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爱心萌动

坐在前往大理的火车上，从硬卧车箱看出去，窗外的树林、村庄、田野、河流从眼前闪过，流溢出一种诗画的美丽。我坐在下铺床上，栀子挨着我坐在床边，头一直贴在窗上，不时用胳膊肘儿轻轻地拐一下我――

“看，那条河，好清亮的水呀！”

“那棵树，真特别!”

“啊，那里有一丛花，紫色的，好漂亮!”

真的呀，那如诗如画的景致，美丽了我们的双眸，也陶醉了心灵,我一个劲微笑，跟着发出轻轻的叫喊，与她一同欣赏讨论。后来看得多了，我们不再说话，只是常常会心一笑。

吃饭时候，栀子想叫盒饭，我带她去餐车吃饭。以往我坐车，往往没有食欲，只能喝得下水，最多吃点水果。现在，为了栀子，我决定好好吃饭，或许因为心情好，我的食欲也好起来。栀子看我吃得香甜，她也吃得开心。她吃饭慢，总是细嚼慢咽。我从小到大都在赶时间，吃饭快，差不多都是狼吞虎咽。现在，我不用赶时间了，可习惯成自然，吃好了便看着栀子吃，不时给她挟一筷子菜。她含羞带笑: “谢谢。”

“谢谢。”我学她，逗得她直笑。突然发现，原来快乐很简单，都在自己心念之间。

自从看到栀子在庙里的祈盼。我就下决定要开心过好与她相处的每一天。如果我笑一笑，便能让一个人开心，如果我吃得下饭，便能让一个人感觉幸福，我当然要努力为之了。病痛也好，死亡也好，那是明天的事，我用不着去预支明天的痛苦。虽然心中依然沉重，有时忍不住悲从心来，但只要学着笑，努力笑，便能笑出来了。笑得多了，只要轻轻拉开嘴巴，笑容便轻而易举地溢出来。

到达大理的第二天，我们去体验那里的“风花雪月”：饵海的晨风，即使很大，吹在脸上也感觉柔和；山坡上，鲜花烂漫；山顶上，白雪皑皑；晚月，投在饵海，银色一片……构成别有风味的南国风光。

我们在饵海逗留时间最多, 栀子赤脚在海边奔跑，风吹起她的衣衫和长发，夕阳落在水上，又跳跃到她的脸庞上。她踩起的水花飞溅而起，她的笑声也跟着飞溅。我本来在笑的，可是忽然想到：明年的这时候,我将在哪里呢？怕是再也听不到栀子的笑声了吧！心里一酸，一句酸溜溜的话跟着溢出嘴角:

“我们眼前看见的都是具体的事物，就像这苍山饵海，但这并不是真相。我们看到的其实只是时间，一切具体的事物，都不过是时间的玩物。” 当我们把一条河流而不是一座城市，或者一个寨子当作世界的中心，我们会发现，在刹那流淌的河流面前，一切静止的事物是那么虚幻不实，人生一切的追逐都不过是捕风捉影。甚至包括那些最美好的事物：今天在眼前奔跑的女孩、高天流云、满眼春色、山花灿烂…… 过不多久，我将与这一切绝缘，再也无法看到和感受。

栀子知道我在想什么，她不理我，跑过来拉住我的手，要我也脱下鞋袜去感受一下饵海的水，她说这水多么蓝啊，与蓝天连接一起，水天一色，你得感觉一下！

好吧，感觉一下。脚猛一下浸到水里，好凉！我凉得跳起来，逗得栀子在一边大笑。我也顾不得别的，与凉水斗争，自己也跑起来，水花飞溅，湿了我的裤子，也湿了栀子的衣衫……

      

在大理逗留两天，我们乘着小巴到丽江，窗外风景转眼即过，红色的山土，绿色的草木，都显示我们行驶在高山的最顶端。但是，她是平坦的，或者她是环绕的，我们心情是快乐的，在这里，人与蓝天接近了许多，心情也开阔了许多。

到达丽江的当天，我们就游了黑龙潭，紧接着第二天，就去玉龙雪山。当天晚上，导游一再打招呼说，明天天气不知怎样，有可能上去了也不能看到冰川和雪山。还问我们上目前最高的地方还是第二高处，价钱不同，景观不同。我们自然是选择高处，登高望远，山自是越高越好。

第二天起来，乘上小巴，果然天上飘着一点毛毛细雨，导游说看来今天上去了也不能看到冰川了，一车人感叹说运气不好。但既然来了，山还是要上的。途中太阳出来了，大家又一阵欣喜。导游还是忧心重重，说他带的团看不见真正雪山的次数还真不在少数。

乘缆车处人满为患，个个都借了氧气袋、军大衣排队上车。我觉得那些东西太麻烦,不想要。栀子不依，说上边空气稀薄，气候寒冷，这些是必备之物。自己一人拿了两份。我舍不得她太累，接过自己那一份拿着，她眨眼笑了。

我和她同坐一辆缆车，缆车一点点地上升，我们的心也一点点地兴奋，轻轻握了手看眼前的风景。大约过了半小时，车到山顶。我们只有半小时的时间欣赏景色。离开缆车走出来，一片雾蒙蒙，准备下山的人们看到我们只有一句话：“什么也没看见！”我牵着栀子的手，有点失落地踏着木制的阶梯往前走，边四下环顾，希望看到一点雪山的景色。

突然我惨叫一声，右脚踏空了一层阶梯，后脚腕一阵疼痛，脚磕破了。抬脚一看，鲜血直流。顾不及看模糊的景色，栀子连忙扶着我到山顶医务室，清理伤口，贴上“邦迪”。我想我们一生到这里可能就这一次，不想因自己负伤而错过景致，哪怕是雾蒙蒙的风景，也得好好感受一下，拉了栀子一瘸一拐地赶快出来。不管怎样，这里是我们到过的海拔最高的地方。

只见前方大家都在拍照，原来是“海拔4601米”的标志，于是我们赶快奔过去拍照留念，怕等会雾越来越浓，连标志也看不清楚了。栀子突然喊：“冰川！”回过头去，果然在护栏右侧，冰川乍现。在众多企盼的目光中，冰川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巍为壮观。忽见远处雪山也露出雪白一片！

呵呵，我太幸运了！我又蹦又跳，早忘了脚刚才还受过伤。早将军大衣脱去，连外套也脱了，氧气袋也没派上用场。看着那冰川与雪山，心潮涌动，我忍不住扬手叫喊：“雪山，我爱你！冰川，我爱你！”最后握住栀子手对着远方雪山喊：“栀子，我爱你！”

喊完，一惊：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栀子脸一红，却是没恼，反而拥抱住我，跟着喊：“叶子我爱你，雪山我爱你，山川我爱你……”

刹那，我的心一跳，一种莫名的情感腾腾撞进脑中，胸中一热，一股激流冲得我晕眩起来，也许是高原缺少庠气，我有种要飞升的感觉，身子却摇晃着要倒下去。

“叶子，叶子……”栀子急得忙要给我戴氧气。

我只是脉脉地看着她，轻轻说：“放心，我没事。有你，我舍不得的……”

栀子的目光深深将我罩住，我感到一种情感将我淹没，不由闭闭眼晴。“你没事就好，叶子……”她轻语。我听到她心里还有句话没说出来， “你若有事，我心会碎的。”我清楚地听到这声音，忙睁开眼晴向她微笑。这时导游以为我们有什么事，忙过来帮忙。我扶着栀子站好，表示没事。

导游笑了，“你们真幸运，”他说：“雪山其实一年四季都被云雾缭绕，只有有缘的的人才会在有缘的时间看见她的真面目。”

“听说看到雪山的人都能达成心愿，是这样吗？”栀子缠着导游问。

“是的，只要在看到雪山的刹那许的心愿，都能实现。”导游肯定。说着又笑起来，解释道：“只是很多人根本忘记许愿。过了时间才记起来，那当然算不得数了。”

我知道这只是一种说法，是安慰人的。

栀子却笑得格外灿烂，“我就知道我是幸运的人，所以在见到冰川的第一时间就许了愿。”她对我说：“叶子，我的愿望是希望你健康长寿！”

“谢谢。”那雪山千年冰封，也许真能给人带来幸运，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达成心愿。即使是个美丽的愿望，永远不能实现，但在此刻，也能安抚心灵。“我会努力忘记一切烦忧，让自己尽可能地活下去！”我向栀子保证，又开玩笑：“要是活到老不死，可怎么办？”

“我陪你。”栀子嘻嘻笑。

我的心又是无端一动，只把目光看向冰川。

时间到了，导游叫我们乘缆车下山，我恋恋不舍地三步一回头。此时，下边的游客又源源不断地涌上山来。回过头去，忽然发现冰川越来越模糊，雪山早已不见了。风景一如我们刚上来时雾蒙蒙一片。在我们之前、之后的游客，也就是十二点之前，十二点半之后，他们都无缘看到冰川和雪山，而玉龙雪山的美景，就在于此。原来风景只在这半小时之间。现在上来的人已经看不见了。

乘在下去的缆车上，望着悬崖峭壁，忽然感到脚后跟一阵阵疼痛。栀子似灵光一现，对我说：“我相信是老天看到你流血了，所以才会拨开云雾见异彩。”是啊，事情为什么这么巧，在我们上来前，烟雾笼罩，在我流血后，一片阳光，在我们离开时，又恢复如前？不由你不信。原来很多事情是需要机缘巧合的，一如我和栀子的相遇。

既然有缘相遇，我不想错过。“是因为你幸运，也给我带来了幸运。”我笑道：“只是，我的脚，好痛哦。”

“怎么办？你忍一忍吧。”栀子握住我的手，安慰说：“是你幸运，才带给我幸运。要不是你，我雪山都来不了，你如果不负伤，我也无缘看到雪山。一切都是你自己幸运哦！”

脚虽然痛，但如果只是我自己，我不会喊出来。被栀子握着手，听她轻轻的安慰――我喜欢这感觉。于是加重语气说：“幸运地把脚弄伤，痛啊！”真的有点自私呢。因为栀子听到我的话，眼里流露出痛楚的表情，好象痛在她心上一般。我忙改口笑道：“嗯，现在好多了，只一点点痛了……”

“以后要小心啊。”栀子轻轻摸着我的手，那轻轻地触摸真的减轻了脚上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