的情敌,心潮翻涌着。但是我必须保持镇定,我狠狠的抓着手中的酒瓶,仿佛要将它捏碎一般。
不等任静介绍,我已经伸出右手递到那人面前,笑得有些夸张:
“大哥好,真不好意思,每次来都给你们添麻烦!”
那人咧着嘴,笑得有些僵持,大概我的过分热情让他有些不自然吧。他也礼貌的递过右手,然后我们的手握在了一起。那一刻,我很想嚎啕大哭。
“客气了,”那人把手抽了回去,“常听小静提起你,说你特别的能干,人又善良,难得你肯跟她交朋友,实在是我们的荣幸!”
“是啊……”任静匆忙看了我一眼,迟疑了一下,她还是选择坐在了我的身边,然后她对着那人笑得春光灿烂,“杉杉人真的很好,的确是一个值得交心的小朋友。”
他们夫妻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客套起来,突显出我局外人的身份。我像是一个小丑,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对了,还不知道你贵姓,忘了问小静了。”那人替我倒了杯茶,微笑着面对我。
我拿起茶杯喝了一小口,想让自己可以渐渐进入表演的佳境,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冷却自己的情绪。
“免贵姓林,”我用最佳的状态回答面前的男人。
“我叫张振鹏。”
接下来,我不知道自己都胡说八道了些什么,只知道我和张振鹏似乎聊得特别开心,因为我的眼前总能浮现出他开怀大笑的样子。我好像也笑了,笑的特别没有涵养,好像自己中了五百万,兴奋到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据说内蒙古人都极爱喝酒,而且有人来家作客,一定要把客人喝到不醒人事才好,这样才算最好的招待方式。张振鹏似乎很欣赏我的豪爽,他说没有几个女孩敢挑战茅台酒。喝到高兴的时候,他就唤我叫小妹,说了一堆我已经记不清楚的话题。只记得我不停地仰脖把酒送进肚子里,然后不停地笑着、笑着、笑着……
任静曾试图劝住我们两个人,她跑到桌对面,责怪自己的丈夫不该让我喝那么多,张振鹏却一脸爱怜的揉揉任静的头发:
“人生难得几回醉啊,对吧?小妹?”他红着眼睛冲我叫嚣着。
我觉得特别好笑,猛烈的点着头。周围的一切,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清,我的脚下似乎变成了一片云海,踩上去软绵绵的。任静有好几次在桌下偷偷握住我的手,她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我不想停止这场戏。
人都说,酒不醉人人自醉。我本该醉的,事实上,我就是抱着必醉的决心来的。尽管古语也云:酒入愁肠愁更愁……我却仍然很想,彻彻底底的醉一次。但是,我的意识非常的清醒,虽然我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我是被任静架着离开的,我却清晰的记得,离开时,张振鹏肆无忌惮的搂着任静说:
“老婆,招待好我的小妹妹!”
我用笑声嘲讽面前的一切,看着任静,忽然觉得她是那么的可悲和可怜。我的灵魂飞出体外,冷眼看着自己的身躯,鄙视着自己的懦弱,但是我的灵魂不会发声,它永远只能默默的做个旁观者。
回去的路上,我坐在出租车里不发一言。任静好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怯生生的望着我。她很小声的问:
“想不想吐?是不是不舒服?杉……”她的声音里分明有些哽咽。
我一直盯着窗外,黑夜下的风雪,让人觉得冷傲而又孤独。我以为,我会哭,但是我没有,我骄傲的咬着嘴唇,始终没有说一个字。
回到家的时候,是任静的室友为我们开的门。她一脸惊恐的望着我,我惨淡地对着她笑了笑,没有一丝说话的力气。我被她们两个人扶到了床上,任静喂我喝茶的时候,她的朋友也跑来帮我用热毛巾擦脸。她们两个人低声说着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清楚,胃里开始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头越来越晕。
我摇晃地爬起来,想要去厕所。任静慌忙跑过来扶住我,我却一把推开她,跟她赌气似的不想理会她。她守在厕所门外,不安的一直追问:
“没事儿吧,没事儿吧?”
回到床上的时候,我已经看不清楚任静的样子。任静把房门锁好后,快步跑上床搂住我。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到我的面颊上,她边哭边不停地重复说着:
“杉杉,杉杉,杉杉……
我很想对她说些什么,嘴边的话却哽在咽喉无法说出口。而且我的意识越来越不清晰,我模模糊糊的想,如果我没有来呼和浩特,那么这个时候,躺在这张床上的,应该是另一个人。他会像任静抱我一样,紧紧抱着自己的妻子。我很想爬起来睡到地上去,因为我嫌这张床脏,但是我没有任何的力气做这件事。我开始恨自己为什么要爱上任静?也开始恨任静为什么要爱我?也开始更加憎恨那个霸占任静的男人!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时分。窗外仍在飘雪,外面的世界被包裹在一片银白色之中,显得那么纯洁与安静。我头疼欲裂,整个人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胃里仍然很不舒服,一个晚上我觉得自己老了很多岁。
任静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她捧起我的手,小声的问:
“好点了吗?要不要喝水?还是我去熬点粥?”
她的眉宇之间锁着忧郁,双眼有些许红肿,她用冰冷的右手抚过我的额头,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我望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舍不得再去恨她。我们同在爱里沉沦着,谁又能去责怪谁呢?痛苦的时候,会抱怨当初自己为什么会爱上她?但一段感情带给自己多大的伤害,就一定曾经有过多少的快乐。我仍然无可救药的爱着她,虽然前路仍然是个未知数。
我伸出双手,撅着嘴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娇声说:“抱抱……”
任静小心的把我搂在怀里,用嘴亲吻着我的脸颊,喃喃地说着:“还以为你不会理我了,杉杉,杉杉,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傻瓜,谁说要离开你了?好像是我喝醉了,不是你吧?”我调皮的将头深埋在她的怀里。然后我把任静的手拉到嘴边,用嘴唇轻轻吻上去,“我饿了,做点吃的给我吧,好不?”
任静开心的应着,一溜烟儿的奔去厨房为我熬粥。做饭的同时,还不忘探头看看我,傻呵呵的冲我笑。其实我一点也不饿,胃里好像有一把火,灼烧着自己,但是我不想让任静担心。我凝视着外面的雪花,忽然很想出去走一走。
勉强吃了几口粥,吵着让任静陪我出去走走。她见我那么坚持,最后还是勉强答应了。出门之前,她把我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剩两只眼睛露在外面,然后她牵着我小心翼翼的慢慢走出家门。
刚一出门,冷风扑面而来,寒意阵阵。雪花斜斜的飘过脸颊,冰冰的。外面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能看见一望无际的银白色。那时,天地之间仿佛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多么想,此时此刻变成永恒,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她就这样一直牵着我,一直……没有人会责怪我们的爱,我们也不再对彼此愧疚着。如果这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该有多好,我傻傻的这么想。
任静小心的搀扶着我,仔细的为我探着路,一路大呼小叫的喊着:“小心,小心!”看她为我紧张着急的样子,心里有一种特别满足的感觉。因为我知道,在她的心里,我也一样那么的重要。我忽然停了下来,深情地望着任静:
“大宝贝儿?”
她也停了下来,好奇的回望着我。
我掸掸她头上的雪花儿,将身体微微靠近她,小声的说了一句:“我爱你……”
她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害羞而又着急的问着:“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好不好?”
我挣脱开她的双手,开心的一路向前小跑着,然后转回身看着仍在原地发愣的任静,大笑道:“笨蛋!”
她也像个孩子一样追过来,拽住我的双手,把头凑近我的耳边低语着:“我也爱你,小东西!”
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首任静最喜欢的歌,我曾经在电话里为她清唱过一次,她说我的声音像天使,她说她迷恋我的歌声。我凝视着我的爱人,轻轻的为她哼唱着:“我愿意为你,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只要你真心拿爱与我回应,我什么都愿意,什么都愿意,为你……”
偶尔我会想,如果当初没有遇见她,现在的自己又会是什么样子?这个问题,任静也曾经问过我很多次。她说,像我这种女孩,不应该成为同性恋。以我的家庭环境和成长经历,我应该过着正常人的幸福生活,没有眼泪也不会这么辛苦。或许就如她所说,我应该找个男人来疼爱自己,也许几年之后我会成婚。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很多个如果,假使当初不曾遇见任静,我也一样会爱上某个女人。虽然那个时候,我仍然不敢直面自己的性倾向。
接下来的两天里,我们形影不离。两个人窝在家里过着好像夫妻般的琐碎生活,虽然琐碎却又是那么的甜蜜。白天的时候,我们会窝在沙发里一起看某个无聊的电视连续剧,我躺在任静的怀里,觉得自己像一只庸懒的猫。晚上因为任静的室友下班回家,我们俩会刻意的保持某种距离,然后等到夜深人静,两个人紧紧的相拥在一起,谁也舍不得挪动自己的身躯,生怕下一秒钟,对方会从自己的怀抱里消失。除了中途张振鹏打过几个电话与我寒喧之外,我过得简单而又幸福。
不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时间爬行得比蜗牛还慢。在一起的时候,时间又像插上了翅膀,总是飞似的向前狂奔。转眼,离别将近。
走前的那一晚,任静抱着我哭泣。我们谁也没提,下次见面又是何年何月,因为我们谁也没有把握。除了相互嘱咐对方注意身体之外,就只剩下绵延不绝的哀伤了。
这一次的火车站送别,和前几次的没有太大的不同。还是依依惜别的神色,天也仍旧是一如既往的灰。只是雪停了,却刮起了猛烈的大风,好似我此刻的心情。 火车终于载着我,离开了她的视线。我的眼泪冻结在眼眶中,流不出来。也许是因为天气的缘故,这一次我没有哭,也或许是因为,我已经习惯这样的离别、相聚,再离别、再相聚……永无休止的等待等待再等待。
回京的时候,这里居然也刮着猛烈的狂风。到家以后,我已经被吹得面无表情。爸爸细心的为我煮了一碗姜汤,妈妈打开热水器让我洗去一路的风尘。我觉得对不起两个老人,过节放假不在家陪着年迈的父母,却跑出去私会一个有夫之妇。我从来不敢想象,他们知道这一切之后,会是怎样的惊天动地。
我的家庭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式家庭。父亲是军人,是一个有着满腔爱国热忱却又老实的老党员,一辈子为国家效力,最珍贵的也只是保险箱里那一本又一本的荣誉证书。母亲是传统的中国女性,虽然争强好胜了一辈子,却也在勤勤恳恳的经营着这个家。姐姐与哥哥都已经结婚了,买了自己的房子,过着幸福而又快乐的小日子。我是家里的老小,全家最疼最宠的那一个。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却也是爸爸嘴里常说的,最懂事的那一个。二十四年里,一路平平稳稳没遭遇过什么坎坷。可以说,我的生活经历就像一张白纸。
虽然全家人都受过高等教育,可是我仍然不敢告诉家里的任何一个人,我其实喜欢女人。我曾经想过,把自己的事情告诉最疼爱我的姐姐。但最终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姐姐也在婚姻上失败过一次,她最痛恨第三者,怎么会理解我的爱?更何况,我的爱还有别于正常的感情?
我不想把同性恋说成是不正常的感情,但在大多数人的眼里,这的确是不能被接受的感情。何况中国本来就是一个传统观念极强的国家!
父母不太理解,为什么我会选择去内蒙古过节。即使我编了个谎话,说是单位组织旅游。并不是父母对我的要求不严格,而是从小到大,我很少让他们两个人操心,所以他们对于我提出的要求很少反对。
洗完澡后,我开始整理旅行的包裹。妈妈走进了我的屋子,递给了我一封信,封皮上没有写字,我好奇的望向妈妈。
妈妈神气古怪的撇了撇嘴,我知道她肯定拆开看过里面的内容,以我对母亲多年来的了解,她一定会把翻看我的东西,当成是关心我的一种表现。
“你自己看吧,我和你爸都认为,你最好还是慎重考虑一下。”妈的表情看起来很不满意。
“别把爸也拉到你那个战线上,行吗?”我知道爸爸从来不会擅自翻看我的东西,除非是妈妈看过转述给他内容。
“你这孩子,现在越来越古怪,放着这么好的男孩不要,真是不知道你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以前多乖啊,从来不知道跟父母顶嘴……”妈还在一旁喋喋不休,我也顾不上跟她理论,打开信封把里面的信件认真的读了一遍。
信是陈平写的,内容不多,却非常感人,我几乎快要被他打动了,可惜,这样的男人,我始终爱不起来。
“杉:
见信好!
自上次一别,已不见你很多个日子,心下十分惦念。不知道你一切尚好?
那次临别时,你说的话语仍在耳边回响,始终不能忘怀。我也确曾试着努力过,让一切如风般消散在时间的隧道里。
但可惜,我一败涂地。
杉,我知道爱情不能勉强,但同时也知道,金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道理。
不想说更多的话来表达我的决心,只想用岁月来印证一切。
盼回音。
陈平”
中午十二点的阳光有些耀眼,我坐在星巴克里,靠着窗仰头望着天上的浮云悠悠。陈平在五分钟前打来电话,说是正在赶来的路上。
我搅动着面前的咖啡,心里有些黯然。说实话,学不会如何拒绝一个人,所以有些慌,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如此,我还是固执的选择了与他见面的方式。因为我觉得,这是对陈平最起码的尊重。
时间过的异常的慢,我如座针毡。似乎等待了很久,陈平才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他马上发现了我,堆起满脸的笑容向我跑过来。我礼貌性的站起身,刚想开口,他却抢了先:
“等急了吧?北京的交通就是太差,连周末都人满为患。”
他坐在了我的对面,然后示意我也跟着坐下来。我笑的有些僵硬,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跟着陈平点了一杯咖啡,我们就这样相对无言的坐了大约五分钟的时间。我看着他额角渗出的汗滴,心下全是亏欠。虽然我从未对他承诺过什么,可依然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陈平是我的第一个相亲对象。全家人都特别的喜欢他,除了我。
但是他对我的确非常的好。无论样貌还是学历,还是他从事的工作,陈平都让人无可挑剔,除了那微微屑顶的脑袋,他应该算是一个标准的好丈夫类型。
我跟他认识也有半年多了,就在认识任静的不久前,父母苦口婆心的劝说我,该为自己的婚姻大事着想了。我顶不住家里四张嘴的劝说,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迈出了相亲里程碑的第一步。出乎意料的是,陈平对我的印象极好,第一次见面就吵着送我回家。之后便开始发动猛烈的攻势,让人无从招架。
可是无论他待我怎样的好,我都始终无法把他当作恋人。每次约会,当他试图走过来拥住我,抑或是拉住我的手时,我都会产生一种逃离的念头。他大概也看出了我的害怕,所以一直在这方面非常的宽容我。也许他认为,那是一种小女孩的本能害羞情绪。
当然,我并不讨厌陈平,也不讨厌男人。我只是无法把他当成是自己的爱人,也无法真正意义的去爱一个男人。
不久,我在网络上认识了任静。我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真实情感,也开始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难以接受陈平的爱。我开始刻意冷落他,回避他。我想用无声的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心意,让他知难而退。
可惜陈平始终没有放弃,刚开始我也想不通他何以如此执着,后来通过自己的感情才深刻的体会到,我和陈平不过是两个苦苦为难自己的傻瓜而已。这让我更不忍心亲口拒绝他,有时被爱也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上一次见面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陈平跑去单位门口等我下班,捧着一大束鲜花像个孩子一样的微笑着。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嫁给面前的这个男人。但是任静已经占据了我的整个心房,我知道该让陈平从此对我息心。
我带陈平去了迪厅,任意的发泄着自己。陈平的情绪被我一点点的激怒,刚巧任静在那个时候给我打来了电话,我肆无忌惮的在陈平面前诉说着对任静的相思之苦。陈平最终愤然离开,走之前他抓着我的胳膊晃动着,脸上的青筋跳动着:
“如果你始终无法接受我,那么就直接宣判我的死刑好了,不用这种方式来赶我走!”
我轻轻的回了他一句:“不要再傻了……”
我以为一切就此可以结束,但是没想到今天我仍然要坐在这里,绞尽脑汁想该如何让陈平彻底死心。
“杉杉……”陈平还是早我一步开口,他深情的眼神让我越来越不自在,“听叔叔阿姨说,你元旦去了内蒙古,那里是不是比这里冷很多?其实这么冷的天,不该去那边旅游的,你们单位也挺有意思。有没有感冒?我记得你很容易感冒,上次送你的药吃完了吗?需不需要我再去买一些?”
我摇摇头,心里面正在措词。
他继续着,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吃饭之前最好不要空腹喝咖啡,对身体不好。还没有吃饭吧?想吃什么?”
“在想什么?杉?”陈平忽然抓住了我放在桌面上的手,我错愕的回望他,惊得浑身发麻。我试图把手从他手中抽离出来,但是他的另一只手也捉了过来,紧紧的抓着我没有放开的意思。
“陈平……”我有些恼了。
“杉……”陈平恳求的凝视着我,“你肯再见我,我很高兴。我知道你一时还不能接受我对你的感情,可我希望你不要拒绝,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我觉得这很像电视剧里的对白,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我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但是望着陈平诚恳的表情,实在不忍心说伤他的话。我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些:
“陈平,你听我说好吗?首先,你误会了我约你见面的意思。我知道你很好,什么都好,这不是冠冕堂皇的话。人非草木,你对我的好,我一直记在心里,但是我始终不能回报你同样的感情。我知道,爱情是不需要说抱歉的,但我对不起你。很抱歉,我并不是你的那一半,很抱歉,我无法让你用岁月印证些什么,很抱歉,我只能把你当成是朋友……”
我感觉到陈平的手心在冒汗,但是他仍然没有放开我的手。他的嘴唇微微抖动着,那哀伤的眼神刺痛了我。
“陈平……”我伸出另一只手,安慰似的拍拍他握住我的手,“不要再执着了,我不过是个笨丫头而已……”
他忽然反手捉住了我伸出去的另一只手,我被动的被他抓住两只手。他看起来有些激动,声音颤抖着:
“杉杉,我并不乞求你现在接受我,但你总不该一点机会都不给我。我不放弃,我不放弃,我不放弃……就算你骂我也好,我只想坚持我最初的想法!”
“陈平!”我吼他,“你究竟知道不知道我为什么不会爱上你?你这又是何苦?”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金诚所至,金石为开!”他眼里冒着火。
“可是我喜欢的是女人……”我忽然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也许是因为他的情绪带动了我,让我变得一样的冲动。但话音未落,我就开始后悔起来。我害怕袒露自己的心声,我也不敢在外人面前坦然接受自己的感情趋向。
他愣住了,呆呆的盯着我。他眼神里写满了不可思议,然后他颓然的倒在椅背上,终于松开了我的双手。好一会儿,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这不可能……你这分明是借口,借口……你这又是何必?”
我不置可否,低着头继续搅动面前的咖啡,其实我很紧张。我害怕他继续追问,我希望他死心,同时又不希望他相信我的话。
时间静止了般的难熬。我偷偷抬眼望他,却发现他正目不转睛的凝望着我,他的嘴角扯起一丝笑意,那笑容里分明有些苦涩:
“林杉,如果刚才那句话是真的,那么我劝你去看看心理医生,你是个可爱的女孩,会有很多男孩子喜欢你。如果刚才的话是假的,那么你也太用心良苦了,为了拒绝我,可以想出这么荒诞的理由。或许你说的对,我这又是何苦?”
陈平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继续细致的盯着我看,像是研究一件文物古董般的小心翼翼。然后他终于站了起来,呆立在原地数秒,小声而又哀怨的说着:
“杉,也许我的离开,才是对你最好的方式,对吗?”
我的眼泪不听话的悄悄滚落,我埋下头,不想他看到我心软的一面。
“祝福你……”陈平丢下这一句话,消失在我的面前,从此再没有出现。
接下来的一个月,父母几乎天天唠叨我不该否决陈平。他们一直追问我分手的原因,我却始终不能给他们一个合理而又满意的答案,到最后,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沉默。
有一次我听见妈妈偷偷给陈平打电话,大致的意思是替我向陈平道歉,说什么小孩子不懂事,不懂得珍惜感情之类,希望陈平能再给彼此一次机会,不要轻言放弃。父母是真的非常喜欢陈平,他们认为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给我安定幸福的生活,所以母亲宁愿放下自尊去恳求对方。
我仍然清晰的记得妈妈当时打电话的表情,那一刻我憎恨自己。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的心里忽然涌起无限的悲凉感觉。我冲到妈妈身旁,夺过电话,将其狠狠的挂断。因为有些激动,我的身体微微抖动着,吼道:
“妈!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以后可不可以不要随便插手!”
妈妈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是母亲是何等倔强的人,平时我们很少和她顶嘴,因为知道她的性子烈,很快的,怒火写满了她的脸,她没好气的回我:
“什么叫随便插手?你是我十月怀胎辛苦生养出来的,你的事我能不管吗?要是你自己处理得好,我也乐得清闲。可是你瞧瞧你,放着陈平那么好的男人不要,你还要找谁去?要分手也找个好的理由来拒绝别人,怎么把自己说成了同性恋?你叫我们老两口以后怎么做人?脸都给你丢光了!脾气到是越来越坏,什么事也不和父母商量,自己由着性子来!你再这样下去,到了真嫁不出去的时候,看你还凶什么凶!”
母亲就是这样,永远是刀子嘴豆腐心,我知道这是她担心我的表现。这点我随了母亲,发脾气的时候,什么伤人的话都不会吝啬。
我虽然理解母亲话里的含义,听完之后却也吓出了一身冷汗。没有料到陈平会把“我喜欢女人”这句话转告给母亲,或许是做贼心虚吧,我害怕别人看穿我的心,尤其是我的家人,因为我深知,家人不会接受我的感情,那只会掀起轩然大波。
所以一时之间,有些语塞,手心不断地冒出冷汗。妈妈瞪了我好几眼,看我不回嘴,憋了一脸红站在原地,嘴里念叨了一句“臭丫头”之后,就转身去了厨房不再理会我。我这才长出一口气,心里像是卸掉了一块沉重的包袱。
果然,自此之后,父母就“同性恋事件”不再追究,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仍然会隔三岔五的教训我一顿。当然他们并不会因为一个陈平,而停止给我找人生伴侣的步伐。母亲依旧不停的托亲戚朋友给我务色相亲的对象,我心里是十分反感的,却也不能违抗父母的意愿。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父母的亲恩,因为自己的倾向问题,我已经深觉有愧于他们。因为若是有天他们终于了解,也只会让他们为我更添操心而已。
当然,我从来没有跟任静提起过这些,一来怕她担心,二来出于私心,因为我很怕她知道后,会选择退出和放弃。
这些日子以来,照旧是每日的思念,依然是不断的牵挂。我对任静的感情,并没有因为距离而疏远。偶尔会生出这样的傻念头,瞒着所有的亲朋好友,带上行李直接奔向她的城市,不乞求可以与她组建一个家庭,但求能够天天与她相见,哪怕只是远远的看见也好。但是任静不会让我那么做,她还有那么多的牵挂和不舍,在她不能承诺未来前,我们似乎也只能如此这般两地相思。
而她的大部分不舍和牵挂,全是因为她那还不满十岁的儿子。
相识越久,我越深刻的体会到,儿子在她心中那不可或缺的地位。人们都说,母爱是最伟大的,母爱是最值得称颂的无私的爱。我非人母,并不能真正意义的体会到其中的含义。所以和任静相识之初,对她一时失控的话深信不疑,现在想来,自己有多么的幼稚。
她当初对我说,和张振鹏结婚是逼于无奈,因为身在那个年代,那样的环境,身为一个女人,不能随心的做出自己的选择,只能屈服于社会,俯首于道义和责任。婚后,她并不想生孩子,因为她并不喜欢小孩,可是依旧是责任与道义,她必须做出让步。她说,当孩子哇哇坠地的时候,并没有应有的喜悦,只是觉得她完成了自己身为女人该完成的责任。然后孩子一直由她公公婆婆抚养照顾,任静本身并没有为孩子操过很多的心,所以她说,她与儿子感情并不深厚。
我还记得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把我搂在怀里,温柔的低语着:
“杉,你才是我心尖上的那个人,永远都是。”
其实我并不想比较在任静心里,我与她儿子的地位孰轻孰重,很显然这两种感情不能放在一起对比。但是,当任静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还是有种飘飘然的感觉。或许这是女人天性里的虚荣表现,永远都想成为恋人心里最重要最不可或缺的人。
让我对此有所改变的原因,是因为寒假的来临。
任静把儿子从老家接到呼和浩特照看,和儿子每日形影不离。每次发短信或者通电话时,都会很兴奋的和我唠叨,她儿子有多么的可爱,多么的听话。任静和儿子在一起后,和我联系的次数明显减少。有好几个晚上,我特意从家里跑出来给她打电话,她总是匆匆挂断,不是因为她要辅导孩子做功课,就是孩子已经睡着了,她不希望打电话影响孩子的睡眠。还有几次,她特意拨来电话,只是替她儿子询问功课,我在一瞬间就成为了小学教师。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意识到一个问题,所谓心尖上的人,只是一时的失言,我永远不可能超越她儿子的地位,无论何时何地。
但是我不想因此而去计较我与任静之间,究竟谁付出的多,谁付出的少。我爱她,所以她爱的,我也会全心接受,所谓爱屋及乌吧。
那天晚上,我与任静在网上聊到深夜。在下网之前,她说漏了一句话,她说,今天她儿子小宇要在楼下睡了。敏感如我,怎能不领会这其中的含义?
她们家的网吧有两层,任静曾经说过,平时她和张振鹏都会睡在楼上,但是楼上的床不够大,有时张振鹏就会睡在楼下。自从小宇来了以后,每日都是任静陪着小宇在楼上睡的。她说,小宇今天要在楼下睡了,很明显这意味着今天她要与自己的丈夫同床。
其实夫妻之间,这种事情再平常不过。但是在我听来,句句如刀般刮伤我的心。我不是圣人,没有伟大到不去计较她和谁睡觉,即使那是她的合法丈夫。其实当任静跟我无意间提起每日要与小宇在楼上睡觉时,我心里就已经一片阳光明媚了。终于可以踏实的睡觉,而不必每晚入睡之前,眼前都会闪现出张振鹏搂着任静的场景。大概是因为最近任静因儿子而冷落了我,那晚我的脾气忽然变得非常的坏。我恶狠狠的抛出一句话,也不管会不会伤到任静的心:
“快去陪睡吧,人家等急了,春宵一刻值千金!”
然后我甩下任静,匆匆下网,心里面是一片死寂。自己趴在床上哭得昏天黑地,一整晚都不能入睡。
第二天一早,任静就打来电话,我冷冷的回她。任静的情绪似乎也非常激动,她冲我喊:
“你到底想我怎么样?我已经因为你,拒绝和他上床很多次,可我毕竟是他的妻子!”
我们在电话两端沉默少许,任静继续在电话那头咆哮:
“你以为这样的日子我不难熬吗?我没有一天不思念你,我想和你天天在一起,我想每晚都可以搂着你入睡!我也想过离婚,可是离了又能怎样?我能给你什么?还有我儿子,他又该怎么办?我现在每隔一两个月才能见到他,如果真的离婚了,最可怜的还是我的孩子……”
她说一点没错。
是啊,离婚了又能怎样?我们在一起?简单的一句话,说出来很容易,做起来又谈何容易!何况她还有一个儿子。说实话,我从没想过要任静离婚,那对我来说,似乎是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未来。那么我又在等待些什么?我的爱又算什么?没有几个人会伟大到不追求爱情的结果,我也如是。
这问题缠绕了我很多天,唯一清晰的就是,我愿意继续等待,坚持我对任静的爱,即使这是无果的。但我相信,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隔了几天,任静忽然给我发了一条短信,内容让人不能置信。
她说她已经买好了前往北京的火车票,明天就要出发,后天就能抵京了。我简直不能相信我的眼睛,我打电话给她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任静的态度却出乎意料的冷。她只是淡淡地说:
“我后天一早就到了,你要工作就不必来接我了,我自然会去找你。”
她的态度让我隐隐感到某种不安,小宇的寒假并没有结束,这个时候任静怎么可能舍下儿子来京看我?
我想甩掉这种不安,但很奇怪,它如影随行。
不管怎样,总算能见到日思夜想的她了,我暗自安慰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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