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相约同行

实在渴得厉害，我特别想要喝一杯热水，起身倒水，这时忽然传来敲门声，我以为是服务员送水来了，回答说“请进来。”但敲门声继续，我放下暖水瓶，晃悠着过去打开门，眼晴都晕了一下。

“啊，栀子，是你！”

门外站着的正是一脸淳朴的栀子，她手提豆浆，包子，给我送早点来了。不知是激动，还是胃痛身虚，我往回走时身子摇晃了一下，差点儿摔倒。

“叶子！”她连忙抓紧我，扶我在椅子上坐下。我苦笑，“阎王想要三更催命，我是挨不过午时的。”我说，“这身体，好象不是我的了。虚得厉害。”

“你瞎说呢。”栀子很快平静下来，没事人般笑笑，倒批评我道：“什么身体不是你的，是因为你昨晚空腹喝太多酒害的。每个人这样喝酒都会这样，酒劲还没过去，自然会头晕目眩。”又自我批评：“都怪我，昨晚不该陪你喝酒，该让你多吃点菜的。”

见她自责，我不好意思了。也许，是我胡思乱想，隔夜酒带来头晕很正常，我干吗就想到死呢？忙换话题问她：“你没走啊，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她笑道：“我原本是想来玩半天，下午赶回武当山去的。没想到遇到了你。你喝晕了，我哪敢丢下你不管啊？”

“这么说，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真是，喝醉酒竟然不记得是她送我回来，真是误事啊。如果遇到骗子或是坏人……我不敢想，下决心以后再也不这样喝酒了，再怎么样也得适可而止。喝成那样，一定醉得不成样子，女儿家不成样子，多丢人啊。我突然记起来，急着问：“那你昨晚送我回来，自己到哪儿安身了呢？我一定很麻烦你了吧？”

“别说话了，趁热吃点东西吧。”栀子把早点放在我旁边的桌上，催我快吃。我不吃，要她说。她说你吃我就讲，我也渴得难受，端起豆浆来喝。

她笑了，那笑容像山花，透着纯真的温暖，我的心像被春风抚摸了一下，蓦地那么一跳，感觉血液暖暖地穿过心房。

原来，我昨晚喝到最后又伤心地哭泣起来，感叹自己为什么这样命苦，在青春大好年华却要面对无情的死亡？把栀子也逗得哭起来，我又不忍心，结了帐居然又要了一瓶酒，恨不得当时就喝死才好。栀子不让，用力夺了我的酒，看我醉得厉害，扶我上出租车，直接送回我下塌的酒店。我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再出去在深夜的街头去找同学，让她就在我房里凑合着过一夜。“醉成那样，还记得关心别人。”栀子说着笑了起来。

“既然我让你在我房里休息，你怎么没有啊？”山区人收入不多，真不知她是怎么打发自己的。

“我只是你一个陌生的朋友，”她说：“我想还是保持点距离为好。免得你一觉醒来看一个陌生人在旁边吓一跳。”看我用眼晴瞪她，她笑笑，接着说：“我也不敢再出去，就在这个酒店登记了一个最便宜的房间，四个人一个房，只有两人住，还是很舒服的。只是喝酒睡过了头，醒来都快八点了！”

“你平时几点起床？”

“我一般六点多就起来了。”

“怎么想到给我送早点？”

“我自己去吃了点东西，想你肯定不记得吃，不然你的胃……就给你送一点来，香菇包子，你觉得好吃吗？”

说到我的胃，她以为触到我的痛处，脸都红了。这个山里妹子，很容易脸红，红着的脸像抹上早霞，让人心动神驰。我禁不住抬手抚一下她的脸：“怎么脸红了啊？”面对自己下意识的举动，自己也吓了一跳。要知道，我以前从来不碰同性的，哪怕与女伴们开玩笑，别人动手动脚地相互打一下捏一下什么的，我从来没有。结果，这时候，我的脸也突然红了。栀子似抓到把柄，两眼晶亮地看着我，反问：

“叶子，你怎么脸红了啊？”

天知道，我怎么会在一个同性面前脸红！也不再答话，快速地吃包子。那包子真的很香，很少吃早点的我，一下子吃了两个，还喝完一杯豆浆，又喝了半杯水。

更奇怪的是，在她来之前，我胃痛得要命的，可不知何时，我的胃不那么痛了。而且还在不知不觉中吃下去早点，吃喝得饱饱的！

看来这个栀子是我的福星，她是老天派来陪我的吧？心念一动，我突然说：“栀子，我请你给我当导游，陪我去各地游玩，吃住行我全包，一个月另给两千元的工资，你看行不行，答不答应？”

“你请我，陪你去玩，还给钱？”栀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也是突然想到的，也不知怎么会想到，更不知怎么就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好象没经过大脑思考，那些话就从嘴里溜了出来。也许是感到时日不多，做事不再像以前那样思前想后，三思后行，总之我不后悔提出这样的要求，倒觉得这主意特别好。栀子反正是做导游的，我一个人玩太孤单，有人陪，被她照顾，两全其美的事，想想都觉得其乐无穷。我心里的笑就从脸上飘了出来，笑逐颜开道：“你考虑一下。最好答应！工资的事，我可以再加，一个月三千，或者你说个数。只要我能办到的，都答应你。”

“你说到哪里去了叶子，我不要你的工资！”栀子脸又红了，她急急地说：“我同意陪你去玩，但不能要你的钱。我虽说是导游，但只熟悉武当山的情况，别的地方我一概不知。外出后可能是你当导游呢，我只能给你做个伴。再说，我能陪你，就很好了，哪能还要你给钱？”

“那是你的工作，付出就必须得到回报。”我听她同意，高兴得心花怒放，马上说：“那就这么决定了，工资三千，吃住行我负责，我走到哪你陪到哪，一路同行！”

她也干脆，“一路同行没问题，但工资真的不要！”这个爱读书的栀子，也是一个爱幻想爱旅游的人，虽然长这么大只这一次走出家乡，来看葛洲坝。但从书里，她知道祖国有许多美丽的山水，梦里不知向往过多少次。幻想等自己有了钱，每年至少出来旅游一次，到老的时候，双脚也该踏遍万水千山了。

正是她有知识，有抱负，不同于一般的山里人，山里的小伙子走不进她的心，23岁的她还没有对象。这在山里是不多见的，因为同伴们好多在这个年龄就有对象或是结婚了。也不是没有人追求她，只是那些小伙子一听她说每年要外出旅游，就怕供不起，要她打消这不切实际的傻念头。她不但不听，反而把人家一脚踢得远远的。

“梦都不敢做，我要那样的老公做什么？”栀子笑。

“对，有梦就有远方！”我握住她的手，开心地说：“你快去收拾一下东西，今天我们就去远行，去昆明！”

 

栀子走后，我也开始收拾行装，脑子却转开了：我怎么在即将死去之时认识这个淳朴善良的栀子呢？仅是一面之缘，她就对我充满关切，也不怕我是骗子是坏人，就答应了陪我去旅行。看来人与人之间的缘份，是一种说不清的东西。我们一见如故，相互信任。只是，我让她陪游，是对还是错呢？

越是往后，我的身体肯定会越来越差，最终将会油尽灯灭。栀子已目睹双亲的离去，偶遇我这个朋友，结伴游玩，我们必然也会产生一定的感情，那时候，让她看我的生命一天天枯竭，是不是太残酷？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只为了自己在生前玩得开心活得快乐，我走后，她怎么办呢？

不行，我不能这么害她啊！

死都快要死了，还是不要留什么牵挂，不要让一个善良姑娘为我难过吧。这样一想，我后悔约栀子同行了。我决定改变主意，还是自己一个人走走停停，一个人游玩，自己跟自己谈心看书写信，孤单地来去……

“我收拾好了，可以出发了吗？”栀子风一样卷进来，兴奋地说：“叶子，你说巧不巧啊，跟我同房的那个女子才从昆明回来，说那儿的气候环境都特别好，有好多好看的景点，是旅游的胜地！不说别的，就说那个世博园，就可以认人眼界大开，看一天也看不完，园子好大，景物好多！还有石林！石林也让人留恋忘返……她说云南有许多奇景，有丽江、大理，有泸沽湖，还有西双版纳……哎呀，多得一个月也看不完！叶子，你可真聪明，一下就选择那么美好的地方！”

我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刚刚打好的主意说不出来了。她如此兴致勃勃，我能不让她同行吗？可是……

“你没事吧？”见我不说话，栀子慌了，忙挨近我身边看我。

“我只是在想，你带身份证了吗？”

“唉，我当是什么事呢！带了。”栀子一笑，似乎想到什么笑话，笑容扩展开来，直飘进人的心里。说真的，她的笑容真美！

“说到身份证，我想起一个笑话。”她果然讲起一个笑话来，一个人把身份证和钱财都丢了，让家里寄钱来，去取钱，人家要身份证。赶紧打电话让家里再急办临时身份证，证件寄过来，却要拿出身份证认领……因为没有人能证明他是谁，也无证件，寄来的钱和证件也是取不出来！

我听得直笑，笑着带她去机场，告诉她我们去坐飞机，她高兴得拍起手来：“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