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拒右向左

 

“安蕾，我在广州办事，刚刚谈成了一笔生意。我很高兴，”李宇航从饭店打来电话，他说：“你带儿子过来陪我吃饭好吗？”

“啊，抱歉，我儿子肚子痛。”安蕾说的是实话。儿子可能是吃零食和雪糕太多，安蕾做了晚饭他也不吃，只说肚子痛。李宇航只得叮嘱她让孩子吃药，照顾好孩子便挂了电话。

放暑假后，蕊蕊被他接了回家。因为他们闹离婚，双方老人及妻一下对蕊蕊格外宠爱起来，都争相把蕊蕊接到身边，希望多心疼孩子一点，也让孩子多记住他们对她的好，倒没李宇航什么事。他便一心打理生意，瞅空便来看安蕾母子。女儿不在安蕾这边住，他仍然会每隔一星期送来各种食品，不让安程在生活上感觉有什么欠缺。

他对安蕾的追求也不是死缠烂打，仍然保持以前的绅士风度，不轻易进安蕾家门，来之前总要打电话。现在安蕾不再拒绝接他的电话，不反对做他的女朋友，他便每天打几个电话过来，有时诉说自己的思念之情，有时谈自己的生意，有时只是问候安蕾，提醒她注意休息……对她显得既尊重又关心。

有他这么关心，安蕾心里也踏实。她放下电话便给儿子找药，根据儿子说的情况，她觉得儿子肚子痛是肠炎，拿来几片药让儿子吃。

安程因为自己乱吃东西导致生病，心里怪不好意思，听话地吃好药，还怕妈妈烦，让妈妈去上网，说自己躺一会就好。

安蕾最怕儿子生病了。有几次儿子半夜发烧，她背着他去医院，半夜的街头，一个女人背着个生病的孩子，不知有多少的焦急和凄楚……她不让自己多想，打开电脑上网。QQ响，楚然在。两人马上开了视频聊天。

楚然现在进修了一门德语，每个公休日都去上课，有点时间就做作业。上班加学习，把她的日程排得满满的。所以尽管深圳离广州不是太远，她也一直没空过来看她。

安蕾为了提高自己，也利用假期上研究生班，把自己忙得不亦乐乎。两个人都忙，也就只能偶尔在电脑上碰面了。

“知道我为什么学德语吗？”楚然忽然带笑地问。

安蕾猜测：“可能你想飞德航吧？”

“我是为了你！”楚然说：“德国是一个现代国家，听说那里允许同性恋人结婚。所以我要学会德语，将来……”

“你又来了！”安蕾打断她，“说过我们只做朋友，你只能是我朋友或妹妹。”

楚然的眼神暗淡下去，似自语般嘀咕：“我才不要做你朋友和妹妹，我只要做你的爱人……”抬头看安蕾神情严肃起来，怕她不高兴，连忙说：“好了，不说这个。今天是我当空姐两周年纪念日，你不对我说点什么吗？”为了进国际航班组，她用一年时间苦修英语，见到说英语的外国人就主动跟人家叽叽呱呱说过不停，终于练出一口纯正的英语如愿以偿。

“祝贺你！”安蕾笑道：“祝你工作顺利，天天开心！”只要不提感情的事，她心里就轻松。

楚然摇头，“你不能说一句好听的吗？只为我说一次，专给我的话。只要三个字，三个字就够了。”

祝福你，祝贺你，好妹妹……安蕾故意找出一堆话来，却没一句是楚然要的。

“我爱你！安蕾，我只要听你说我爱你，”楚然不容她逃避，明确而坚决地提出：“我就想听你说这话。你就不能说一声吗？你就当是对妹妹或是朋友说，你说一声……”她的声音低下去，目光却满是期待和盼望！

安蕾心一软，嘴上不敢说，“我爱你”三个字却还是通过手指打在了电脑上。她实在不忍拒绝那楚楚动人的大眼晴，那眼晴里的光芒直射进她心里。她想，就当是送给妹妹的吧。在这种时候打出这样的字来，想来她也不会当真。

楚然只一看到那三个字，就亮亮地笑了起来，亮亮的笑容显得无比妩媚！说出来的声音也温柔得像清晨的露水：“安蕾，为了你这句话，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恰在这时，安程的哼哼声传进安蕾耳中。她飞快地打出一行字：“儿子肚子痛，我去看看。”急忙跑到儿子房中，发现他痛得满头是汗。“怎么了，还没好吗，儿子？”她心疼地问。

安程本来想要忍住的，可肚子痛得越来越厉害，忍不住就哼了起来。一看妈妈过来看自己，眼泪当即淌了下来，“妈妈，我好痛……”安蕾知道儿子不轻易喊痛的，一定是真痛得厉害了，才这样。她马上伸手到儿子的肚子上，问：“是哪儿痛？怎么痛？”

这一摸不打紧，儿子所有的痛似乎再也忍不住，突然在床上打起滚来，大哭着喊叫痛啊！

安蕾惊慌得跳起来，一边抚摸儿子，一边拿出手机打电话，开口便问：“你还在广州吗？我儿子肚子突然痛得特别厉害……”

“别急，我马上过来！”李宇航很快开车过来，进门抱起安程便往外走，直送医院。

 

安程的肚子痛并不是肠炎，而是急性阑尾炎。当即安排住进医院。那主治大夫正好是李宇航一个同学，他说有一种进口药，可以不用开刀治好阑尾炎，只是药品很贵。李宇航看安蕾，知道她不希望儿子小小年纪就在身上开一刀，马上对大夫说药贵没关系，只管用就是。

哪知那药在别人身上有效，在安程身上却没用，当时只是抑制了一些痛，到第二天晚上阑尾炎发作得更厉害了。痛得安程再次在床上打滚！

李宇航当机立断，让医院安排开刀。他公司本来一早要有一大批货要出，需要他亲自到场的。可他只是打了几个电话让别人去做，自己一直留在医院。他像守护自己的儿子一样跑前跑后，用自己的信用卡刷卡交费，只让安蕾守在儿子身边，不要她管别的事。

望着两天就瘦下去一大圈的儿子，安蕾的心疼死了。她不明白怎么那阑尾炎也找上了小小的孩子？环境污染，各种希奇古怪的病染上人体，许多本该是大人才有的病，越来越多地找上孩子，现代文明伴随的难道就是疾病与灾难？这次如果不是李宇航帮忙，她真不知自己一个人怎么扛下来。

手术后的安程，小脸苍白苍白的，额头上还沁着汗。安蕾拿来纸巾，轻轻为儿子擦去汗水。

李宇航提着饭菜走进病房，“吃点东西吧安蕾。”他把饭菜放到她身边的柜子上。

“谢谢。”安蕾抬头看他，发现他两天没刮胡子的脸上胡子拉扎的，人也瘦了许多。连忙起身为他倒一怀水，关切地问：“你吃了吗？”

李宇航以微笑作答，示意她趁热快吃，不要说话吵醒了安睡的孩子。“这里没什么大事了，你回去休息一下，看看你的生意。”吃好饭，安蕾让李宇航回公司去。

“好，我回去看看就来。”李宇航轻轻拍拍安蕾肩膀，叮嘱说：“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他不让安蕾送自己，走到门外又回来提醒她记得吃饭，说他在饭店叫了外卖，到时间人家就会送来。

李宇航走后，同病房的人禁不住对安蕾夸奖他，“你老公对你可真好！”

安蕾有点难为情，她说：“他只是我男朋友，我们还没有结婚。”

“这更难得了，不是亲生的比自己亲生的儿子还亲！”几个病友都叫安蕾抓紧点，赶紧趁热打铁嫁给他。不要等到花都谢了后悔来不及。“现在好男人不多，很容易被人抢去的。”大家一致提醒她。

她只是笑笑。生命是一个奇妙的组合。两个生命从相遇到相知相爱，那是特别的缘份。轻易能被抢走的，那不是她要守护的。她要守护的该是彼此都把对方当成独一无二的那个生命。是的，世上什么都能重复，恋爱可以重来，配偶可以另择，身份可以炮制，钱财可以重挣，甚至历史也可以重演，唯独生命不能。她要与之相依相守的那个人岂是外界什么美貌、财产、名声、地位等肤浅的东西能替代的？他们会像珍爱自己生命一样去珍惜对方。

哦，生命！

安蕾看着儿子，想到如果不是手术，这个小小的生命就会被阑尾炎给夺了去，禁不住握住了儿子的手。

“妈妈……”安程睁开黑亮的眼眸，生命的光辉像阳光一样洒进安蕾心中，她笑了，“你醒了，感觉好吗？”她温柔地摸摸儿子的头。

安程笑笑，“还好。”说着举起小手，擦去妈妈鼻子上的汗水。这就是孩子，让人辛苦，却也带来无尽的快乐。

 

安程住院的一个多星期，李宇航天天过来看他，并带来一堆好吃好玩的东西，还把蕊蕊带到医院陪他说话，把安程宠得像一个小王子。他忍不住拉住蕊蕊的手说：“你爸爸可真好！”李宇航趁机说：“如果你喜欢，我也做你爸爸，你当我儿子，我会对你更好。”

安程不知妈妈怎么想，一时低下头，没有做声。

蕊蕊看自己爸爸那样好，安程居然不想认，就说：“你说我爸爸好，为什么不认他做爸爸？”

安程说：“我怕你爸爸成了我爸爸你没爸爸，你不开心。”

“哈哈，你讲什么绕口令啊。”蕊蕊大笑说：“你只是爸爸的干儿子，他永远是我爸爸。你可真傻啊程程！”

 “对啊，我是你们两个的爸爸。”李宇航跟着解释说：“这样你们不但不会少什么，蕊蕊会多一个弟弟，程程多一个姐姐。我多一个儿子，都赚了呢！”

安蕾一直安静地笑看着他们，什么也没有说。

安程觉得这种都赚的事很不错，当即开口叫：“李爸爸！”平时叫惯了“李叔叔”，一时就那样叫出了声。

蕊蕊又笑他：“哪有你这样叫的？不如叫干爸！”

安程干脆就叫：“爸爸，爸爸！”他实在太想要爸爸了。每次看蕊蕊在她爸爸怀里撒娇，他都羡慕得直想把这个爸爸抢过来。现在看自己可以跟她一样拥有一个爸爸，也不用抢人家的，心里不知有多高兴了。

李宇航听他叫爸爸，喜出望外，一把将他拉到怀里，扛到肩膀上，说：“走，我们到酒店去！我要为多了一个儿子好好庆祝一下！”安程高兴得咯咯直笑。

安蕾看他们那么高兴，心里也为他们开心。没说什么当即跟着站了起来。可是没想到李宇航接着招呼同病房人的一起跟着去庆祝，她要反对却也不能说什么。因为她觉得这差不多是闹着玩的一件小事，至少是两个家庭的私事，用不着搞得人尽皆知。可是如果此时她出言说不去酒店，人家还以为她是小气，舍不得花李宇航的钱，也只有默默地看李宇航把病房能走开的几个人都请了出来，一起去酒店吃喝了一顿。

 

安程出院时，李宇航专门从东莞开车赶过来接他们母子回家。安程在医院呆了几天，早就憋得浑身难受，回到家坐一会就要到楼下去玩。安蕾只得叮嘱他不要乱跑乱跳，不要把身上刀口上新长的肌肉给弄伤，他答应着便出去了。

屋子里剩下两个大人，安蕾看屋子一个多星期没收拾，起身要收拾，李宇航拦住她说：“你够辛苦的了，这屋子等一会请搞家政的人来收拾，我们坐下说说话。”

安蕾听话地笑笑，给两人冲上茶，坐下歇息。这段日子为儿子操心费神，每天陪在医院，她真的感觉好累。

“安蕾，你看程程都认我做爸爸了，”李宇航喝一口水，缓缓地开口说：“我与你的关系，是不是该更进一步呢？”

“你与程程互认，你想要一个儿子，他想要一个爸爸，那是你们两个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安蕾故意装傻地笑道：“你白捡一个儿子，按理说该谢谢我哩。”

“是的，我谢谢你。”李宇航顺着她的话道：“程程是一个好孩子，我非常喜欢他。拥有这样的儿子是我天大的福气。所以我想要用以后一生的时间来谢你。”

“我……”安蕾看着这个想要用一生时间来“谢”她的男人，心里由不得格外感动，她说：“你这样对待我们母子，让我深深感动。宇航，我都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你对我们的帮助，胜过兄长，超过朋友，你是我们的恩人……”

“我不是你的恩人，只是一个爱你的男人！”李宇航打断她，急切地说：“安蕾，难道通过这长时间的了解，你还不接受我吗？你感觉不到我对你的好吗？我这样深深地爱你，你难道还不想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吗？”

“我……”

“不要再拒绝我，答应做我的女人，说你喜欢我！”

“我是喜欢你，但我不知道是否爱你。”安蕾老实地说：“所以，我只能答应做你女朋友，现在还不能做你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