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04-05 13:56:54 编辑:深秋小屋 字体: 大|中|小】
杨丽萍喜欢这张在四川甘孜拍的头像,她对拍摄者邓平模说,这张照片让她想起曾经看过的关于一位德国舞者的报道。那则报道里有张题为“我忧伤所以我跳舞”的照片,与这张头像有着相似的情绪。
杨丽萍,云南大理人,白族。1971年从村寨被招入云南西双版纳歌舞团,1980年调入中央民族歌舞团。1979年她主演的大型民族舞剧《孔雀公主》,荣获云南省表演一等奖。1986年创作并表演的成名作―――独舞《雀之灵》,获第二届全国舞蹈比赛创作一等奖、表演第一名,并在1994年获中华民族20世纪舞蹈经典作品金奖。2004年,她耗时两年多编导并主演的大型原生态歌舞集《云南映象》获第四届中国舞蹈“荷花奖”5项大奖。2004年11月《云南映像》的巴西、阿根廷之行轰动南美。2005年《云南映像》的国际巡演版《香格里拉传奇》在欧洲、美国等地做巡回演出,杨丽萍也因此获得了由美国辛辛那提市市长颁发的金钥匙奖。
2003年6月,杨丽萍回到故乡大理,面对苍山和洱海。
2003年6月,丽江。旁边的野鸡是他们在集市上用100多元买来的,后来一直抱回了大理。
杨丽萍和她的《云南映像》。
2000年9月,康定的甘孜。
2003年,云南中甸。
2005年12月16日下午5点半,广州友谊剧院。一辆面包车径直开到直通后台的侧门,杨丽萍凭借两根拐杖的帮助,从车里下来。半个月前,她在美国辛辛那提市阿若诺夫剧院的演出中伤了右脚,造成踝骨骨裂。回国后,她的右脚打上了白色石膏。
《云南映像》的很多演员半个小时前在后台吃过饭,正在准备晚上的演出。杨丽萍撑着拐杖从他们当中穿过,走得很快,上楼梯时也不要别人搀扶。5岁的演员小彩旗从什么地方跑过来,一路走在杨丽萍的前面,杨丽萍看着她的背影问:妈妈又把你的头发剪短了?不是说了不要剪吗?
杨丽萍坐在化妆间里修指甲。指甲很长,涂了白色的护甲油。她身后堆满了《云南映像》的宣传画册。有人在化妆间外的走廊里唱歌,跑去又跑回。杨丽萍叫了他的名字,喊他进来。是一个个子不高的藏族演员。
“你跑哪里去了?”杨丽萍问。
“没跑。”他脸有些红。
“好点了吗?”他小心地看着杨丽萍打了石膏的右脚。
“好点了。等会儿跳舞要使劲。好不好?要跳出汗。”
“好。”他答应着,然后走了出去。
“藏族孩子,父母都不在了,剩下他和他弟弟。无牵无挂。我问他:你的牛呢?你的马呢?他说:卖掉了嘛!他没有爸爸了,讲起来自己老要哭。他妈妈去得早,后来爸爸也走了。藏族人爱喝酒,我问他:你怎么不喝酒?他说:我不喝!我爸爸就是喝酒喝死的。”杨丽萍把他的故事讲给我听。
“这些事情他们都会跟你讲?”我问。
“我问他们的嘛。”
“这些演员被你从田间地头挑了出来,然后跟着你四处演出,好像是你改变了他们很多人的命运。”
“是啊。不过也不多,就一两百人。”
“不觉得对自己来说是很有责任感的事情?”
“没有责任。他们自己要对自己负责。自己跳得好,就可以活得很好。如果跳不好,那就回家,也可以有另外一种生存方式。”
这段对话让我想起几十分钟前,那个似乎让杨丽萍产生不悦的问题――
“‘原生态’的舞蹈应该与舞者的生存状态相关,那些当初从民间找来的演员,在经历过类似出国、坐飞机这些与他们以前的生活毫不相关的事情后,会不会有一些自身的变化,然后又会对他们的舞蹈产生影响?”
“你觉得我变了吗?”杨丽萍听到这个问题,转头直视着我。
“这是不同的,你内里是很坚硬的,但是他们未必。”
“变的人就让他变好了,‘原生态’就是这样。生态是自然的,生长在那里的。你不要去强迫他。我从来都不会强迫什么。”
接近20个小时后,12月17日的中午,在电话中我们又涉及到了相似的问题――
“你在洱海那边新修的房子,据说可以一直划船进客厅。”我问。
“是在洱海的一个小岛上。玉几岛。这个岛给我的感受很深,有山,有水,有农田和民居。岛上有人捕鱼,有人织布,有人开小客栈,还有人在大榕树下晒太阳。”
“类似的地方会越来越少,特别是被很多旅游的人发现以后。”我说。
“这种东西是你阻挡不了的。在我看来也没什么不好。你想,那些捕鱼人的鱼有人买了,织布的人也会把布都卖出去,小客栈里有游客住,他们都有了生活的来源。他们与外来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感受我,我感受你。不是很好吗?
其实‘原生态’就是这样。不要怕变化。”
杨丽萍喜欢那张在四川甘孜拍的头像,她对拍摄者邓平模说,这张照片让她想起曾经看过的关于一位德国舞者的报道。那则报道里有张题为“我忧伤所以我跳舞”的照片,与这张头像有着相似的情绪。
在这里出现的两组照片分别出自于杨丽萍2000年的甘孜之行和2003年的云南之行。拍摄者都是邓平模。1999年,杨丽萍在成都参与大型西藏乐舞《珠穆朗玛》的创作和表演时与邓平模相识。后来因为一些原因,《珠穆朗玛》只在北京演了两场就无疾而终。但是此后他们成为了朋友,合作拍摄了很多杨丽萍的照片。
除了两组旅行照片以外,邓平模还为《云南映像》拍摄了大量现场、彩排照片。我问他是否记得第一次看到杨丽萍排练《云南映像》时的情景。他说:
“当时他们在修了一半就停修的剧场里排练。一个烂尾楼,外面很破败,走进去气氛却很热烈,有歌声,有人练功,这种反差很奇怪,也很魔幻。”
2000年,杨丽萍想做一个舞蹈录影带,把舞蹈放在一个原生态的环境里去做。9月份夏季演出结束,她从西藏回北京,途经成都,正好有半个月时间的空档,就去甘孜走了一趟。看景,顺便找一些感受。
一行人从康定出发时觉得天气很暖和,杨丽萍脚上穿的还是凉鞋。到了海拔4200米的折多山口时,却遇到了大雪。据说那个山口是个事故多发地,当地人为了祈福就修了白塔,立了经幡。
杨丽萍在山口下车拍照。雪地里穿着一双凉鞋,衣服也单薄。
她拍照时身穿的深色藏袍买自康定的集市,60元,或者80元。其实是当地男人的服装,当地女人的衣服会更花哨鲜艳一些。颈上的珠串也是当地小孩卖给她的,不到100元。
他们从成都去康定坐的是普通的旅行班车。一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认出她来。她自己说这就是做舞蹈演员的好处,不像电影演员,因为担心被人认出来而影响到正常的生活。
一路上吃住都很简单,带着大饼,还有从县城买的一些菜。如果有机会在当地人家里吃饭,当地人的酥油茶她大口大口的喝,很习惯。
我问她出国演出时能否吃得惯西餐,她说:“习惯,不同的饮食都可以,我不会偏激。”
在折多山口拍照时披在肩上的绛红色披肩,颜色很像喇嘛的僧服。是一个朋友送给她的。她一直在用,2003年在云南香格里拉拍照时也披在肩上。
邓平模说杨丽萍时常会讲一些佛教里的小故事。
“她经常讲这样的小故事,比如有一个人的儿子去世了,他很痛苦,就去问佛,谁可以帮助自己解脱这种痛苦,佛告诉他,如果他能去村子里找到一户人家的家中从来都没有人去世,那么这户人家就可以帮助他。
这个人于是就去村子里找,最后他发现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人家,他明白了生死的必然,也就不再那样痛苦了。”
在藏区行走,遇到寺庙她都会进。但似乎不是为了烧香叩首,而是为了“看”。她说她不是一个通常所说“信佛”的人,只是接受这些故事对她的启发。她还说“佛”其实就是“觉悟”。一个“觉悟”的人,就是明白“佛”的人。
“白族自己的宗教是什么?”我问杨丽萍。
“‘本主教’。我们崇拜的对象可以是前辈、孔雀、公鸡、太阳、月亮、风……什么都可以。任何值得崇拜的对象都可以。有时甚至是敌人,比如忽必烈,他来大理灭了白族,可是我们觉得他厉害,一样崇拜他。我们很宽容的。每个村子,每个人崇拜的东西可能都不一样,非常自由。‘本主’,就是以自己为‘本’。”
2003年4月底的一天,云南昆明会堂。下午二三点钟大家还在准备,但是到了五六点时接到通知――因为非典的原因,晚上的演出被取消。
剧场的门被关上,演员得到无限期放假的通知,至于假期的长短,因为无法预期非典会延续多长时间,因此不能确定。
那晚所有演员如期参加原本为庆祝首演而摆下的酒席,“庆功宴”开始前,杨丽萍感谢了所有演员,并流下眼泪。对很多与她多年相处的人来说,那都是唯一一次看到她的眼泪。
2003年6月,杨丽萍在云南境内做了一次20多天的旅行。从昆明出发,一路去了中甸、丽江,梅里雪山。
有几张照片就拍摄于这次的旅程。当时正是非典风声最紧的时候,一路下去,每到一个地方,都会遇到关卡给车辆和人员消毒。丽江也基本上都是空的,见不到什么游人。在这种气氛中,杨丽萍说:这个非典什么时候会结束呢?会不会像中世纪那样瘟疫大流行?会不会是世界末日到了?
不过有时她也说:真好,有个机会停下来把一些东西理顺一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这次旅行的终点是她的故乡大理。
“那里有下关的风,上关的花,苍山雪,洱海月。房子对面就是苍山,脚下是洱海的水,水很清洌,白天的温度比较高,太阳非常大,住在水边也不会潮湿。
那是我出生的地方,是给我打下烙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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