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夏,烈日隐去,新月初升之时,我一路奔到你的面前,喘息未定,我扶着膝盖抬眼望着你。只见你笃定笑着,招手道:好久不见。
你生病了吗?
我抬手抹掉额上的汗水,猜想脸孔一定红的不下妈妈昨晚烧的龙虾。
没有啊。
为什么这么说呢……
很久没有见到你了呢。
凡。
凡?
凡
我默念过你的名字千遍百遍,对这两个字,口齿极为熟捻,清晰的发出这两个字来。
路一旁的栀子花散着沁脾的招牌香,诱引着飞虫们懵懵地环绕。
沿着熟悉的路向前走着,墨色的黑夜夹着月色皴出的道路,阴阳向背。
好像那条通往家的路,我还没来得及熟悉,我们就已经生离。
一条甬黑的道,每次回家都要路过,你笑称,这是一条道走到黑,倔强的姑娘。
“凡。”
“哎,说。”
…………
我与你并肩坐在台阶的高处,栏杆上垂下我细长的腿,在宝蓝夜色中显得格外的白皙,我晃着她们,心里发着慌。风吹的涩涩,你的泪流下来,不小心沾湿了我的手,我忘记手心里的玫瑰花汁,径直了向你眼睑下抹去,你的眼睛登时辣辣的,却破涕而笑。我也跟着咧嘴傻乎乎地乐。
那次我初见你,我站在走廊上,新来的同学们都坐在教室里,笑闹着,一蓬暖暖的和气。进这所学校的,都是就近入学,不是来自一所学校,也是附近的兄弟校,地理上相近,心理上便亲和,圈子业已形成。我只好抱了臂观望。
脚踩在高出地几厘米的水泥栏上,撑着栏杆,往远处楼上的爬山虎张看--一墙的绿,今年此日我都不知道它们爬了多久才得见那日的风景,招摇的绿,一片呼啦啦的像墨色洇开,哗哗哗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白光,隐在阴影中的,则呈现出稍些浓郁的暗绿,蜷缩的姿态好像特务。
"特务们"沿墙织成一圈的迷城。
迷城的这端,绿光辉映出你的白衬衫,移入我眼帘。
清爽的脸,有着利落的线条,侧面向我,有点疏理的傲气,却又带着一个小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的神气。
听见屋里有人叫你,你走进教室。
爬山虎们现在都还在慢慢的爬着,不断有新的叶子张出,替代老去的生命。
我们都还在张着,裤变短了,鞋挤脚了,头发长了……
两个人并肩走着,是不是依旧有清水般的面庞?
眼前的你,不再有那时有些怯生的神情,渐渐笃定,圆熟。
你和我说起你答应下来一个男友,短暂的沉默之后,你问“好不好。”
咿,你心中不是早有答案么。我想,尝过她的平凡滋味的男子,怎么会不知道知难而退。
那天,我在游人如织的寺院许愿,缭绕的香火中,情愿身后一双眼,看牢我背影。我只双手合十,闭了眼,诚心诚意地愿静候,从此的日子,我们只有死别,不再生离。
白鸟飞过,那象征幸福的青鸟迟迟不来,殷情探看的,也只有这盛夏的蝙蝠,莽撞地在那条我们的路上张慌。
好黑,我说。
怕么。你的语气和缓,即便是疑问句也问得好像一般陈述,从我们见的那天就是这样。
不晓得。
你扑哧一声笑出来,好熟悉的字眼,你以前不太说不知道,只会说不晓得,而且是直视着对方,眼睛亮亮的--哎,她碰碰我的胳膊,就是这样。
她的眼睛在黑夜里灼灼,好像天上的星星。
你爱看我的文么?
我有点看不懂。她一向很诚实,不会装,不会讨好我。当然也不会讨好任何人。
那么,如果有一天你看到这字,会不会想起我呢,这是我的字,即使不喜欢,说你认得,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