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别离前夕
当我独自睡眠的时候，心里不但没什么失落，反而常常无声地笑出来。怀想与栀子的亲密接触，想她说的话，做的事，她的拥抱与亲吻，我心里就被幸福与甜蜜装满了！
突然感谢俊峰，是他给我这个独自品味的机会。如果栀子像往常那样陪睡在侧，我一定心生许多的欲念，而无法入眠。或许我无法抑制心中的激情，或许我会像火把一样燃烧起来，或许……没有或许，只有静静地品味我已经得到的幸福，因此在微笑中安静地睡去。
俊峰他们果然畅谈一夜，我早晨起来去洗脸时他们才散。“早上好。”俊峰跟我招呼，依然声音开朗，不见疲劳，只是眼睛里有点儿血丝。
“早上好。”我微笑。
他问：“休息得好吗？”看看我脸色，自己下结论说：“好象睡得不错。”
我微笑点头，“还做了个好梦呢。”
他没有追问梦到什么，自己也跟着笑。
我忽然嗅到一股花香，似有若无，却又熟悉得很，不禁使劲用鼻子闻闻。转回头，看到栀子正举着一只栀子花向我走来。那花香不是我的幻梦，是真实地来自她的手中！
“早啊。”她接着我的目光，跑过来把花往我面前一送，“给你！”她说，满脸的快乐。
“谢谢。”我看着那洁白的花瓣，感觉瓣瓣都是爱，心神都跟着晕醉，虽然没有抬头看她，却也深深地感觉她的爱就如这花一样，散发着浓浓的香。
俊峰说：“栀子你去市场买菜吧。我晚上没睡有点儿累，你赶紧去买点菜回来，嗯。”
栀子答应着看我，似乎希望我陪她去。俊峰又说：“你自己快去吧，叶子还没吃早点，我给她弄点吃的去。”
我有心陪栀子去买菜，但听俊峰这样说，也不好意思了。便对栀子笑道：“你快去快回，我在家帮着做早餐，等你啊。”感觉怎么样都快乐。因为明天俊峰就走了，以后的日子就是我们两人的日子，那日子――我们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我会珍惜每一天，每一天都对栀子笑，把我所有的爱所有对生命的感动都传递给她――这样的日子，只要想想，就甜得流蜜！
“你看上去很快乐啊。”俊峰洗着黄瓜，看我切着红罗卜脸上还带笑，他好奇地问：“什么事让你这样快乐呢？”
我笑，“能活着，看日出日落，听鸟语花香，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了。”
“如果你认为活着是最大的幸福，那么叶子，”俊峰转身凝视我，突然十分认真地说：“你就不要呆在这里，不要呆在这里坐以待毙！”他拿开我手上的刀和罗卜，帮我洗一下手，用毛巾擦拭好，拉我到堂屋坐下，接着说：“跟我去长沙吧！我带你去医院治疗。我们再检查一下，看看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法，你要让自己最大限度地活下来，给所有关心你的人一个希望……”
我在听到“你不要呆在这里”时就呆了，一直呆呆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你听到我说的话吗？我们都关心你，希望你能健康地活下去！你不去检查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叶子，如果再检查，结果跟以前一样，没有挽回的希望，那么我跟部队请假，特殊情况下我想我是可以再请一个月假的，然后陪你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游玩。这样总可以吧？”
“你是说，我必须去医院吗？”我迟钝地说：“让我再次去接受一次死亡的宣判？”
“不对，是接受治疗，寻找生的希望！”俊峰激动地拉住我的手，急切地说：“你应该明白，你的生命不仅仅是你自己的。因为缘分，你遇到我，和我妹妹，我们对你的生命格外重视！难道你忍心让我们伤心失望吗？我妹妹很不幸，从小就面对了别人没有面对的死亡，看着我们的爸爸妈妈在同一天离去，她最害怕的就是死亡！叶子，你难道要让她再一次面对人生最大的痛吗？”
啊！怎么会？我心爱的栀子，我只希望她快乐平安，希望她每一天都无忧无虑地笑，我怎么舍得她痛苦！怎么舍得她因我而苦！不要，不要……我不要她受一点点的苦啊！只一想到她可能受苦，我的心就痛得无法自己，眼泪不争气地涌上眼眶，我喃喃出声：“不，不，我不能……”
“那么你跟我走！跟我走，好吗？”俊峰凝重地看我，他说：“我陪你去大医院查查，或许会柳暗花明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胃癌也是可以治好的。相信我，你肯定会康复的！”
可我极力阻挡的泪水还是没有挡住，滑下了眼睛。我知道，有的癌症可以治好，但也有许多癌症是治不好的。不然那些医学教授，那些专家学者，他们是专业人士，一旦患上绝症，还不一样无力回天！
“生命中有许多奇迹，这是我妹妹说的，叶子你要相信！”俊峰极力想要说服我，他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会儿停下来面对我，缓缓地说：“本来有些事我妹妹不让我告诉你，现在我还是告诉你吧。这几天，她并没有去带团旅游，而是去帮你搜集治病的药材了。因为她害怕死亡，而你害怕治疗，她不想让你有任何心理负担，所以她悄悄地上山去搜集各种可能治癌的药材。我从来没看到她对一件事这么上心过……叶子，她这么珍视你，你难道不能为她想想吗？”
我？我怎么办才好？！我茫然的看他。
俊峰看我傻傻的，也不知该怎么说服我才是，于是跟我讲起了武当道教医药。他说栀子自从回到武当，就开始拼命搜集有关这方面的信息。作为天然药库的武当山，药用植物非常丰富。明代医学家李时珍所著的《本草纲目》里面的1800多种草药其中400多种出自武当山。据1985年药用植物普查，全山药材有617种，许多是珍贵草药，比如天麻、七叶一枝花、绞股蓝、灵芝，江边一碗水、头顶一颗珠等等。其中，这儿的绞股蓝皂甙含量为人参的三倍，誉为南方人参，被广泛用于抗癌药物……“你看看，这是她做的笔记。”俊峰拿来一个本子给我看，里面密密麻麻记满了许多草药的作用。
我翻开细看：卷柏，又名九死还阳草，为多年生常绿草本。可治疗胃痛、吐血等，有散瘀活血、收敛止血的作用。
白花蛇舌草，为一年生草本，有清热解毒、利尿通淋、散结抗癌的作用。可治疗胃癌、肠癌等症。
核桃，有补肾固精、定喘润肠、壮阳化石作用。可治癌症、肾结石等……
“你可以从中看出她多么重视你的生命。”俊峰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说：“假如有一天你的生命消失，你想想，她能承受得住这个打击吗？”
“我该怎么办？”我傻傻地抬头看他，真的不知自己该怎么做了。
“跟我走，去大医院检查治疗。”他不容迟疑地说：“你已经耽误了一段时间，不能再耽误了！我们武当虽说是天然药库，但毕竟不能跟正规医院相比，那里各种中草药和西药齐全，还有现代治疗工具，比方激光化疗等，你只要接受治疗，一定会好起来！”
“那么我怎么跟栀子说？”我喃喃低语，不知是在跟俊峰说，还是自言自语。自从生病，一个人到处游玩以来，我就养成了自语的习惯。是啊，我怎么跟她说？我都答应她留下来，陪她度过生命的每一天。因为答应她留下来，她才吻我。啊，她的亲吻！她的嘴唇！那满嘴的芬芳啊！我身上所有的细胞都跳动起来，充满莫名的欢欣……没有她，我还能体验这种欢欣吗？可是，如果不离开她，她就要忍受我死亡的悲凄，我能让她忍受那悲凄吗？如果不能陪她到老，不能给她长久的幸福，我怎么能留下来？就让那芬芳，那甜蜜那欢欣深藏心底吧！让所有的痛，由我一个人扛……
“……由我来跟她说。”俊峰递纸巾给我，我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掉泪。他说：“一切有我，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栀子，栀子，我亲爱的栀子！我善良的栀子！我深深爱着的栀子啊！不管我的生命是长是短，我都该自己面对。我不能让她眼睁睁看我生命一天天枯竭……不管怎么样，我得离去。是的，我得离去。离去！
“好，我跟你走。明天同你一起离开武当山。”

栀子买菜回来，兴冲冲的，她把自己所买的菜一一拿出来给我们看。有西红柿、西兰花、大蒜、杏、排骨、乌鸡……我眼睛看着，其实心里一片茫然。她看我没什么情绪，自己提着菜进了厨房，俊峰跟过去，我呆在堂屋发呆。吃饭时，他们跟我讨论菜的营养，栀子说番茄红素是让番茄呈红色的原因，那是一种抗氧化剂，把番茄做成汤和酱，都极有营养。此外，番石榴、番木瓜、红葡萄和西瓜都含有少量类似的搞氧化营养成分；还有蓝莓、葡萄、甜菜中的紫色素也具有搞氧化性质的花青素，洋葱、大蒜也含有抗氧化烁精。青菜中的叶绿素有生血功能，并能帮助细胞释放毒气。西兰花是最好的代表菜之一。而食物呈橙色表明它含有对长寿十分有益的类胡萝卜素，它对癌症也有作用。红罗卜、杏和芒果都有双倍能被人体吸收的营养……我心里有个声音总结说“经常食用这些的人能预防和化解癌症。”因为我知道，所谓的抗氧化物质，就是抗癌的。
栀子笑道：“画家用调色板调出缤纷的色彩，我们也使用舌上调色盘调出健康的身体。”
“你不该当导游，而应该去当一个营养师。”我调侃，笑得没心没肺。
栀子紧接道：“以后我就当你的营养师，怎么样？”她给我挟一筷子生拌西兰花，因为生吃营养更好，“我做菜的水平还不错的，除了做这些，还可以用中草药加入煮菜，那样营养更丰富。呵呵，保证让你满意！”她笑，一脸的阳光。
我心里却酸酸的，努力把一口菜咽进肚子，才装得若无其事地说：“你做的菜非常好，我喜欢吃。但是，我想到城里去治病，明天就跟你哥走。”
栀子的嘴立即张成了O型，她看我一眼，又机械地看他哥，终于点头微笑道：“好啊，我等待你健康归来。”
我也笑，心里却是汪洋一片。会回来吗？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