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05-05 00:05:06 编辑:jyj 字体: 大|中|小】
一岑公馆 岑岚穿着沾着英韵血迹的裙衫回到自己的父家,圣京西界太正路上的岑公馆。 岑岩、岑崴紧跟在她身后,他们满脸峻肃、一语不发。家里的女佣见女主人神情恍惚、步履轻飘,连忙上去搀扶她。岑岚看着女佣和善的脸,她联想起中校那种冷酷的表情,茫茫生界为什么让她遇上那种人? “我自己走。” “阿岚!”岑岩擦着汗,“你先好好休息一下。”他与岑崴随着岑岚走到二楼的房间门口,他们一路上没听到妹妹讲过一句话,她只是瘫坐车上,半闭着眼睛。但从岑岚染血的衣服上,兄弟俩明白英韵肯定情形不好,两个男人不敢直问。 岑岚打开房门,对哥哥们说了句,“别让人打扰我,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说完,便关上了门。 岑岚站在梳妆台的明镜前,她怔怔地看着镜中那个穿着沾染女儿血迹衣服的女人。这个女人两眼虚肿,双唇枯裂,发髻散乱,她怎么还活着回到自己的家里?房间里的挂钟正走到四点四十分,仅仅相隔两个小时,西郊监狱那间审讯室,灰色水泥地上伏卧于地的亲爱的女儿……她经历的是怎样的、难以想象的现实? 她瘫倒在绵软的床上,两眼直视浅蓝色的天顶,舒宜的视觉立时牵引出她内心深处的倦乏,这种倦乏可以把她推向死的睡眠――永远的睡眠。一阵阵巨痛撕扯她的身心,她扑在软枕上,泪水象破堤的洪潮汹涌而出。她纷乱的头脑死死映现审讯室里的那一幕,那专为她设计的惨相,她不能表示任何的抗拒,只有被迫接受,“西比亚女王扮演了我!” 在这个岑岚以前的闺房里,她想起已逝的母亲、小珂,但最后还是停滞在英韵的面影上,英韵的名字涂上了过于浓烈的鲜血,她受不了这种刺目的颜色。在小珂弃她而去的二十二年之后的今天,她又回到了那个可怖的临界点,她好不容易才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身处此境的岑岚魂飞身外。 血腥的风暴被岑岚带回豪奢的岑宅,大厅里,岑氏兄弟忧惧如焚地坐在沙发上。岑岩――岑家的顶梁柱,他默默地吸着烟,透过落地玻璃窗,望着庭院里生机勃勃的花草树木,这华贵的家园也有英韵应该享有的一份。这个外孙女,他们都知道,学业优秀,品行无疵,年仅二旬就以优美的诗剧《帕拉斯》在全国大学学术年会上荣获文学类头奖,连一向对小珂怨恨在心的岑崴也接受了她,可现在…… “嗨!如果四月里,就把她接回家,也许情形就不是今天这样的了。”岑岩又点了支烟,“可能吗?我们又不是没有做过。” 两个多月前,正当仲春,英韵的祖母突然病故,英韵立即回海城奔丧。柯家的亲属谢绝岑家人来参加丧仪,他们决定英韵回京后,马上接她回归岑家。 那天下午,岑岚、岑岩、岑崴及妻子梁敏他们四人,开着两辆轿车,等在圣京火车站的出口处。 当臂缠黑纱、面色苍白的英韵无知地从他们车前走过,岑岚冲出车门,“英韵!” 英韵一惊,她直看着岑岚,却说不出话。 “英韵,我是你妈妈呀!”岑岚简直要哭出来了。梁敏赶紧上前,“英韵,我们是来接你回家的,我是你舅妈。” 岑岚走到英韵跟前,“我的信你看过了吗?”她想搂抱女儿。 英韵回过神,她摇着头,“不!不!你们别这样……” “英韵!我是你二舅。”岑崴神气地站到英韵面前,他不信他们岑家会被英韵拒绝。 英韵看着风仪威挺的岑崴,阿奶就是为了避免与这些贵人接触才去…… “英韵,我们早就认识了,我,我等了你二十多年……”岑岚拉着英韵的胳膊,生怕她逃走似的。 英韵脑海里回现着阿奶苍老的遗容,她还尸骨未寒,自己就去享受……“不,不,”她开始挣脱。 岑岚痛苦地叫她,“英韵,我是你妈妈!” 英韵泪水蒙上眼,“我知道,”她诚切地望着母亲,她的手正捏在母亲的掌心,“我很幸福,投了你的胎。但今天我不能跟你回去的,求你让我调整一段时间,我现在心里……” 岑岩开口了,“英韵,我是你大舅,跟我们回家吧!你阿奶会高兴的。” 英韵为难的低下头,梁敏握住英韵的手,“好孩子,我们可以尊重你的意愿,但你必须给你母亲一个时间的约定,她很爱你,一直没有忘记你。” 岑岚的眼泪掉了下来,英韵低低地,“等阿奶的灵期过完吧,她刚去世才八天……” 岑岚点着头,“好吧。” 英韵说,“我们可以通电话的。” 梁敏无奈地,“我们送你回校。” 英韵见他们这副居高临下的架势,生怕自己被强行带到岑家,“不,我乘车回校。” 梁敏看出英韵对他们不相信,她拉住悲伤的岑岚,岑岚只会叫,“英韵……” “我们会见面的。”英韵真诚的样子,梁敏看了也欢喜不尽。 英韵最后给了母亲一个歉意的笑,“原谅我。” 岑家的人们看着英韵年轻的身影消失在车来人往的马路上,岑崴紧绷着脸,发火地,“跟她老子一个样,也是匹行空的天马!” “哥!”岑崴的叫声唤醒了回忆中的岑岩,“爸刚才打电话来问英韵的事。” 岑岩紧张了,“你怎么说?” “我说英韵情况还可以,和预想的差不多。爸听了就放心了。” “千万别让父亲再为这事烦心,他都七十多岁的人了。” “我们岑家不知前世欠了他们柯家什么债?”岑崴愤愤的。 “岑崴!”梁敏匆匆走进客厅,“小敏!”岑崴眼睛都亮了,他这个妻子也是出身望族。 “情况怎样?” 梁敏摇头,“很不好,阿岚呢?” 岑崴叹气,“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怎么敲门都不开。” 梁敏表情肃重,“阿岚今天肯定看到英韵的样子了,我听他们说,英韵被捕不久,就遭到刑讯了。” 岑崴愁怨地,“我就知道这小崽子要吃大苦头。这不行,阿岚受不了的。” 梁敏向楼梯口走去,“我去看看她!” 梁敏来到岑岚的房门口,“阿岚,我是梁敏,你开开门,好吗?”她急切地敲着门。 扑伏在枕头上、双眼红肿的岑岚听到二嫂脆亮的声音,她坐起了身。 “阿岚,不管出什么事,你不能不开门呀!在这个家里,我可是最了解你的,你连我都拒绝吗?” 岑岚踉跄地跑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让梁敏进来看看我的丑样。”她走到门前,用力打开了门。 “阿岚!”梁敏一眼看见岑岚的模样,呆了。 岑岚的脸象个哭够的孩子,沉重浮胀,“你看见了吗?小敏。” “你到底怎么样?”梁敏赶紧关上门,她扶岑岚躺到一侧的沙发上,梁敏什么也没问,她见岑岚衣服上的血迹,“阿岚,你去洗浴一下,天气这么热。” 岑岚在梁敏的陪伴下洗完澡,又坐到床头,梁敏要把岑岚换下来的衣服洗掉,岑岚立即把它夺过来,放在床头,“干吗?” “我要永远藏着它……”岑岚的眼泪不停地落了下来。 梁敏轻抚岑岚的肩头,“阿岚。” 当夜,梁敏睡在岑岚身边,岑岚象个梦游者一样慢慢诉说,她战战兢兢地提到英韵的名字,西郊监狱,审讯室,那几个冷酷的敌人,和留情的少尉……如果没有梁敏的依偎倾听,也许她会在这样的叙述中发起疯来。 梁敏丰腴、明朗的脸上透出血红的晕云,她被岑岚的骇人经历所震撼,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这些畜生!” 沉默了许久,梁敏无奈地,“阿岚,英韵杀了总统的独生子,他们一定要报复她的,关在那里面的人皮肉之苦是难免的。” “可是,我没想到,我要去面对这样的现实呵?英韵,一个人,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他们现在不会杀死她的。” “不,你没看到,那个中校,他对英韵恨不得立刻就把她……” “我下午在娘家,他们告诉我,总统目前不会害死英韵,你放心,我们还可以再想办法。” 岑岚一听总统,不由咬牙切齿,“吃人的恶狼,他们把英韵弄得这么惨……” “阿岚……” “小敏,我现在才明白英韵为什么要去杀龙。” “别,阿岚,你……”梁敏担心岑岚因为受刺激而变得过激。 “干得出这种没有人性的事的人怎么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半夜,被疲乏的痛苦催眠了的岑岚,合着的眼幕上竟又浮现出一片鲜红的体血,她的心剧跳,浑身似热血喷发的灼烧,她看见英韵用她完好的左手拉自己的衣角,她觉得那种令她哀伤的女儿的体温,心里欲随她去死般, “妈……妈……”英韵微弱的唤声。 岑岚对着那个时隐时现、万分亲切的面容,“英韵,英韵……” “阿岚!阿岚!”梁敏不停摇动梦中的岑岚。 岑岚泪痕犹存的眼睛睁开了,“你在做梦吧!”梁敏俯身看着她。 “我听见英韵在叫我,她在叫我……左手拉着我的衣角……”岑岚泣不成声。 “阿岚,别这样,这是梦中感应。” 岑岚迷迷茫茫,“她也听得到我的叫声吧?” “她会听见的。” “可我怎么办呢?”岑岚伏在梁敏肩头。 梁敏一阵窒息似的难受,面对已临灭顶之灾的小姑,一向开朗的她也不禁凄然,她始终搂住她的肩,她想以这样的姿态支撑不幸的岑岚,“阿岚,英韵现在还活着,在这个世界上,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你,为了她,你必须振作起来!” 岑岚泪如雨下,“我等了她二十二年,可我等到的是什么?我是再也不能复原的死绝了。” 梁敏眼里掠过一丝光芒,好象一头绝望的母狮,“阿岚,我还是那句话,英韵还活着,她需要你,她只需要你!” 岑岚颓然看着一侧,毫无反应。梁敏使劲摇着她的身体,“英韵还活着,你怎么能去死?这地狱般的生境,你这个母亲是要陪她到底的!” 岑岚怔怔的,仍不作声,梁敏痛惜难忍地一下子抱紧了她。 二亲人们 第一个知道龙被刺消息的岑家亲属是严济生。 六日夜晚,他突然被院长叫到广和医院的急救室,当时,医院内外高度戒备,警车、军警密布,严济生还不知怎么回事呢。然而,一见到手术台上满脸紫涨、血肉模糊的龙,他眉也不皱地对一边的院长说,“没救了!” 这时,旁边一个身材魁伟、虎眼圆睁的老头一下子瘫软倒地,几个男人忙去搀扶他,“将军!将军!” 严济生赶紧投入抢救。这时他这才看清,这不是龙霆总统?他惊出了一身汗,那台上的死人是总统的…… 总统的鼻子插上了氧气管,躺到另外一张病床上。第一夫人熊芯面色惨白,她看着眼前的景象,死了的年轻独子,昏了的年迈丈夫,她的眼里没有一滴泪。 “严大夫,我儿子中了两弹,你能不能把他体内的子弹取出来?我不希望他带着子弹到那儿。” “当然可以,夫人,我一定为你尽力。”严济生没想到称霸天下的当朝太子被杀了,他连连摇头,真是翻天了,不知是哪个不怕死的干的? 严济生化了一个多小时,完成了龙的手术。穿着白大褂、拿着搪瓷托盘的他走出手术室,面对神情冷漠、等在门口的熊芯,他好不容易才开口,“夫人,非常遗憾,射入你儿子头颅里的子弹,属于微型炸弹类,它一碰到人的肉体,就会四散炸开,我不可能完整的取出子弹,这只是一些零碎……” 熊芯看见托盘里黄色的碎铜,她明白杀手是抱着必成的决心的,严济生更明白太子结怨过头,终遭报应。 “谢谢你,严主任。”她勉强地笑笑。 这时一个高个子男人急急地走了过来,“夫人!”熊芯朝他一递眼色,那人赶紧住口。严济生识相地退进手术室,但他不甘的站在门旁,他知道这个军政府要完了。 “凶手呢?”熊芯问, “夫人,凶手是圣京大学的一个女学生,才二十二岁。” “她叫什么?”熊芯咬着牙。 “柯英韵。” 严济生的眼镜差点掉下来,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 “他们说她平时一直很规矩的,是学校里有名的女才子。” “她人呢?” “已被押入西郊了。” “哼!”熊芯和那男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严济生僵立在那儿,英韵不是说好明天就跟岑岚一起回岑家的吗?她是妻子的私生女,那么聪明、俊美的女孩子,别是他们搞错了?英韵怎么可能去杀太子?她一个女孩儿哪来的枪?那些子弹明显是外国先进弹药,不可能的,肯定是搞错了。 严济生不急着回家,他留在医院里,想探探实情。 龙的尸体被送走了,总统住进了高级病房,严济生发觉整个医院几乎没有人互相说话,医护们都紧张工作,军警到处巡视,这哪还象个医院?他慌张地离开了。 严济生回到严宅,家人还都在睡觉,他越想越不是滋味,如果他刚才在手术室门口听到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不想下去了,但愿是搞错了。他悄悄经过岑岚的房间,妻子还在梦乡,自己怎能去告诉她?严济生硬着头皮走进自己的房间,他感到从未有过的疲乏、紧张,“我还是先休息一下再说吧。” “爸!爸!”严济生被一阵喊叫声惊醒,他恍然睁开眼,已是上午十点半了,是可森在敲门。 严济生打开门,可森有点急迫,“爸,你快去岑宅吧!舅舅叫你有急事。” 严济生脑子“轰”地一下,看来是真的了。他问,“你妈呢?” “一小时前也被舅舅叫过去了,不知什么事?”可森觉得迷糊。 严济生长叹口气,“我这就去。” 严济生坐在车里,他的眼睛被晴热的阳光刺得奇疼,“不妙!不妙!” 他随着岑岩走上二楼岑岚的房间,岑岚正躺靠在沙发上,“阿岚!”夫妻俩四目相对,岑岚泪痕未干,神情痛苦,“济生。” 严济生发现岑岚的手上紧捏一张信纸,“出什么事了?”他明知故问,他不敢捅破这层纸。 一旁虎着脸的岑崴指着梳妆台上一只打开的精致小皮箱,“刚刚从裴梦卿的父亲那里拿回来的,小崽子去杀人了。” 严济生脸灰了,“我昨夜就知道了。”他终于开口了,岑岚的眼泪涮的流了下来。“阿岚,英韵把太子杀了,我为龙取的子弹,龙的脸部血肉模糊,子弹在脑袋里炸开,脑浆外溢……死得蛮惨的。” 岑岚人抖得连手上的信纸都掉落地上,梁敏安抚着她,济生拣起纸,“英韵给阿岚的遗书。”梁敏告诉他。 济生看着信笺最上方鲜红的“圣京大学”四个字,他叹息着看下去, 妈妈: 这是我第一次对你发出我内心隐藏了二十多年的心声,我多少次想象能当着你的面亲口呼出这种亲情的声音,但今天我快要如愿以偿时,我才发觉我和妈妈已隔着无穷的天涯。 我极其不信任的看着自己的笔在信笺上书写这无情的文字,可我无法阻挡真实的汹涌。我知道,你的高贵的面容早就告诉我,你从来都没忘记我的存在而在心底挚切地允诺、容接着,我一想起你的眼睛就明白我对于你的全部意义,然而,这样的意义我能领悟到怎样的程度?我总想使自己达到妈妈的女儿的可喜位置和美好情境,不是我因长久的思念蚀灭了聚会的耐心,妈妈的手已近在眼前,我即使恍然迷蒙也已感到温馨的母性气息,但那期待了多年的幸福真似祥云环绕我身? 妈妈,我多么依恋你!我只相信你眼睛投射给我的母爱之光,这光将一直照耀着我直达天廷,或直坠地狱。我不想分裂自己,就象我畏惧妈妈的心被撕裂、揉碎。 可是,我还是只能对你说――妈妈,此刻,我是多么依恋你! 为了我对梦卿的绵长友情,为了她倾流的纯洁鲜血,为了象你这样挚爱我的母亲,我不能违背我在一个男人面前起过的誓言,我的血必须和梦卿的血流到一起,她的青春证明的悲惨之美,我的青春寻证的女性的英义。 妈妈,我现在多么感谢你给我取的“英韵”这个名字,我是妈妈的英韵,是绝不会让你蒙受耻辱的正气而净洁。无论你是怎样的悲痛,我为这永远离别的不变之痛苦,绵绵地对你诉声: ――妈妈,我是这样的依恋你! 怀着必死的复仇的血性,和决然投向你胸怀的巨大热忱,妈妈,我是在扑进你的永恒的母性世界啊! 但愿我没有做错! 女儿英韵 六月五日深夜 “快去救她呀!她被送进西郊监狱了。”济生捏着信着急地说。 岑岩是他们中最沉稳的,“我父亲正在联系总统府,他和龙霆关系一向是不错的。” 岑崴劈头一句,“人家儿子给你杀了,你还指望他什么?” 济生直言相告,“龙霆正躺在广和接氧气呢!” 梁敏说,“我已叫娘家人去想办法了。” 岑岚第一次开口,“她跟我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出了这事?” 岑崴发怒,“他们柯家人,都他妈太有种了……”梁敏制止丈夫。岑岚又流泪了。 济生说,“不管怎样,凭岑家的势力,龙霆多多少少会卖点面子。” 这时,佣人跑了进来,他急急地,“老爷来电话,他直接去广和医院求见总统去了。” “啊?”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岑岚知道父亲最爱自己,她激动得哭了起来。 七十六岁的圣京首富――岑山一跨入总统的病房,他看见龙霆躺在病床上,呆呆地盯着自己,好象不认识他了。岑山觉得自己的脸都没地方放,突然,龙霆哈哈大笑,“岑山,没想到,你我也有今天!一个是我的儿子,一个是你的外孙女!” 龙霆的眼里闪射着奇异的凶光,命运的无情打击并没有冲抹掉他盖世的霸气,“你说吧,你的要求是什么?”自从他获悉凶手是岑山的外孙女,他就变得特别兴奋。 岑山汗都下来了,英韵出事后,他不能不豁出去了,他知道自己是在向阎王求生,“你准备怎么处置她?”他不再尊傲,软弱地问。 “要是你在我的位置,你打算如何?”龙霆长舒一口气,好象满腔仇恨的疏放,岑山的低弱姿态多少使他感到一点满足。 岑山望着那双敌恨的眼睛,内心被卑屈搅成了模糊的血团,“我们的交情自然不能与你的丧子之痛相比……” 龙霆的脸一阵剧烈地抽搐,岑山惊得说不下去,过了一会,他又说,“总统,我岑山对你毕竟是有过用的……”他盯着龙霆粗大的双手,说出了他今生最为耻辱的话,“我是凭着与你执政十多年来互存相安、毫无妨涉的实在交情来向你恳求,我为我的与柯英韵分离达二十多年、至今尚未母女相认过的女儿岑岚向你乞求……如果你不能赦免夺去你儿子性命的柯英韵,我无权来怨责你。可是,我以我年迈的老体向你下跪乞求,求你以最为人性的慈悲饶恕柯英韵,求你不要玷辱她,求你让她清清白白地去死吧!” 岑山拄着拐杖在总统的床前跪下了,而他另一只手把一张巨额的银行支票递了上去。 龙霆冷冷地看着跪在他床前、与他同庚的大财阀,好久,这种令人窒息的静默让屈辱、亲情一同折断了岑山的铮铮硬骨,他的整个身躯在阵阵颤抖中麻木、钝化,他为岑氏家族坚强奋斗了几十年的雄心彻底破碎,为了他唯一的女性后裔。 龙霆肥厚的腮帮上的胡须在突突起跳,他最终挥了挥手,“岑山,我不要你的钱,我要的是杀我儿子的人的命!我真没想到,你们清清白白的岑家怎么会生出这样的野种?” 岑山抬起头,他看见龙莛的手不停地抚索着那张支票,冷暴的眼睛仍盯着自己,口里低语着,“血,血。取之不尽的血……” 可森一个人在家里闷闷地吃着午饭,突然他接到朱丹的电话。 “严可森,你,你快上我家来!” 可森莫名其妙,“什么事?这么急!” 那边又响起巴克斯的叫声,“你别问了!如果你是我们的朋友,你立刻就来!” 可森看他们这架势不象开玩笑,“好!我吃完饭就来。” 可森一进朱丹家的客厅,见朱丹病怏怏地躺在大沙发里,白朗、巴克斯也傻傻地坐在一边,可森笑了,“怎么,朱丹你病了?这么无精打采。” “英韵完了!”朱丹眼睛瞪得象死鱼。 可森没听明白,“她怎么会完?你们昨晚不是一起去大会堂了?” 巴克斯喊了起来,“就是去那儿才完了!” 可森这才感到事情严重,“她究竟怎么了?” “可森,这次她是真的完了。”白朗慢慢把昨晚发生在大会堂的一切告诉了可森,可森听完也傻在那儿了,他从来没想过英韵会去杀人。 “我们眼看着她被两个便衣反缚着双臂,带出了大会堂,我想冲上去,我要问问她,这个胆大妄为的……忘恩负义的……她凭什么这样毁了自己……”朱丹激动地。 “谁给她的枪?”可森清醒地问。 “哎哟!那哪象枪?那是一支pen!” “pen?”可森更吃惊了。 巴克斯比划着,“龙到英韵面前敬酒时,还叫身边的保镖走开点,他想英韵是女孩子嘛。英韵喝了口酒,就拿出一个小本子,一支pen,假装让太子签名留念……”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可森。”白朗说,“太子刚接过本子,英韵就朝他射击了。” “朱丹的腰都给警察弄伤了,嗨!如果我们有枪,大概也会拚命把英韵抢回来。现在是彻底完了。”巴克斯摇头。 “她现在人去哪儿了?” “还有哪儿?那个著名的政治犯集中营――西郊监狱呗!” “太子死了?” “哦!那家伙仰面朝天,血流满面,死得蛮惨的。” 巴克斯截断白朗的话,“那个恶棍不知害死多少人,你还可怜他?我们赶快为英韵想办法吧!” “我们又没有权力,最多去打听一下她的消息。”可森的话让巴克斯觉得无情,但他们都不过是一介书生,事实上又能如何呢? 回家的路上,可森的脑子里浮现的都是一些可怕的情景,“她要遭难了!拷打,强奸……这究竟为了什么?岛的唯美主义的冒渎?看来她要青史留名了。”可森嘴角浮出一丝冷笑,“我才是最理解你的人,柯英韵。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了一点面子就把我一脚蹬开。现在你成了阶下囚……”他长叹了口气,“象你这样高傲自私的女孩子,就应该被一群男人痛打!” 他已经好久没和英韵见面了,虽然,他一直从朱丹那儿获得有关英韵的种种消息,但他与她几乎等同陌路,她的生死与他无关。 可森刚踏进家门,严济生正急急地等着他,“可森,你来了,我有急事。”可森跟着父亲来到自己的房间。 “可森,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济生想怎样把英韵的事告诉儿子,岑岚现在非常需要安慰,可森与岑岚情同母子,而可桑正在考大学,不能让十八岁的少年知道自己的亲姐姐被捕的祸事。 “你是长子,我还是告诉你实情吧,为了你可怜的妈妈。” 可森听完父亲的叙说,他真的傻了。刚才在朱丹家里听到英韵的事,他其实是幸灾乐祸的,对他无情的英韵,他何必去同情?现在知道自己怨恨的英韵是母亲等待多年的私生女,他不由向父亲叫道, “她这是为了什么?她有什么理由这样对待妈妈?”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可森,英韵的事可别让外人知道啊!包括明玫。”济生一再叮嘱儿子。 “爸,我知道。我现在就去看妈。” “原来她才应该处于我的位置,享受美丽母亲的温柔与关怀,不幸的英韵呵!我得到了你天天梦想的母爱,难怪你那么偏激、敌视男人,你和母亲都苦呵……”可森叹气,英韵是自己弟弟的亲姐姐,也就是自己的妹妹了,可森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他匆匆走进岑宅,他觉得英韵播洒在岑家人身上的如热流般难受的气氛,走到岑岚的房门口,他突然感到一阵羞惭,但他还是鼓足勇气来到岑岚的床前。 “妈!”这声呼叫他觉得因为英韵的存在而变了质。 岑岚从可森郁伤的脸上读到了他的深致的怜悯,“可森。” 可森一把握住岑岚的手,从此他担起了英韵已不能承担的子辈的责任,他的眼睛一红,“妈,我全知道了,英韵的事……” 岑岚的眼泪慢慢地落了下来,她总算没有白疼可森一场,透过泪眼她望着可森,她已说不出什么了。 “你别太难过,妈,我和可桑一样,永远都是你的儿子!”可森生平第一次用情地拥抱了岑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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