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女儿

    第一次遇到小舟是在去年五月的某个下午，那天天气很阴但是迟迟不下雨，所以很闷。我的心情也憋得难受，说不出为什么，应该是天气惹的吧。于是我一人来到位于厦门海滨的音乐广场，想看看是否有爱乐乐团的“扫盲”音乐会。音乐会倒是没碰上，但我却意外的认识了她，一个对着大海读书的女孩。她长相清秀，眼珠很亮，只是眉头微蹙，稍显忧郁。鼻梁挺挺，天生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齐耳的短发乌黑发亮，没有染过。一套很休闲的安塔运动服使她透着一股洒脱和帅气。

    我要讲的就是小舟和另一个女孩晨曦的爱情故事，有些另类，但并不离奇。小舟曾说：这个世界上只有爱和真实才能够打动我。我想这也是我把这个故事写出来的原因吧。为了忠于这个故事，我想借这十几卷磁带（小舟讲时，为防遗漏我录下来的）完整地把它们复述下来。

第一章 对着海读书的女孩

    那是六年前的事了，那天正好是9月10号教师节，天阴而且闷，但是海边很凉爽。我就坐在音乐广场后，面向大海的堤阶上，在最后一层，就是在你遇见我的那个地方。我正对着大海大声朗读罗曼。罗兰的贝多芬传时，晨曦走了过来……

   “……所以不幸的人啊！切勿过于愿叹，人类中最优秀的和你们同在，汲取他们的勇气做我们的养料吧；倘使我们太弱，就把我们的头枕在他们的膝上休息一会吧。他们会安慰我们。在这些神圣的心灵中，由一股清明的力和强烈的慈爱，像激流一般飞涌出来。甚至毋须探寻他们的作品或倾听他们的声音。就在他们的眼里，他们的行述里，即可看到生命从没像处于患难时那么伟大，那么丰满，那么幸福。”

   “姐姐，你读的什么书？”

   “罗曼。罗兰的贝多芬传。”我平淡地回答，没有看晨曦，只是盯着大海回味着，我需要思考来消化它们。

   “一个了不起的音乐家，初中的课本有一篇是跟他有关的，他给一个弹钢琴的盲女很大的鼓励。”晨曦一副高材生的口吻说着。

我并不很喜欢太高敖的人，于是很不客气地回她：“这和了不起有什么关系？”仍旧没有看她，只是盯着海。

    晨曦回答不上来，有些心虚，不再似刚才那般了不得了，但仍像垂死挣扎的小兽一般不服气，她小心翼翼地说：“不伟大，你看他干啥？”

   “不服气啊？大一的吧？”

   “大一的怎么了？你说啊？你说啊？他哪里伟大？我就是不知道嘛!”

       “终于承认不知道了，好吧！坐下！我来教教你这个学妹吧。”我扭过头来，微笑着对晨曦说：“我喜欢倔强的女孩，但一定要诚实。”这时我才看清她的长相，白白的并不漂亮，但很纯净，尤其是两腮透着蜜桃红，扎着马尾辫，非常健康，非常可爱。她穿着一身白色棉布齐膝短裙，配上白色的袜子、粉色的微跟皮鞋，既干净又有活力。直到现在我都忘不了第一次见晨曦时的模样。

    晨曦噘着嘴，老大不情愿的一屁股坐在我的身边，没有像其她女孩那样先扫扫灰或者铺张餐巾纸，磨蹭老半天坐不下来的。这样我对她的印象又好了许多――不矫情！

   “知道吗，贝多芬生于1770年，1796年开始耳聋，一直到1827年去世。一生中他一直承受着耳聋、病痛、忧郁、失败的爱情和亲情的折磨。而贝多芬可以说所有的作品都是在耳聋后写的。你知道耳聋意味着深么吗？”我激动地说：“耳聋对音乐家来说意味着整个世界的死灭。整个世界死灭了，而贝多芬不曾死！并且他还重造了那已经死灭了的世界。”

    “你的表情慷慨激昂，就像你刚才旁若无人对着大海读书一样！你好勇敢，就像贝多芬一样。”晨曦不知何时竞一直微笑着注视着我，很兴奋地赞美着，她的目光充满着崇拜。我没有说什么，也对着晨曦笑了一下，其实内心是虚的。我的确渴望如贝多芬一般有勇气和力量，可是又何曾做到过？我是弱的，所以时常流连于伟人激昂悲壮的人生，寻找抚慰。一个尚且单纯的女孩，又如何知我心呢，我这样想，不免有些悲伤，却没有显露，毕竟这样是不好的。

    记不得我们又聊了些什么，可能是关于厦门的一些地点或者大学生活之类的吧，总之到了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我们才一路回厦大，海边太冷了，大家都有些受不。回去后，食堂都已没饭吃，于是我们又一起去一家现金消费的小饭馆吃了些面。她一直都显得特别兴奋，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可能是学了不少新东西，也可能是认识了新朋友，总之在我看来就是新生特有的表现。分手的时候我们互留了寝室地址和电话，她把她的手机号也给了我，但我没有把我的手机号给她。她也没有强要。记得她一路走回寝室，还一路回过头来叮咛下次如去海边一定记得带上她

    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联系，我也仿佛就要把晨曦忘记了。说实话她并没有给我留下太深刻的印象，在我看来她是再普通不过的大一傻小孩了。我想如果不是她再次到海边找我，我们的缘分可能就这样擦肩而过了吧。那是11月的一天下午，天气已经开始转冷，但阳光很好，海边除了我几乎没有一个人，这样倒是清静了许多。还是在老地方，我面对着大海，思绪飞扬，不读书的时候我经常这样。我喜欢闻海的气息，听海的咆哮，看浪花一次又一次地拍打岩石，这样内心很宁静、满足。对于一个忧郁的人来说这是最幸福的体验了。

   “学姐――！”晨曦大老远就扯着嗓子喊我。我转过头去，看见她捂着肚子，大口喘着气，向我这边走过来，一边还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总算找到你了！”。

   “你是跑着过来的吧？”我笑着问。

    她说：“嗯！走过来得20分钟，太慢了。”

我不禁觉得好笑，问道：“真是精力旺盛啊！什么事情这么急？”

她没有回答，而是在我身边坐下然后看着海很沮丧的说：“你怎么都不给我打电话啊？说好了下次来海边要通知我的。你肯定都不知道已经自己来几次了。”

    我一脸无辜地说：“你们新生课不少吧？难道我带你逃课啊？”

    她还是没有回答，而是盯着大海用很坚定的语气说：“我知道你不太愿意搭理我，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孩子而看不起我！”

    我很吃惊地问：“孩子，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看吧，露馅了吧？”她抓着把柄似的，严厉地瞪着我。

   “好好好！我道歉，但是有一点你要认清楚，我是比你大。而且大不少噢！我大四，你才大一，对吧？”第一次遇到一个这么难缠的孩子。我感觉自己就像幼儿园的阿姨在回答小朋友很傻的问题一样。

    晨曦很不服气，气呼呼的反驳我：“只要是八岁之内就都是一个辈分的！”

    她的倔强我是领教过的，故不愿再与她争，毕竟她还太小是不会明白的。于是我认输了，我平静地对她说：“好吧，你希望我怎样对待你呢。”

    她的语气也软了下来,扑闪着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说：“我希望你能在心里真正把我当朋友，即使是妹妹也可以，只要是能真正的把我放在和你平等的地位上，朋友之间都应该是平等的。”

   “继续”，我说。我想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我已发现她是一个有些想法的女孩了，这一点让我有些兴奋。

   “其实。上次听你在海边那样狂放的抒发，真的让我好激动。我无法相信现实中竟然有你这样的人。你知道你给了我多少勇气和希望吗？我有一种感觉，就是从那天开始，我的生活将不同于过去。而你会是那个帮助我的人。”

   “你为什么要改变呢？我看你不是一直都很快乐的样子吗？”我有些好奇的问。

   “应该是傻傻的样子吧？哈哈哈哈哈！”晨曦笑着说。

   “是啊，哈哈哈哈哈！”我也被她感染了。

    晨曦接着说：“我真的不想过那样的生活。看着大家都傻乐傻乐的，我觉得很郁闷，很绝望。可是就像是有一个茧包裹着似的，我又逃不出来。我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不对劲，可是不知如何改变，因为我没有能力，就像你所说的，我还太小。我和她们是不一样的，而你又和我们是不一样的。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就像窒息得快要死掉的人突然又呼吸到了新鲜空气一样，清新的生命力注满了全身。你不知道，自从上次分手后，我给你打了很多次电话，但每一次你都不在。我每周三下午是没有课的，所以每周三下午，我都会来海边找你，还有周六周日也来过，可是到了今天才碰到你！我们寝室的，都以为我在谈恋爱呢，天天缠着要见我的男朋友。呼！说完了。”

    看着她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恶，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如此真挚感性的心灵呢？虽然仍是一个孩子，但却有如此灵性，这不禁让我刮目相看。不可否认，我是被她折服了。于是我真诚地握着她的手说：“谢谢你，晨曦。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我们还是在海边一直呆到了天黑才回校。谈人生谈理想，谈伟大的精神导师，一阵又一阵的笑声充满着整个广场，大海为我们伴奏，很美的享受。这种感觉已经两年没有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