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几岁时的一个初夏,跑到邻家小姑娘丽的门前,见她正闲来无事,独自枯坐。我兴致勃勃的坐到她身边,“小丽姐,今天我们历史课上到了太平天国一章,我挺喜欢的,你说洪秀全搞得那样红火的农民起义为什么最终夭折?”
小丽不耐烦的,“你别来跟我扯这些枯燥的话题,好吗?我一点也不感兴趣。”
我愣在那儿了,半晌不吱声。正尴尬间,隔壁的小妹姐姐欢快的叫道,“小丽呀!你快过来呀,我今天刚刚从同事那儿学了一种新式的织毛衣的花样,我教教你。”
小丽一听,浑身的劲儿都冒上来了,“唉!我来!”她立起身,奔向了手捧毛衣的小妹。我虎着脸走过她俩身旁,小妹与小丽的脸上都开着烂漫的生活之花,她们两双女性的手鼓捣着那件漂亮的绒线衫,仿佛小女孩抚玩洋娃娃。
“你看!你看!这样织的……”
这时另一个女邻居红梅也跑了过来,“漂亮!漂亮!”她一连声的赞着。
小妹的丈夫见我落寞的样子,轻轻的说,“女人就喜欢这些婆婆妈妈的玩意儿,你不该是个女孩,嗨!这样的女人有什么用哦!TMD,我没有儿子,得了个女儿,她长大以后顶多做个老师、医生就算了,升官发财是别指望了。”
二十几岁时,我在一所大学里“镀金”。我爱上了一个恬美的女孩子,整天屁颠颠的跟在她身后,她生病了,我帮她买饭泡水。她还没回学校,我就趴在书桌上发着相思病。苦苦恋了她半年,她只给我一句,“你对我没有吸引力!”我一怒之下,从此与她成了陌路。
脱离了这枝美人花,我独自背着书包在古老的校园里溜达了数年,看着别的女孩子成双成对的徜徉,我只能凄凉的面朝着乌黑的苏州河默默呆凝。
宿舍里有个班中的“第一夫人”Y,她和X是同吃同座的好朋友。Y漂亮引人,许多男生自作多情的托人求爱,都被X哈哈笑着挡了回去,寝室的晚上我们经常为了Y的星火燎原般的美貌笑谈怪论,Y自己也得意的,“我这人就是喜欢笑嘛!怎么我一笑,他们男生就来电……我可没办法,看来我以后不能笑了。”
X说,“唐伯虎和秋香的姻缘不就是笑出来的?”
秀丽的Y依然在学校里四季长笑,临毕业时,要求上进的X快要入党了,一旦入党就意味着留校,成为永远的上海人。出身贫寒的X自然十分努力。在一次师生们举行的意见会上,和X做了数年好友的美丽的Y毅然投了反对票。X的入党问题因此搁浅,处事老练的X不动声色,暗忍苦痛,幸亏老师对X的信任、器重,X最终还是成为共产党员,并且成功留校,做了永远的上海人,脱离了贫穷的农村。而不为老师看好的Y气愤的在寝室里宣泄,“我现在才知道自己多么没本事!”从她嘴里,我获悉X一贯溜须拍马、奉承巴结老师,“她的每句话都是可疑的!她的一切都为了一个目标――往上爬!”我吓了一大跳,啊!这就是女同学之间的深厚友谊吗?
和她们相比,我对那个恬美女孩的爱还多少是真挚、非功利的。我曾经幻想,如果那女孩住院,我就陪护在她身旁,从太阳灿照的白天到夜色沉沉的黑夜,陪到她的姐姐、父母因为我的存在而惊讶奇觉,让我的爱像24小时不断旋转的时间围绕着纯洁的女孩,无声的告诉她的亲人,“我爱她……”
我进了单位,比我大十岁的小李说我只有三岁,头上的角还没被社会磨掉,“你最好放聪明点,我们这儿女人多,是非复杂,你来之前,这儿有一个性格孤僻的老姑娘被……”
那个姑娘喜欢读书,而且写得一手好书法,但是就是不善于处事,性格内向,神经脆弱。女同事们聚集一起,闲着也闲着,便三天两头把她当作耍弄的对象,这个说她一句,那位嘲笑她一声,无力抗拒的姑娘渐渐滑向崩溃的边缘。
突然有一天,她没来上班,单位打电话到她家里,她的哥哥说不清楚。姑娘莫名其妙失踪了,她的家里人都以为她死了,户口都到公安局注销了,谁知在她失踪几年后,突然从安徽来了个陌生人。姑娘的哥哥赶紧随这个陌生人来到遥远的安徽农村,见到了已经彻底发疯住在猪圈里的妹妹。她在数年前被一个人贩子拐卖到此地,因为神智不清无力反抗,被迫与当地一个农民结婚,生下一女。农民见她疯得厉害,只得到上海寻找她的亲人。
小李气愤的,“那姑娘已没有人样了,被带回上海,永远不能上班,彻底残废,那个小孩被留在那个农民家里。你看看,有多惨!我曾经跑到她上班的地方骂那些没有人性、捉弄姑娘的女人,我告诉你,女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宁可和男同志打交道,他们大路,女人小样!”
四十岁的我历经社会的风霜雨雪最终也成了病秧子,天天被亲爱的党包养在家,再也不用看头头、群众的各等丑恶、凶残的嘴脸了,倒也苦中作乐。一天隔壁新搬来一户人家,我也不去注意,上海的邻居自私、小气是骇人听闻的,大家还是做陌路省心。谁知那位新邻居却敲响了我的门,是个与我同龄的漂亮女人,她很哀愁,见我总是一入出出进进的,便有了叙说心事的愿望,“我看你人实诚。”
我想,我已经被世人弄得心力交瘁,但还是把这个漂亮女人迎进了门。
我直言相告,“我看你漂亮,才让你进门的。”
她开心的笑了,“如果我丑……”
“我不喜欢丑女人。”
“你有点同性恋吗?”
“是的,我对漂亮女人总是网开一面,哈哈……”
“漂亮?你真是的,我漂亮,可命运一点也不漂亮。”
漂亮女人姓刘,她告诉我,她父母死后,与哥哥、嫂子、侄子住在一个屋檐下,日子久了,遭到嫂子的嫌弃,逼着她出嫁。
“我年轻时贪玩,挑挑拣拣,高不成,低不就,现在下岗了,失业在家,人又奔三十几了,找好对象哪那么容易。三天两头和嫂子吵架,实在没法,我终于嫁了,嫁了个不好看的,却在闹市区开着一家卖牛仔裤店的小老板,这是现实啊!”
“那家人家是苏北人,我的婆婆是个死变态的老太婆!有时我老公与我同房时,她在隔壁听见动静了,就装死的哼哼唧唧起来,硬是让她儿子离开我,跑到她身边去为她按摩她那个装有起博器的心脏。”
“我怀过一次孩子,可惜不小心掉了,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怀孕了,为了这件事,我和老公不知跑了多少家医院,看了多少专家门诊,花了上万元医药费,你不知道我去妇产科疏通输卵管时,那种剧痛……我真的惨叫不已,可输卵管还是堵塞。没法怀孕,老太婆与她女儿一起和我干架,要把我赶出她们家门,说我是白吃饭的,我和这两个凶婆娘吵架,我老公一点不帮我,他要儿子!他也在嫌我,可我本来不是已经怀孕了吗?这能全怪我吗?我天天帮他看着店,帮他赚钱,每月只拿一千多元,等于是他手下的雇员……”
“女人出嫁到婆家,受的气比娘家还要可怕,我再与那个死老太婆住在一起,我就要生癌了。我咬咬牙,拿出自家那笔动迁费,买下了你家隔壁的房子,哦哟!总算脱离那个苦海了。”
我听得连气都屏住了,“你的工作呢?”
“工作,我都几岁了,哪儿有工作?就在我那个名义上的老公店里打工吧,反正他付工资给我,不是为了吃饭,我马上就和他离婚。谁依靠谁!”
我叹息,“为什么女人和女人的关系总是处不好?我还傻乎乎的提倡什么女性爱,同性恋……”
“啊?你还相信这玩意儿?你真TM混蛋!我告诉你,女人对女人最坏了,我被我嫂子逼嫁,又被我婆婆、姑姑逼得与丈夫分居,弄得孤家寡人,而且……我永远也当不了母亲了,我是多么希望有有个孩子,以后我老了,我还有什么寄托啊……”
刘擦拭着眼泪,我扶了扶眼镜,“女人的坏,我这一生领教得最多,最真了,刘,你今天的诉说再次证明了,我已不再为这种货色叹气了,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物类,我想只有男人才能更有效的治宰她们,刘,别哭了,有人会替你报仇的。”
我内心暗暗祷告:神啊!饶恕我吧!把那些该死的女人治死吧。因为她们对她们的女同胞犯了血腥的罪!我诅咒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