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初的日本白桦派代表作家有岛武郎以长篇小说《一个女人》造塑了一个才貌出众的叛逆女性――早月叶子的形象。
这位被评为“日本近代自我觉醒的新女性”的叶子,出生上层知识家庭,因为才貌出众而心高气傲,热情敏感的女主角在爱情世界里放纵自如。少女时初恋年轻有为的名记者木部,与之同居后不久,就厌恨起他自私的占有心性,带着私生女定子离开了木部。父母逝世后,叶子因生活所迫,和对她一往情深的青年富商木村订婚。可就在赴美成婚的“绘岛丸”的客轮上,叶子竟出人意料的与体态魁梧、性格豪爽的轮船事务长――仓地三吉热恋起来,于是她托病婉拒了求爱心切的新郎,原途返回日本,与无财无势的仓地同居。短短一年,叶子和仓地在欲海里尽情畅游,但最终被单位开除的仓地因经济拮据而犯罪潜逃,叶子则心力交瘁的病死于贫民医院。
有评论者认为叶子是日本的安娜•卡列尼娜,俄罗斯的贵妇安娜风度仪然,端庄自矜,如果不是沃伦斯基出众的男性风度仪表,安娜是不会轻易投入丈夫以外的男人怀抱的。而叶子――日本上流社会的美女,她一贯放任不羁,风流成性,她在窥破男人对于女性暗藏的内心动机后,就颓弃的利用自己的绝色姿容在男人中尽情回旋,真所谓“沧海难测我自游”。
叶子表现了一种美女的原则,美貌就是性自由的最基本的内容,或者性自由最突出的标签是美貌。如果女人的美貌不在与男人的欢爱中耗用,那么美貌和平常、丑陋一样的非高价。评论者所谓的“自我觉醒”实际是美女子出于本我而对外界做出寻求幸福的行为,幸福是人类最本质的需要,也是最艰难的求索,认准了这一目标也就是“觉醒”了。在此,我们看到社会对于人本身的深刻压抑,所以叶子被称为“叛逆的女性”。
从叶子选择的男人的数量、质量看,她当然比安娜走得更远。第一个情人――木部,她始合终弃,本来初恋就是一种短暂的童话,也不必深究了。第二个未婚夫――木村,叶子充分暴露了她的侍美傲物、随心所欲的利用、支配男人的品性。除了这两个丈夫级的男人,叶子对众多萍水之交的男人,频频逢场作戏,轻佻自炫,其玩世不恭、虚无颓废的生活态度公然展示人前。最后,叶子居然和一个仪表粗犷、知识贫乏、性格强悍的工头型男人仓地结下不可思议的情缘,这倒印证了三岛由纪夫的小说《金阁寺》中一个残疾男人的冷嘲――美女爱丑男。心高气傲的叶子想必是厌倦了风流倜傥的上层俊男,心理忤逆的追寻起没有才貌与美德,却有丰富生活经验、十分自信、爽朗的中下层男人。仓地的强悍有力、粗暴反而引致叶子的渴欲,做派威风、双目雄视的男人更能合乎某些女人的需要,男人的气质比外貌更加决定了他的爱情运。
当然叶子的奇特选择也有极其重要的客观原因,对婚姻的失望,对自身处境的没有寄托感,以及出自内心的不甘的反抗。一个美丽的大家闺秀和一介莽夫相恋姘居,这段孽缘预示着叶子不能自已的滑向歧途,她的选择最终导致她的死亡,这一点的确和安娜走到一个归结点上了。
叶子与仓地在两人世界很快产生不断的摩擦,没有经济支撑的爱情无法持久,处境的日益困苦使得敏感的叶子歇斯底里大暴发。叶子和安娜一样陷入对情人的猜疑、敌恨、嫉妒的疯狂中。经济拮据的仓地越来越不能忍受她的病态,他厌弃叶子并且自顾不暇,最终被迫抛下叶子,沦为政府通缉的罪犯。读者至此也看到了一个男人为了爱情所付出的惨重代价,仓地抛弃了家庭妻儿、工作与安稳的生活,以一个中下层男人的卑微身份不顾一切的品尝了和上流社会美女狂热恋爱的极致幸福,也许这是一种令人死也瞑目的幸福,仓地不负美丽的叶子,也不负他的男人的平凡一生。
评论者认为叛逆的叶子实质还是一个闺阁气十足的柔弱女子,一个大胆追求个人幸福的资产阶级小姐,因为不能脱离个人的狭隘天地而显得理想主义的极端性,这种极端性已经达到了损人利己的可怕程度。她对爱情的不知餍足的贪求不仅造成了对爱她的男人的伤害,也促成了她自身的灭亡。当她独自凄凉的病死于贫民医院的肮脏病床时,只有“丰泽的桑田”来温情的接收她的柔骨了,桑田毕竟丰泽、青润而且内含柔情,就像那个舍家弃业的仓地对她的一腔钟爱,她的一生还是包含在人性的关爱里,她的遗骨永远带着生前的万般情爱而风流依旧。
从叶子的极端个人主义的女性形象里,我们可以发现她的热情内含一种赴汤蹈火的自我靡费的性情,这种性情使她堕入爱的炼狱。但是叶子的所有行为充分适合她自身美的天赋,外界对她已经作了很大程度的宽容和成全,她成功的获得了自由的满足。
叶子的身上好像也不存在男人的欺压,男人几乎都是她的爱情奴隶,被她一个个抛弃。她一次次扬着美丽的旗帜取得她的女性的胜利。她的悲剧是时代的局限,女性当时的经济不独立,无法自立的叶子不满意种种追求她的男人,她毕竟要寄生在某个所爱的男人的身上,最终女性的无止境的贪欲和无能自立的悲哀造就了日本文学史上一个引人瞩目的女性形象。
叶子,不是日本的安娜,她就是二十世纪初日本上流社会的一个美丽女子,她在那面鲜艳的爱情旗帜上涂抹上自己鲜红的血色,挣脱一切社会羁绊的美女,“桑田丰泽收柔骨,沧海难测我自游”。――美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