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五个女人在一起,那可真是热闹了。虽然我们年龄相差七八岁,来自不同的地方,可女人本来就容易相互理解,加之都是出来玩,没有什么厉害关系,因此在一起彼此都放得开,玩得没什么顾虑。只因为事先原静静提醒我说她们那地方的人规矩,好象我们南方人不规矩似的,这让我心里很不服气,偏要打破她这种说法。什么规矩什么传统,难道表达真情就是坏的恶的?假装规矩,假作正经,那就是美好?不,那才是真正的邪恶!
有了这个想法,我首先从原静静说的那个最传统最规矩的同事陈茹雪身上去打破禁忌。
陈茹雪的两个朋友都穿着高跟鞋,不能上山,她便带着我们去翠湖边游玩。翠湖三面环山,山都不高,但翠色一片,所有的山坡都被绿树覆盖,翠竹掩映。山的绿影投射到水面上,把原本清清的湖水也染得翠了起来。站在湖边,远望湖水,感觉无边无涯,翠翠的湖面与蓝蓝的天连接一起,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湖,真正的水天一色!
水中的石头、游鱼、水草清晰可见,不断飞过的小鸟在水中投下美丽的姿影。小鸟的形状、翅膀各不相同,飞翔的样子也各不相同,相同的是都划出优美的孤线,引起我们不断的惊叹。还有各种蝴蝶不时在眼前翩翩起舞,舞出梦一样的美丽……
我自然地挽起陈茹雪的手臂,与她并肩同行。她没有拒绝,也没有难为情,反而在不知不觉中滑下手臂,伸手握住我的手,并张开手指与我五指交握,我们就那样手牵手往前走。那情形好象我才是她亲密的朋友,而那几个早就与她相熟要好的朋友倒是生疏的。我趁机请求:“陈姐,唱支歌吧。”
没待她开口,原静静先叫了起来,“我与她同事多年,从没听她唱过歌,你怎么想到要她唱歌?”
我说:“你没听过不等于她不会唱,听陈姐说话嗓音这么清亮,歌喉也一定不错。陈姐,在你的家乡,在这么山青水秀的地方,你就唱吧。”
陈茹雪笑起来,“我还是做孩子时唱过歌,好多年没有唱过了,要我唱歌倒真是不好意思。”她说,“不过,你既然提出来了,而且是在我家乡,我也不怕人笑话,就给你们唱首老歌吧。”
她亮开嗓子,唱起了《洪湖水浪打浪》,歌声应和着湖水,清亮动人,把那三人都惊奇得张大了眼晴,一边鼓掌,一边跟着合唱,把个翠湖都唱得感动起来,荡起微微的波浪。
原静静笑着跑过来,近前细看陈茹雪,“好你个陈姐,你还藏着这一手哇!”陈茹雪不好意思地轻推她一把。我趁机挽住原静静胳膊,但不握她的手。因为我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还担心她害怕,就只是挽着她胳膊,握着陈茹雪的手,三人就那样相挽相握着往前走。一边听陈茹雪接着唱刘三姐的歌。只要会唱的大家跟着同唱,不会的就停下,也就一会是单声,一会是合唱,一会是轻轻地哼唱,此起彼伏,歌声不绝。把大家的心都唱得年轻起来,笑容不觉在脸上荡漾。
原静静看我握着陈茹雪的手,不握她的,感觉受了冷落,轻轻抽出胳膊自己往前走了。我也不去管她。等到陈茹雪唱完了,我又提议:“原静静,想听你唱歌,你也来一曲吧。”早在视频上,她告诉我自己喜欢唱歌,并且给我唱过,非常动人。在没让陈雪茹唱歌之前,我就心痒痒的想听她唱了。
“不唱。你要求我唱,我偏不唱。”原静静很坚决地拒绝,口气是坚决地撒娇。
我暗笑,也不求她,反求别人,“陈姐,你的歌声应和水声,实在太美了,请你再来一首吧!”
陈茹雪笑道:“我会唱的就是这几支歌,全给你唱了。还是让原静静唱吧,她嗓子比我好,会唱的也多,还都是现代流行的,在我们单位每次唱歌都少不了她。原静静,你就唱吧。”
原静静只是笑,不答应也不反对,自顾往前走。陈茹雪的两个朋友,一听就五音不全,刚才跟着合唱就常常跑调,我当然不会请她们唱歌了。
放开陈茹雪的手,我踏着石头跳着向前走。湖边小路高低不平,石头与杂草交织。陈茹雪和原静静都提醒我小心。我就小心地跳着走,谁知在离原静静不远的地方,脚下一滑,我差点摔倒!原静静惊叫一声,飞也似地跑来扶住我。
我看着她苍白的脸,惊痛的眼晴,再开不出玩笑。只傻傻地凝视着她的眼晴,又不敢看太久,但只是那么一眼,就把所有的深情流露。原静静说,“好,我唱。你想听什么,只管点。”
“我喜欢听歌,可说不上来特别喜欢什么。”我悄悄紧握一下她的手说,“你就唱你最拿手的歌,唱什么都行。”又悄声在她耳边飞快地说一句:“只要是你唱的,我都喜欢。”
“有一首歌,叫《假如下辈子我还记得你》,要听吗?”原静静见大家都点头,她笑笑,当即便唱了起来――
信箱出现一张美丽的明信片
翠林的山脚木屋袅袅的烟
但我惊讶的却是背面
你熟悉的字迹竟已相隔多年
那一句话是你离开的玩笑话
隔在我心里灰尘堆成了它
你就这样的拨开了它
再次相见我依旧那个木偶线等着你来拉
你说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
我们死也要在一起
相距陷入催眠的距离
我已开始昏迷不醒
好吧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
你的誓言可别忘记
不过一张明信片而已
我已随他走入下个轮回里……
原静静唱出第一句,我的心就被牵动了起来。她的嗓音是那么柔和,歌声是那么婉转,眼神又是那么深情!我不敢看她,只是牵住了她主动向我伸过来的手,像刚才与陈茹雪那样手指交握。手指只一触到,便感觉有股电流通过手指不断传送到对方心里去,那电流又通过心脏流向身体的四肢八脉……我们面色平静,眼望前方,边唱边走,可内心却热情奔放。那热情焰烤得我们周身发热,汗水都从额头流了出来,不得不时时紧紧握一下对方的手,紧紧地握了再握,恨不得通过手指把对方的生命揉搓到自己的生命中去。
假如下辈子我还记得你,亲爱的,我们还会这样相亲相爱吗?下辈子――哦!我只要这辈子!原静静,这辈子能与你相见相爱,我就感觉莫大的欢喜!听着她的歌,握着她的手,我心中激情荡漾,思绪万千。
等她唱完了,我抽出手来与众人一起鼓掌,眼晴投到湖水上,只见微波吻岸,岸边草地上开着五颜六色的小花。我跑到草地上采拮野花,采了九朵,想要送给原静静,代表我对她长长久久的爱情。可是,当我举着鲜花走过去时,却是把手伸向了陈茹雪,“送给你。”我笑道。
陈茹雪非常欢喜,连说谢谢。
我弯腰顺手扯一把草,递给原静静,“送给你。”
“啊,你送给别人鲜花,却给我送草,我才不要!”原静静坚决不接,脸上是坚决的不快,可眼晴里流出来的却是甜蜜!
她不再理我,呵呵笑着,跑到一边一手采了一朵花分别送给那两个女子,虽然是闹着玩,可她们还是为收到花感觉开心。开心地又要求她再唱歌。她爽快地唱了起来。
天空中繁星点点
心里头有些思念
思念着你的脸
我可以假装看不见
也可以偷偷的想念……
直到让我摸到你那温暖的脸
我又跑到草地上,细心地寻找鲜花。“思念着你的脸,我可以假装看不见!”哦,原静静,亲爱的你多么聪明!大庭广众,你用歌声向我传达情意……都说红玫瑰代表爱情,我想采几朵红色的花送给原静静,想把我红红的相思送给她。可是尽管野花烂漫,姹紫嫣红,却无纯红色的。有纯白的、紫色的、金色的、粉红的……我只得在中间分别挑一样,一边采一边往前走,直到转过一个山脚,我终于采了一大把,跑上前送给了落在后面的原静静。
原静静灿烂地笑了!她像孩子一样举起花闻闻、看看,像是才看到这些花,珍爱得什么似的,直说:“谢谢。”
但她不知道,当她闻看鲜花时,她自己比那花儿还要甜蜜而芬芳,那甜美的模样倒映水中,让太阳都感到逊色不如,躲藏到云层后面去了。倒是绿树凑趣,把自己婆娑的身影投到她身边,更衬出她的婷婷玉立。
我不敢再看她鲜艳的面容,因为她的面容因喜悦而羞红了,显得越发的美丽。我无法抑制心中的欢喜,跑到山脚边的一块石壁前大声呼喊起来:
“啊呵呵――我在!我在――永远在!”
山谷竟然发出响亮的回音!
原静静竟然跑上来从背后搂住我的肩,一边跟着大喊,一边又在我耳边悄声问:“永远在,是你永远在我身边吗?是吗?”
我不敢当另外的女人说什么,只是更大声地呼喊“我――永远在!”以此来回答她。
逗得那几个女人也兴奋起来,全跑到我们身边,跟着一起大喊“啊啊――”喊声和着水声与山壁的回音合在一起,组成奇妙的声浪,引得刮起了一阵山风。从那众多的声音中,只有我和原静静的声音最为感人――那是爱情的声音,饱含爱的激情,那是爱的呼唤,是我们彼此的呼唤!
正因为彼此的呼唤,才有我们相处的时光,才有这一美好的时刻!
不知何时,我与原静静的手又握在一起。她早忘记了她自己的警告,忘记她们那里的女人是传统守旧的,相互不亲密的。但我还记得,所以当我们握着手时,我不忘把陈茹雪的手也拉着。在我们的影响下,另两个女人也学着手拉手,像我们一样的手拉手往前走。
真情的力量!当真情闪耀的时候,不仅照亮自己,也照亮别人,世界因此而温馨。
玩到中午,我们把自带的面包、火腿及水果什么的拿来充饥,吃饱喝足之后,我和原静静不约而同,相视一笑,舒舒服服往草地上一躺,让五月的阳光洒满全身。她们见我们这样,也丢开城里人的矜持,放下诸如白领、干部的架子,尽量舒服地放开了身体。我便鼓动大家讲故事说笑话。大家竟然争先恐后地讲,把各自听来的山精鬼怪故事说了一堆。当讲笑话时,陈茹雪没曾开口,自己就笑得一塌糊涂;我声情并茂讲出来的笑话,没引起一个人笑,因为原来大家都听过;原静静开始讲笑话,她满脸严肃,口气轻俏,一个故事讲完,把大家笑得在草地上打滚……
晚饭回到李青山饭店吃过,陈茹雪她们原说好要回去的,可是因为跟我们在一起玩得太开心,几个人竟然舍不得走了,我们只客气地请她们去小屋坐坐,她们就跟到了小屋,说要彻夜通宵,玩个痛快,到明天一早再走。
天!这什么事啊?我和原静静经过一年多的相思才到一起,而且只能在一起呆六天,仅仅六天,她们还要来占用我们一个晚上的时间!
“别难过,青草。”我们借口到野外小解,屋里的厕所不用,跑到屋子外的野地里,原静静悄悄安慰我,“虽然有外人在,至少我们是在一起的,我可以看到你,听到你,我也知足了。”
“我不难过,只是生我的气!”我说,“只怪我昨晚太贪睡,今天又起得太迟。怪我不该带你去饭店吃早餐,不该又多吃一碗!如果早走两分钟,我们也不会碰到她们了!”
“你不要这样怪自己啊。”原静静紧紧握住我一只手,声音都带了泪,她说,“你这样怪自己,我好心疼!”
“亲爱的,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我丢开所有的羞怯、腼腆,想要不顾一切地拥抱她,屋子里的女人们却跑到门口喊我们:“哎!你们在外面躲着说什么悄悄话,怎么把我们丢在屋里不管了啊?快回来打扑克呀!”
我张开的双臂徒然垂下。热情与激情都在刹那被冻结在夜色中。
2005-11-20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