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豪华大巴士内坐满了文人贵族中学小学一年级的学生和年轻的老师们。车内一片雀跃。这些小家伙们兴高采烈地谈论着，老师们则微笑着看着这些天真的小鬼。

  他们今天不是去春游踏青，不是去敬老院敬老，而是去接触那些没有父母的孤儿。对！他们要去的地方便是本市最大的由一对夫妇主办的博爱孤儿院。丈夫叫陈海，妻子叫江梦，他们以前也是孤儿。

  这些孩子都在7岁左右，对孤儿这个概念还很模糊。他们只知道那里的孩子和自己唯一不同的就是没有爸爸妈妈疼。

 “哎――。”坐在靠窗位置的谭熙皓一副“忧国忧民者”的模样“感慨万千”的叹了一口气。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轻洒在她那身白色的童装上，周围弥漫着一种隐约的光色静绕着她的身体捧出一张可爱的小脸。大大的眼睛机灵的提溜的转着，尖挺的小鼻子高挺着，眉毛微微上扬，虎有虎脑的样子。在她第一次坐在教室内时，年轻的美女老师微笑着飘到她的面前俯下身子和蔼的摸着她的小脑袋问道：“小弟弟，你好可爱哟！叫什么名字？”

 “老大！”

 “老大！怎么了？”

 “老大！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几个小家伙赶紧凑到熙皓身旁一副要为老大“分忧”的样子认真的说。

 “烦着呢！”熙皓瞥了他们一眼不耐烦的说。紧皱着小眉毛俨然一副大人的架势，小胳膊别扭的交叉着放在胸前。她尽量保持着这个酷酷的POSE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其实她的心里在说：胳膊太短，别不过来！

  见老大如此之烦恼，几个小家伙只好悻悻地缩回各自的位置继续他们幼稚的“谬论”。

  终于到了，一群孩子在老师的带领下井然有序地排好队下了车。惟独熙皓最难缠！一路上她都在计划着自己的“巴士大逃亡”！这不，她蹑手蹑脚的步步留心、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巡视敌情”！她想自己这么小的个子老师不会发现。想到这里心里不由一阵窃喜。

 “谭熙皓小朋友！”

  背后传来美女老师甜甜的声音。

  熙皓竟能“大敌当前，临危不乱”的趁美女不注意从口袋中摸出一张纸扔在地上，接着又赶紧装腔作势的拣了起来满脸天真的走到美女面前：“美女老师，我看见地上有纸屑，又想起您平时教育我们要做个爱护环境的懂文明的好孩子，所以我去拣纸屑了！”

  熙皓仰着头满脸无辜的仰视眼前这个高挑的美女，左手还不忘尽量举得老高生怕美女看不到她手中的纸片。

 “酷小孩！老师也曾经告诉过你，如果想蒙老师呢，不能老用同一招！”

  美女纤手一挥，拎起她背后的小书包连人一致提回队伍中。

 “呵呵…………。”

  这时，不远处传的一个小女孩“目击”了熙皓被“挟持”的全过程。她看着熙皓那衰相乐咯咯的笑了起来。她叫林心蕾，和熙皓同岁，是这个孤儿院的孩子。

 “心蕾！心蕾！你终于会小了！！！哈哈…………。你终于出声了！我的乖女儿！”院长江梦闻声连忙跑过来惊喜万分的一把抱起她使劲的在她的小脸上亲着。

  这个叫心蕾的女孩并不是江梦的亲生女儿。由于她的身世特殊，没人愿意领养她。江梦和丈夫陈海便决定好好带大这个孩子，把她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让她健康的成长。

  说到特殊，恐怕这个孤儿院的孩子没有比她更特殊的了：父亲生活很不检点，一次意外染上了爱滋。母亲为了赚钱养家迫于无奈去卖淫！本来就已经坍塌的家，父亲竟又染上了毒瘾，毒瘾一发作便会毒打这母女两！小小的她奇怪的看着妈妈每天浓装艳抹、一身袒胸露背的奇装异服和不同的男人在一起。疑惑的看着父亲吸入一些白色粉末之后一阵让她害怕的颤抖！

  终于，在心蕾5岁那年，她亲眼看着母亲病死在床上；亲眼看着父亲一次又一次的被送进监狱，看着他出狱后被高利贷乱刀砍死！！！

  从此，她不再说一句话！因为这个世界让她忘了说话！

  心蕾这时才回过神来。原来这就是笑！因内心的触动而发出的声音！是自己的声音！感觉真的很好！

 “是什么让你笑的，告诉妈妈，好吗？”江梦欣喜万分的问道。

  顺着心蕾的手的指向，江梦看见一个孩子被老师拎着走，那小鬼竟淘气的吃力的昂起头张口“美女老师”，闭口“美女老师”的求饶着！那孩子正是熙皓。见美女不为所动，熙皓只好耷拉着脑袋与大地“眉目传情”！江梦看到这些不由的笑了起来，她从心里感谢那个孩子。

  别的孩子都在老师的安排下和各自的伙伴玩了起来，熙皓还是偷偷的溜了。

 “来来，我是一只青蛙，哇…………。”熙皓唱着她最得意的歌在后花园的草坪上又蹦又跳的跑着。

  她无意间转过头，一种忧郁、黯淡的眼神飘进她的瞳孔，刻在她幼小的心里。

  熙皓站住了，好奇的迎上那让人心疼的眼神，她紧锁着眉疑惑的盯住那个眼神。是心蕾！她抱着双膝习惯了一个人孤独的坐在那光洁的花坛上。在所有的孩子中，她有着别的孩子不曾有、也是这个年龄不该有的落寞与哀伤。

  心蕾迎上熙皓那疑惑的目光站起身向她走去。熙皓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眼神上，她看不到那女孩的样子，看不到女孩向自己走来，她感觉周围的空气中溢满了那个眼神！熙皓唯一知道的是那个眼神离自己越来越近！

 “你不开心吗？”

  熙皓刚说完，心蕾拿过她手中还为开启的阿尔卑斯棒棒糖转身便跑开了。她没有去追，而是愣站在那里，她还沉浸在刚才的眼神中。

  过了好一会儿，她低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小手，这时才恍然大悟似的站在原地哇哇大哭起来。她哭不是因为糖没了，口袋里多的是！因为向来都是她抢别人东西，今天自己无缘无故被“打劫”的滋味固然是不好受！更何况“劫匪”是和自己同龄的女孩，说白了，自尊心大受伤害！

 “心蕾！心蕾！”江梦知道这孩子平时最喜欢一个人待在这。今天好不容易见她笑了，出声了。本想给她找个玩伴激发她内心的快乐和孩子的天性。谁知这一眨眼的工夫，心蕾又一声不吭的走开了。“心蕾！你在哪儿？”江梦焦急的走进后花园不停的叫着她的名字。

  刚走到这便听见小孩子的哭声，江梦赶紧跑过去看见一个小家伙站在草坪上卖力的哭着。

 “咦？是你！”江梦一眼就认出这个刚才让心蕾笑的孩子，“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她半蹲着身子边替熙皓擦眼泪边安慰她。

  说真的，江梦自见她第一眼就打心里喜欢这个孩子。不只是熙皓天生一副惹人喜欢的可爱样，还有就是她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别的孩子没有的灵气！说大点就是魅力！的确，她哭的样子都惹得你想笑！

 “老师，有人抢我的棒棒糖！”熙皓像是遇到救星似的这眼泪说停就停了。

 “知道他长什么样吗？”

  听了江梦的话，熙皓皱了皱眉：“忘了！”

 “啊？？？”江梦差点没把舌头吐出来！不过看着熙皓那清澈的眸子一点没有捉弄自己的意思。

 “不过我记得她的眼睛！”熙皓积极配合的告诉眼前这个老师“嫌疑犯”的特征。

 “眼睛？呵呵。”江梦觉得这个孩子越说越悬了！她无奈的笑着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家伙。

  熙皓这时急了，她看出来老师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话。

 “真的！她的眼睛告诉我她不开心！”熙皓认真的说着。

  听了眼前这个才7岁的孩子的话，江梦不由的怔了一下。她说的不是心蕾还能是谁呢？是这个孩子让心蕾第一次笑，是这个孩子看出心蕾内心的忧伤。也许她真的是心蕾生命中的救星！江梦若有所思的看着熙皓。

 “谢谢你！”江梦说完站起身来看着她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我们一起去找她，好吗？”

 “哦！”熙皓的脸上马上绽放那天真烂漫的笑容应了一声便跟着江梦去找刚才“打劫”自己棒棒糖的女孩。

 “这个给你，别哭了，小妹妹。”

  原来心蕾看到一个比自己小的女孩摔倒后不停的哭。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正好遇到熙皓看见她手中的糖。心蕾只好“出此下策”“抢”了她的糖来哄这个小女孩。

 “心蕾！”

  心蕾闻声转过身望去。

 “对，就是她！老师，就是这个眼睛！”熙皓看着那个眼神迫不及待的走上前“指正”。

  江梦看着心蕾又看了看她身旁吮着糖脸上还有泪痕的小女孩，她这时便明白心蕾为什么要拿别人的糖了。她拉着熙皓的小手和蔼的走到她们面前。心蕾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没办法，“受害者”找上门来了！

  江梦慢慢的蹲下身子微笑着看着这个善良的女孩：“心蕾！告诉妈妈你为什么要拿别人的糖给小妹妹吃？”

 “她摔倒了，我止不住她哭，所以…………”说到这，心蕾偷偷的看了眼熙皓。

 “傻孩子！拿别人的东西应该先告诉人家才对。知道了吗？”江梦笑着抚摸着她的头，心蕾抬起头笑着“恩”了一声。

  熙皓二话没说掏出口袋里所有的糖捧到心蕾面前：“我请你吃糖！呵呵。”

  心雷开心的不得了。因为这是第一次别的孩子愿意主动送东西给自己！心蕾还没来得及谢她，熙皓便一股脑儿把所有的糖都塞进她的怀里，然后乐呵呵的看着她。

  江梦看着这两个孩子欣慰的笑了：“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是小弟弟！”熙皓歪着脑袋不满的看着她：“我叫谭熙皓，您叫我熙皓吧。老师们都叫我酷小孩，同学们都叫我老大！”

 “酷小孩？老大？哈哈……有意思，呵呵……”江梦差点没笑背过去。看着熙皓那认真样，似乎还在为刚才叫她“小弟弟”而不太高兴。

 “好好好！呐，我就叫你酷小孩吧！”江梦尽量憋着笑一本正经的说。

 “我叫林心蕾！”这时，心蕾抽出一只手放到熙皓面前笑着看着她。

  此时，江梦发现心蕾眼中的忧伤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最普通、而心蕾却从为有过的一个孩子的纯真与清澈！江梦真的很开心她能恢复一个孩子的天性，心中不由对这个既是“老大”，又是“酷小孩”的小家伙一阵感激。

  熙皓这时才看清她的样子：乳白色的毛衣和裤子，竟和自己一样一身的白色；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与刚才那黯淡无神的眼神简直是天壤之别！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可爱！

  当熙皓握住她的手时，三人都笑了起来。心蕾注意到她的手背上纹了一个黑色的十字架。

  快乐的一天终究要过去，心蕾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熙皓最终还是要走了。

 “熙皓，你会记得来看我吗？”心蕾眼中噙的泪花紧咬着嘴唇尽量不让它们流下来，满脸不舍的看着要走的熙皓。

 “会的！一定会的！心蕾乖啊，不要哭鼻子！”说着，熙皓伸出小手为她擦掉眼中欲出的泪：“心蕾，你一定要快乐哦！”

  快乐？！快乐对心蕾来说永远都是那么渺茫，那么短暂！但她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熙皓开心的笑了。

  江梦看着这两个依依不舍的孩子不由鼻子有些酸！她也不希望熙皓走，因为她的离开就预示着心蕾又会陷入孤独的重围！但转念一想，小孩子的思想很容易转变，也很容易淡忘一些事，心蕾以后会找到快乐的！

 “我要走了。”说完，熙皓正要转身，心蕾上前一把抱住她使劲的在她的左脸上亲了一口。

  江梦看到心蕾这异常的举动不由怔了一下，不禁慨叹两个孩子的友谊竟是如此的深刻！

  可谁又会想到，这不是吻的“吻”和意外的相遇竟注定了一份真爱的尘缘！

  心蕾慢慢的松开她。当熙皓双眼红红的看的心蕾时，发现她早已满脸是泪！

 “酷小孩！该走了！”

  身后传来美女老师的声音。可这时熙皓觉得那声音不是像糖一样的甜，而是像药一样的苦！

  熙皓走到车门旁转过身双手放在嘴边大声的对着呆呆的站在远处的心蕾喊：“心蕾！要开心点！记得我――――！！！”

 “我会的！”心蕾同样大声的回应着。

  江梦轻轻的走到她身边稳稳的抱起她。当她再看向心蕾时，却发现她的眼神再次回到往日的黯淡，甚至比以往更黯淡，江梦一阵钻心的疼！

  就在熙皓转身上车的那一刻，心蕾扭过头搂住江梦的脖子趴在她的肩上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