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08-31 18:00:46 编辑:深秋小屋 字体: 大|中|小】
一个人就是一个世界.当上帝停止创造之工时,人对心灵世界的创造才开始.
在每个人的心灵世界里,有男性和女性,有成人和孩子,有暴君和受害者,有法官与叛徒.这个世界可能是天堂,也可能是地狱,更可能是充满天堂和地狱之争的战场.在这场一个世界里的战争中,爱是天使,也是魔鬼.
DD给用狗尾草扎头发的小喜
欣坐在房间中间,心里一片死寂。这间房间在这幢大厦的第15楼,窗外隐约有市井之声传来,传到她的耳朵里,仿佛漂浮在遥远的天边.
女人靠在门口,用凄凉的眼神乞怜似的望着她,她知道女人正望着自己,她也知道女人知道自己知道她在望着自己,可是并她没有回头,某些无法挽回的事情终究要发生.
孩子走到欣的身边,站在她面前,平静地望着她。她垂着头沉思良久,时光仿佛凝滞,三人定格在这个空间中。欣动了动,仿佛要从肩头抖掉某种看不见地重负似的,她拍拍孩子的肩,"走吧,"她对孩子说,"走吧."孩子望着她,孩子从她眼神里明白没有留下的可能性.孩子低下头,消失了.欣回头看看女人,女人低下头去,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女人眼中噙满泪水,意识到欣没有想要挽留她的意思,也没有上前来安慰自己的迹象,女人的脸迅速转入冷漠,她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的犹疑,她知道欣会千方百计地来寻找自己,“不,她不可能没有自己而存在.”女人对自己说。“她离开了自己,就什么都不是.”
欣坐在原处,没有动,一动也不动,当她明白房间里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她抬抬眼皮,发出一声叹息:她不知道女人走后自己会不会后悔,她现在没有兴趣知道??孩子会长大,女人要嫁人.至于她呢?她要去找到自己.找到自己,才能够将女人和孩子从她困顿已久的世界里,释放出来.
她观察着自己内心的真实,仿佛在用显微镜观察组织切片。镜头前一片云雾,她的世界此时还是混沌未开.
创世第一日: 生机
第一 日:起 初 神 创 造 天 地 。地 是 空 虚 混 沌 。 渊 面 黑 暗 。 神 的
灵 运 行 在 水 面 上 。神 说 , 要 有 光 , 就 有 了 光 。神 看 光 是 好
的 , 就 把 光 暗 分 开 了 。神 称 光 为 昼 , 称 暗 为 夜 。 有 晚 上 ,
有 早 晨 , 这 是 头 一 日 。
她双手紧握,进入冥想状态,放松身体,放松灵魂。
起初她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感觉到有人在附近。那是一个小孩,小孩很孤独,但是他并不信任她。她就地坐下,感到无比沮丧,她的听觉和视觉在这个世界失去了效用。她像老太婆一般,昏昏欲睡。
那个小孩在她周围逡巡,也许孤独太久,也许是好奇心的驱使,最后他终于肯靠近她,牵着她的手,那一刹那,明媚的光线照彻整个阴沉的世界,新奇而美妙的景象在不断的变幻。她们奔跑,欢笑。不知过了多久,她们倒在地上,笑得喘不过气来。这个世界的入口消失了,“你不愿意再回去吗?”她回头问。精灵般的小孩变成一个笑容满面的小女孩,一听到欣的问话,她立刻不笑了,低下头,脸色阴沉下来,此时,阳光里第一次有了阴影。欣心里明白,小女孩不愿意:她看上去身躯瘦弱,意志消沉,她觉得自己没有力量去保护他人,保护自己。她双肩低垂,头埋在胸前。她的世界里没有等级,没有争执和杀戮,只有和谐与长生??她被这个世界之外的那个世界吓坏了,在家人忙于争执,他人执着于竞争的时候,她躲在角落里,创造了一个自己的世界。当饭桌上碗盏齐飞,平时温文尔雅的家人污言秽语的互相咒骂,挥拳相向时,面前这个世界扭曲变形,她的视力越来越模糊,她希望不要看见眼前的这一切,她希望自己不要去相信这是真的,她愿意相信过去,那个时侯,父母也打架,不过那是为了从宜宾调回重庆;两个哥哥也打架,不过没有这么歇斯底里;爸妈从前也打两个哥哥,不过那是为了教育他们,现在
哥哥反过来开始打爸妈,因为他们长大了,有力气了;她则越来越多的莫名其妙的被挨骂,被禁止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渐渐的,她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对的。家里人谁都可以发脾气,只有她不能,她也不愿意DD家里已经够乱了,她不想再添乱子。她把情感深深地压在心底,直到有一天,她实在无力面对,只好疲倦地转身离去,垂下头拉开另一个世界的门,走了进去。
她面色灰暗,空气中充满动荡不安的气息,那些暴烈者的灵魂悄没无声地飘来,她的世界里的光彩顿时黯淡下去,它们像一盏盏灯漂浮在空中。小女孩惊恐万分,在她看来,那是一双双失去理智的眼睛,正凶神恶煞地瞪着她。她知道他们曾是她的亲人,不过她还是下意识的想向后躲,她不明白,也不愿意明白为什么他们会这样。那双不是哥哥的眼睛吗?哥哥们不应该是优秀的吗?他们应该是优秀的,外婆这么说,妈妈这么说,这个家族里只有这一辈才有了这么两个男孩,为什么他们会反目成仇,自怨自艾?从小爸妈工作忙,是两个哥哥轮流把她带大的,她实在搞不懂他们是怎么了。妈妈的双眼那么温柔和蔼,为什么现在眼神狂乱得如同被尖牙利齿追逐着的小动物?小女孩捂住脸,不敢和这双眼睛对视。最灰暗的是爸爸的眼睛,他目光混浊,才抬起头就又低下,仿佛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地方。小女孩步步后退,光线越来越昏暗,长风凄厉,呼啸而过,冰雪从四面八方袭来,她还没来得及向我告别就陷落冰封的湖底。大片大片的雪花在空中飞扬,风的呼啸吟唱着无调的丧歌。欣四肢冰凉,不能动弹,她张口结舌,化作冰的泪水遮住她双眼的视线。
"你叫小欣,我叫小喜^!^这是我的小灵通号,发短信或者打电话给我都可以."欣盯着电脑屏幕,
光标在EMAIL的末尾闪烁.她拿起键盘旁的手机,开始拨打喜给她的号码.
这是重庆初秋里的一个午夜,沙坪坝在歌乐山山脉的簇拥之下兀自灯火通明,只是光线在不知不觉中弥漫起的夜雾中逐渐朦胧,像熬夜者不忍睡去的眼.她走到窗前,这是大厦的15楼,她上身探出窗外,俯瞰着半睡半醒的城市.在她的印象中,城市从来没有彻底睡去过的时候,而是像猫头鹰一样,眼睛半开半闭,仿佛永远在留意着周围的一切.雾气在层层叠叠的楼房间穿行,又蒸腾起来,伴随着隐隐的城市之声,仿佛是人们的梦呓也随着雾气的蒸腾而蒸腾,像一幅笼着轻纱的梦景,在她的面前徐徐展开.
欣看看时间,12点一刻,她不知道喜睡了没有,犹豫了一下,她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自己的名字.然后她重新坐下来,将手机改成震动模式,坐在电脑旁,瞪着电脑屏幕,隔了好大一会儿,她才发现头脑里一片空白,自己居然在发愣,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发现,自从这学期跟导师连续做了三个月课题以来,她已经忘记大脑有空闲的时候,即使是在梦里,隐隐也可以感觉到日间的信息在迅速而诡秘的整合运动着,仿佛那里神经网络的枝丫上安了个繁忙的蜂巢.随即她又发现自己眼角的余光一直斜斜的瞟向键盘左上方的手机,它暗灰色的屏幕讳莫如深,仿佛忘了几分钟前它执行的一次任务,在任务还没有结果时,它就准备去睡了.窗外城市的梦呓在这一刻也戏剧化的停止,人和空间融为一体,陷入一片死寂.这时,手机机屏猛地闪动起来,像个装死的小丑猛的跳起来,大搞无厘头表演,弄得她也一跳而起,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一时竟不知该摁哪个键才好.
喜没睡,她发了条短信过来.
欣把小女孩铅灰色的尸体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欣冻得瑟瑟发抖,双臂僵硬,触碰着小女孩皮肤的手指已经失去知觉,欣觉得自己怀里是一块冰,然而她不忍心放下小女孩,她是她生命的一部分。欣费力地将她抱起,凑到面前,用自己的脸颊摩擦着那个冻得乌青的脸蛋。欣浑身一哆嗦,体内深处的最后一丝暖气也被吸走。欣知道小女孩走不出这冰封的世界,也不愿意自己离开她,这是她的世界,一切都在她的意志下进行。她的意志是死亡的意志。欣费力地低下头,吻吻小女孩的嘴唇,接着她的身躯再也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整个人无力地倒伏在地上。
整个世界的色彩骤然消失,只有小女孩的嘴唇上一丝暖色尚存。这点暖的颜色逐步扩大,蔓延至小女孩的全身,她坐起身,茫然地看着这个光秃秃的世界,视线落在欣僵冷的身躯上,她缩成一团,好像从来没有活过。世界凝固在永恒的时间中,小女孩听见时间在耳中单调地鸣响,如同池水中的涟漪一圈一圈的扩散开去,一圈比一圈的声音更大,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刃执意要穿透胸膛。小女孩忍不住号啕大哭,想要用哭声来掩盖头脑中的声音,用泪水来遮蔽眼前的满眼荒凉。那声音越来越响,它仿佛树木的年轮,有着无比精确而充满耐心的成长速度,阔大的时空中迅速吞噬小女孩的声息,她仿佛置身于一个空洞之中。
小女孩不哭了。她边揩着泪水,边推推欣早已冰冷的身躯。她知道欣已经死去,她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她跪在她身边,为她除去脸上的冰霜,双手捂在她的脸上,低头吻她的唇??欣仍旧一动不动。小女孩躺下来,背靠着欣拼命往她怀里挤,又拉过欣的手臂让她再次拥抱自己,然而那手臂僵直,搭在她的肩头仿佛一截树干。她不得不又从地上爬起来,蹲坐着望着欣,风在她耳边细语,她心里慢慢明白过来:欣死了,这就是死亡。欣抛弃了自己的生活,进入了她的世界,欣希望自己能够从自己的世界中获得解脱,而她还认为欣和其他人一样抛弃了她。现在,欣正躺在自己的面前,如果不是欣将生的意志灌输到自己的心里,躺在那里的还应该有我自己。
小女孩稚气的脸上有了沉思的神色。她环顾着她营造的世界,这个永远光明,没有昼夜之分的世界因为一个人的死亡而满天飞雪,除了这个世界,她什么也没有,她只是一个想象的产物,滞留在这一段永恒的时空中。
一想到自己要一个人永远封存在这里,她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是啊,我还有一颗心!这颗心里有着欣留下来的生的意志。小女孩打开自己的胸膛,心的位置里有一束温暖明亮的火苗,她伸出手去,当她的手指一碰到那束火苗时,它自动分成了两束,其中一个在她的指尖上跳动。即使是在这样微弱的光线下,冰雪也开始融化。
当冰消瓦解时欣苏醒过来,因为小女孩把那颗在指尖上跳动的心送给了她。小女孩欢呼雀跃,她所到之处,事物都染上了色彩。这时候,空间中的色彩有了各种各样层次深浅不一的灰色,变得丰富而柔和,她的世界除了白昼的灿烂,还有了黑夜的温柔,小女孩开心的大笑,她欣赏着夜的奇观。昼与夜的轮转,世界仿佛有了呼吸,而万事万物在这世界里息息相关。
欣出神地望着眼前的奇景,她想着小喜。第二天,她们在南滨路上散步。小喜提到她的父母。小喜的爸爸太爱她的妈妈,他暴躁的脾性和他的爱使他常常发怒,同时又不能将怒气发泄在妻子身上,于是孩子就成为出气筒.孩子哭叫着躲闪的身影,喜和小女孩的身影互相叠映.欣希望自己能够安慰她,安慰那个同样受到伤害的灵魂。通常,我们都是这样,他人向自己传递爱,我们也向他人传递爱;他人向自己传递暴力和憎恨,我们也向他人传递暴力和憎恨??我们就这样照顾我们自己的和他人。
欣想对喜说:"内心解不开的结,总得要解开.开心了,心灵才会自由,"欣凝视着像小女孩一样扑捉蝴蝶的喜的背影,目光中渐渐有了柔情.
“你从来都没有像对她们那样对待过我!”正在欣想得出神的时候,小女孩骤然在她耳边大喊了一声,哭了。她不知什么时候早已静静的站在自己身旁,等待着欣注意到自己。欣收回望向小喜的目光,凝视着小女孩哭得像两只毛桃的眼睛,这才明白她不愿意开放她内心的世界的原因DD小女孩在向她索要属于她的爱与关注。她哭声凄厉,像只响个不停的警报器。
“你知道我为什么当老师吗?” 欣对喜说。“为什么呢?”
喜问。“我想了解我妈多一些。”欣说。“那你了解了吗?”
喜又问。“没有。一个人是一个世界,人是很复杂的。能把自己弄清楚都不容易。”欣摇摇头,望着南滨路长江索道对面的较场口方向,天上有着灰??的云,与江中蒸腾的雾气联成一片,将半空中的仲夏午间的太阳包裹得朦朦胧胧,像是煎得太嫩的荷包蛋平摊在早已冷却了的平底锅里。江对面的钟楼开始敲响,“当、当、当、当”钟声悠扬,每一声都带着颤抖的尾音,仿佛老烟枪喉咙里的嘶声。这声音和小女孩的哭声混杂在一起,在欣的头脑中嗡嗡作响。
熟悉的哭声将欣带回到小时候。
小女孩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泣,孤独和寂寞吞噬了她的整个心灵。没有人听见她嘶声裂肺的哭声,她的整个生命似乎都融在哭声当中,简直快要哭得闭过气去。后来哭得渐渐没有力气了,才转为无声的抽泣。给学生上完课的妈妈打开反锁的房门,走进屋里,快手快脚地做中午饭。很快,爸爸和两个上学的哥哥就会回来。她那时还没到入学年龄,又没有送到幼儿园去,所以妈妈就把她反锁在屋里。然而到吃饭时间,妈妈还没看见她,喊她的小名也没听见答应。25平米的房子只有两个房间,不用多久,妈妈就发现缩在床脚和大立柜之间的角落里的她,妈妈把她拉起来,边拉边笑着说:“以后哭要哭出声来,要不然别人听不见,更不知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哭。”妈妈把她抱在怀里,小女孩悲伤之余又有些不好意思。在她小小的心里,一时之间没有办法容纳那么多的感情,她双手紧紧地抓住妈妈的袖子,隔着纱质的衣料可以感觉到妈妈光滑的皮肤,于是,一切似乎都得到了补偿,虽然她还时不时地抽噎着,她跟着妈妈乖乖地走向饭桌。
欣走过去抚摸小女孩的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女孩又离开自己,站得远远的了,用怀疑地眼光戒备地看着自己??她不得不将她重又拉进怀里。那一刻,她和她正像当年她和她的母亲,欣猛地明白过来,自己当老师是想要了解自己??自己曾经是怎么样的,而那个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妈妈对待她远远没有对待学生一样有耐心,妈妈的要求很高,弄得人很累,让人觉得很烂,而那标准伴随着她的成长历程,总是令人绝望的高高在上。
她在现实中追逐着那个标准,而在夜里梦里,她却在逃跑,后面总有看不见的人在追赶,不管是奔跑,还是飞翔,甚至灵魂出窍,也摆脱不了那没完没了的追踪,追到现在,她发现自己把自己给弄丢了??她不认识镜子里的人是谁,她猜测镜子里的人也不知道她是谁。
小女孩在欣的怀抱中尽情痛哭。欣孤独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在眼前滑过,她和小女孩沐浴在时间的长河里,融为一体,欣脱去了职业角色的伪装。她睁开双眼重新审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并不完美,不过,“我要个完美的世界干什么?!完美是搁置在一旁的炒锅,
包装完好,锅身簇新,只是不准备供人使用。有笑有泪,有顺有逆,有失落有得到,有爱有恨,这才是真实的生活。”完美世界的完美标准,那不是活人居住的热土,而是死人长眠的地方:死人不说不动,没有形体,它们无可挑剔,而最重要的是,死人会引发人们出于对无知的敬畏。完美是混沌的象征,它完全摒弃昼与夜的两极,而没有这两极存在,光明得不到夜的抚慰,黑暗得不到光明的指引:当光明与黑暗粘连在一起,不分彼此时,这两股力量互相抵消,生命在没有诞生时就已经胎死腹中。
她在自己的领土中巡游,仿佛童话中中了魔咒的公主,在睡梦中学会了世间的一切,醒来时已是成年。她心中充满欣喜,观赏着夜与昼,观赏着她丰富的想象力所创造出来的美。
她漫步在自己的世界里,此时她才发觉,这个世界里,只有她自己。
创世第二日:开辟
第二日:神 说 , 诸 水 之 间 要 有 空 气 , 将 水 分 为 上 下 。神 就 造
出 空 气 , 将 空 气 以 下 的 水 , 空 气 以 上 的 水 分 开 了 。 事 就 这
样 成 了 。神 称 空 气 为 天 。 有 晚 上 , 有 早 晨 , 是 第 二 日 。
世界开始震动,昼与夜的和谐与轮转消失了,到处肆意汪洋,光线变得模糊。“不要逼我!”欣听见自己内心的尖叫,她不明白为什么即使是在自己的世界里,还会存在着不知身在何处的绝望和挣扎。心目中的小女孩已经成长为一个少女,她稚嫩而傲慢,一层灰幔正铺天盖地的向她袭来,她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办,一切都那么突然,她正如重新诞生般地欣赏这新世界的美好,却又突如其来地被要求要去拯救这个世界,从而被推入无助的深渊.她觉得只有哭泣能缓解她地绝望.她还记得在她小的时候,独自在场坝子里玩耍,如果有经过的大孩子欺负她,只要她大声哭叫,她的爸爸就会急冲冲的从楼上跑下来照顾她.现在她的爸爸已经不在了,她在他去世后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父亲节,此前她只记得生日意味着大考.
现在,她明知哭泣不再起作用,她仍然哭着发泄内心的不满,过去的一切都那么得美好,现在的世界举步维艰.她不明白自身蕴含着真正的力量,她双目在泪光中模糊,她的心目有光感却没有视觉.
她深切的悲哀使她化做一道雾气消散了。
“放弃吧,不要再努力了。”当她快要彻底消散的时候,埃米莉?勃朗特十六岁时写的诗句漂进她的脑海里。“我臣服于你,那个更高的自我,更高的存在,带我走向彼岸吧。”她喃喃地低语,她的灵魂飘飘摇摇,沉入不知底的岁月深处。
欣又站了起来,走到窗前,重拨喜的号码,正是午夜时分,她特别渴望听听喜的声音。在将手机举到耳边的那一刹那,她眼前闪过一个沉默的背影,一动不动坐着.那是在同一间房间里,而窗外正暮色苍茫.
欣知道熟悉的黑暗即将降临,举起手机的左手不由得放下来,她扭头望向窗外,那个下午就如同这个午夜一样阴沉.
正是在那一天,她知道她通过了硕士研究生考试的复试,被S大学录取了.
S大学和N大学坐落在重庆狭长型城区地图的西北方向,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盆地,叫做北碚,由环绕重庆的四条山脉之一的缙云山所围成.缙是红色的意思,传说是共工氏为与黄帝作战时冶炼兵器的地方,炉火把半天中的云朵烧得通红,这就是缙云山的由来.
北碚地势东平,主城区大致位于盆地中心.它四面环山,只有朝着青木关东南方有一道缺口,N大就在这道缺口的开口处,N大和S大朝向城区一字儿排开,两所大学仅仅有一墙之隔.
欣在本科时读的是N大.她毕业时如同逃也般的,不想再回到这里,然而她又回来了.在复试的前一天晚上,她鼓足勇气,独自一人回到N大.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总而言之,她就这样做了.没有理由,仿佛一早就和某种呼唤相回应,约好在此时此刻见面似的.傍晚人群熙熙攘攘,她正站在学生宿舍与食堂之间的校园主路上,学生们来来往往,大都是一手提着暖水瓶,一手拿着饭盒,向左手边的开水房和食堂走去;马路右侧的操场上大部分是男生,他们踢足球的踢足球,打篮球的打篮球,还有体操队的在做热身运动;马路两旁有五六层楼高的二球悬铃木光秃秃的枝干上,东一个西一个的挂着宿舍楼阳台上飘落下来的内裤和外衣,有的因为年深月久,几乎与黄褐色斑驳的树皮连为一体,成为树枝上的一道结节.此刻,在这似曾相识又全然陌生的地方,欣发现自己即使就在此时此刻站在这里,思绪也无法停留:N大与她离开时已经大不一样,只有校区中欣的电影院还是旧识,然而已经作为危房,准备拆除??其余的,全是新的.她倒吸一口凉气,自己站在这里是一个零:还有什么可供等待的呢?时过境迁.她和她想守候的人从见面到别离不过短短的一年半,此后她独自一人滞留在那段时空中整整八年,现在? 舛问笨毡桓?牡妹婺咳?牵?簿驳刎?⒃谧约褐芪В??械椒吲??胍?蛩?ヌ指龉?溃煌?庇痔乇鸬匦槿酰?窀龃蟛〕跤?厝诵枰?瞬蠓稣樟希??闱空咀牛?舛嗡暝碌勺抛约海??枪?瞪系男陨?耪撸?蕹苡治尬罚?破饶悴荒芎鍪铀?拇嬖冢?欣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扶在身旁一棵小叶榕纤细的树身上.这棵树龄不过3-5年的小树温文尔雅的站立在路边,树皮像细砂纸一样粗糙,还没有如成年树的树皮一般长出纵横交错的沟裂.在手掌搭在树身的那一刹那,欣感觉到掌纹和树皮的纹路融合在一起,她甚至可以感到它轻微的战栗,仿佛是早起的人站在晨风中深呼吸般的快乐与舒畅.欣闭上双眼,微微的笑了,她知道它在欢迎自己.她拍拍树,好像是拍拍一个人的肩膀,她对植物的信任远大于人,甚至超过对她自己的信任.树不会离开,也不会变,除了长高长壮之外,它们总有它们独特的细节可供识别,比如叶脉的脉点或走向,枝条的形状和树型.而人总是在变,不管她本人愿不愿意,也会在不知不觉中被环境拖着拽着,即使是灵魂飞逝,肉体还在磕磕碰碰的前行."我变了吗?"欣自言自语,像在问自己,也在问它.她在这所学校的时候,它已经在这里,这里发生的一切它都看在眼里,从最初的相逢到最后的别离,以及明知无望又不得不继续的等待,等待着一个不会回来的人,等得心都空了,等到最后,等便成为一种习惯.它没有说话,只是屏气凝神的倾听.它让欣明白过来,自己内心深处也有某种独特的没有变更的细节使得她辨认出了她自己.
那个细节是一个人的名字,一个在欣的心目中永远不会消失的名字.
"在阿尔卑斯山的登山口上写着这样一句话:慢慢走,欣赏啊!
我从来没有慢慢走过:时间过得太慢,生活过于凝滞,我的精神和肉体对于变化的渴求超出我自己的想象.这种渴求来自于我生命初年的某种东西,某种最原初的对于世界的感悟,这种感悟深深的铭刻在我的心里,是我灵魂的印记.它不会消亡,只会随着时间的增长,岁月长河的涌动而越加深入,深入到我的前生来世,深入到我将去而未去的时空,深入到前所未有的命运中去."
欣翻开大学时写的日记,日记本的扉页上这样写到.
她有一个单名??苗.欣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最初两个完全不搭界的人是怎样走到一起,并且打的火热.当隔着岁月的重重迷雾回头审视时,她看见的只是开头和结尾,而开头的平淡被过于漫长的结尾所淹没,显得微不足道.中间的过程在有意无意之间被忽略掉了,或者,也是由于分离不是一个结果,反而像是一个开始,一个没有结果的开始.这使得整个事态的发展像一架没有刹车的列车,轰隆隆地启动后,没有人能预知结果的惨烈.而在这个惨烈的结果出现之前,结果本身已经被无限制的夸大,这就是为什么懦弱者在真正死亡以前,已经死过许多次的缘故.这就是为什么善良离开了坚强,就会退化成懦弱.
同班同学宇写给欣的情书上,排头便是那句专门写给阿尔卑斯山登山者的缄言.据说,登山者往往急着征服山峰,走得太快,"这样会把灵魂给丢掉的."阿尔卑斯山人如是说.本地人登山总是走走停停,"好让灵魂赶上来."他们边吸烟边悠然四顾,对游客们的焦躁视若无睹.欣拿着那封情书,来到女生宿舍的四合院子里.她低头沉思,在院子里来回踱步.院落四四方方,每一个角上都有一株粗壮的悬铃木,像四把庞大的伞,将整个院落盖住,只露出铺满灰瓦的屋顶和灰白色的山墙.正是中秋前后,天上的月亮很圆很亮,在藏青色的夜空中显得高远,悬铃木叶落后枝条疏朗,交织出一幅精制的影画,两者互相映衬,不知道哪个比哪个更加别致些.欣抬头注视着这一道凝固的风景,透过心网中重重叠叠的丝线,她跟随着心的光辉,试图因循它的方向,就像夜鸟栖枝欲憩,又忍不住向着月光鸣叫.
"道不相同者不相为谋",这句话像一颗流星划过她的心空.她注意到自己顿时松了一口气.她没有细想什么是道,又怎样才是谋,这句话又与她手中的情书有什么关系,她只是想向自己要一个说法,讨一个交待。对于他人对她的好意,她会瞻前顾后,不能够干脆的说不,也不能够干脆的说是:她总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做,都会伤了别人,又常常因此而感到歉疚.除非她有一套完备的理由,能够在说服他人的同时说服自己。这迫使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逼问自己的内心,为得到合理的解释去追根究底。
女生宿舍里灯火通明,在月夜中望去,这栋砖木混合结构的三层筒子楼就像一张厚纸板,上面整整齐齐裁出的一个个方框,每个方框里面都亮着一盏灯,有一扇门,储存着满满一屋子女生们的嬉笑声,不管房间里有没有人,这声音一直存在,已经是有关于这楼的记忆的一部分.窗台伸出的晾衣架上挂着长长短短的衣物,不时会有人往外挂,有人往里收.她出神的凝视着这些透明的窗口和窗口处晃动的人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家的气息,那样的熟悉,在夜雾的裹挟中透骨的馥郁,使得她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啊,这季节的气息.悬铃木落叶堆放在院落的一角,发出一股熟悉的气息,搅动起她的心热,在这清冷的夜晚想要飞翔,飞到哪里,哪里就是她的家,只要有女人的声音和气息,只要有大自然的声音和气息,只要有飞翔的快乐.....她的思想不再凝滞如初,活跃得像阎罗殿的小鬼在做彻夜狂欢.树木的枝叶在那一刹那似乎也都活动起来,伴着她强烈起来的心跳静静地跳着没有动作的舞蹈,她眼明心亮,她知道自己只是停不下来,她必然要这样去做,没有任何理由,对于当时的她来说,也不需要任何理由??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从来没有认为有必要去想这个问题.换言之,这对于她来说,
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很自然的决定,只是出于她一向与人为善的性格,她对此多少有些歉疚,不过不久也就忘在脑后,因为她和苗总有许多事情要做,比如看电影,跳健美操,画画什么的,还不要说一天三次打饭打开水和上自习了.她和宇也一起去画过画,散步和看电影什么的,不过总没有和苗在一起的时间那么多,那么自然,那么......值得期待.
开始就这么简单。不过也许就因为这不顾一切的简单,失去了应有的谨慎,使得结尾姗姗来迟??太简单的开始,从不会考虑结尾。欣很快就发现,要想挽回某种东西的时候,言语不起作用,真的是不起任何作用,只会被误用.这彻底动摇了她对于文字的信心。随即她发现了一个更为可怕的事实,那就是当言语不起作用,感觉也消失的时候,当真就什么都没有了.于是她不自觉的宁愿去误用言语,至少在她还没有找到新的适当的办法之前,她可以用言语来营造已经消失了的氛围,做一切和她在一起时做的活动,让自己停留,对整个世界说不.欣在头脑里整天和苗说话,她不愿意承认她已离开,她不和同学讲话,谁都没有苗那么好,谁都比不上苗。当想象力无以为继时,她便通过长时间的通话来延展有关于苗的想象.她和她谈论所有的事,籍此来忘记她的离去以及自己对她的感情.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诗经?尔雅》
"我爱你,尤其爱你的悲伤和额头上的皱纹."
她在日记本上写下这两句不相干的话,前一句明显保留着中学时做摘抄的习惯,后一句是自己写的,听上去有几分耳熟,如果有人说过类似的话,这应该不是原句.两句话都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对她,对自己?她已经走了,我自己又在哪里?这是苗走后的第一天,欣突然失去了写日记的兴趣,然而又要凭着惯性写点什么,就随手写下了这两句话.苗曾经说过,她嫉妒欣的日记本,每次看到欣在写日记时,总想着把欣从桌边拉开,她不明白为什么欣宁愿把心事写在本子上,也不和她说.她并不知道其实欣在日记本上写得都是些无关疼痒的话,因为她知道她妈妈会翻看她的日记本.只有给朋友写信的时候她是自由的,那些信发出后就不会再在家里出现,也就是说,信一旦被寄出去,它们就安全了.甚至到了大学,就和苗住在同一间寝室的同一架床的上下铺,她还是习惯于在苗不在身边的时候,把和她在一起的感受细细地嚼碎反刍,再写下长长的信,放在苗的床头,等她回来时看.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她本科毕业后到G城和她一起工作为止.
欣推开本子,站了起来.寝室里空空荡荡,毕业生都已经走了,过道里全是从寝室里扫出来的垃圾,整栋楼房全空了.她对于眼前的一切心不在焉,在房间里边来回踱步,房间里从这头到那头是十三步,从那头到这头也是十三步.房间正中间的大木桌上,蓝白格子布的桌布已经撤下,露出.
她不想回家,尤其是在苗走后。
其实这种失魂落魄的日子在苗还在的时候就有了先兆.从此就像坐在房间里望着窗外,视野里尽是旧日里横平竖直的框框条条:那是苗和天相识不久后的那天晚上.苗在本来有个男友,叫晓.他们是同乡,只是他在另一个遥远的北方城市里上学.
“那段日子像是一部复杂有序的剧目,我从始至终都注视着它,幕落后我却发觉自己无处可去,直到我愿意走到台前,上演我自己的剧目.”亲爱的日记本这样描述她的那段日子。
接到小喜电话后的第三天凌晨,她给小喜发了封EMAIL:
喜:
这几天想了很多。你所说的有关家的梦想在我记忆中也有,只是时间长得令人绝望,已经在尘封的心房里寿终正寝,再不过问。我的梦想在时间和现实的搓磨中间已经缩得很小很小,小到几乎要没有??那天知道自己考上研究生后,我靠在15楼的窗口,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反复想象跳出窗外那一刹那的解脱感。后来,我发现我既没有对生的眷恋,也没有死的勇气,我打算灭绝一切希望,就这样把自己淹没在书和理论研究中间,将情感置之度外。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比如我不知道有关家的梦想在自己的心里根深蒂固,我也不知道感情上的事凭直觉能走多远。我只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权利要求别人做什么,我只能要求自己,依靠决心和头脑,去创造构成家的必要元素:爱与梦想,房间与床^!^
SORRY,我到现在为止,还是习惯于用写信来表达自己,也许说得多了些。祝:
健康快乐!
欣
当欣按下“发送”键的时候,内心感到一阵猛烈的震动,一向冰凉的身体变得温暖起来,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
到S大复试后,她回到N大。图书馆的老师还认得她,她走进阅览室,她随手拿起2004年新译本的一本普通心理学,在社会关系这一章,看到这样一段话,大意是同性恋者就如同左撇子,既然他们没有试图将异性恋变成同性恋,那么异性恋者也没有必要去改变他们.一声呜咽忍不住从心底发出,她仿佛受不住强烈的光线,合上书,头无力地靠向书架,眼底一片湿润."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她听到自己对自己说.“你是健康的,你有健康的身体和健全的心理去迎接一份健康的爱。”
问题总是会解决的,同时复杂的问题需要一些时间,也许还要有空间.多少个不眠不休的夜晚,多少质疑和言语,走了多少的路。从小就不认为有什么会真正属于我,连我的身体,连我的心,连我的灵魂,这在我此后的生活中一一得以印证。我的身体是一台精密的仪器,我花了多年时间才读懂她的说明书,又花了相当的时间来学习如何正确使用她,即使是如此,头脑中年轮的声音依旧在提醒我,她只是借用给我这几十年;我的心属于我,即使这个世界曾经煞费苦心的去控制她,千方百计地去吸引那颗心的注意,仍然在投入的过程中,我会能在内心深处体会到我的凝视,在那一刹那,我成为高过我本身的力量,在主宰我的生活,任我的灵魂如何轻巧灵动,却始终在她的力量牵引之下??她是比我更高的存在,她就在我的体内却又不是我,同时又是我。这个带着身体的我只是她在人间的代表。我不再妄费心思去猜测她,我只是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并且去履行我的任务:将我的命运,交付到她的手上……我低下我高傲的头颅,我承认,在这世上,没有什么属于我。我在这世间,不过是来了她交给我的使命。
我全身心向我开放,不管我在做什么。如果总是在猜疑中衡量得失,就没有爱可言。孩子开始长大成人??她不再拒绝成长。我听见她说,在这个世界忙于逼迫心逃离身体,逼迫灵魂逃离心房,凭借着爱的精神,我回到我的家。
在平静而愉悦的眩晕中,一股沉而甜蜜的倦怠袭来,对于黑暗熟悉的温柔,我一向丝毫不加以拒绝,她可以抚平我每一根烧焦的神经末梢,并且让它们恢复生机。然而这次在它的怀抱中,我沉浸在快感中告诉我自己:依恋和倦怠是患得患失的两个方面。我凝视着黑暗的眼睛,她笑笑起身准备离开,手指扫过我的脸颊,温暖滑润。我吻吻她的手指,表示感谢。她明白我已经长大,不再需要她的陪伴。在此后的成长中,她相信我,就像我曾毫无保留的相信她。
我走啊走啊,还是走不出你的心去.现在我知道我在我心里面.
适合我的女孩子,是不会激起我的幻想,同时有种实实在在的感觉的那种.我停下脚步,仿佛看见街边有两个女孩子并排坐在一起,她们的双脚晃啊晃啊,双手撑在椅沿上,时不时的互相对视,笑着,笑着,只是不说话;不笑的时候就低头看着晃动的脚,不知在想什么,也许什么都不想??这个世界上真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人和事值得去考虑的吗?
一时之间,我心中充满感激,我举目四顾,人群中到处是爱的印迹,爱就在我的周围,一直都在,在陌生人的眼神里,在男人女人的目光中,我想感谢,谢谢??我,那个比此时此刻的我更高的我.
孩子长大成人。
“我总是在配合他人,现在我要配合我自己。同时,我不会因为我的一部分,而否定另外一个部分。”她双手交合,仿佛在祈祷,“谢谢你教给我正确的态度。”
她和她紧紧相拥。她痛哭失声的形象渐渐有了变化,泪痕消失了,她的面容象空气一样稀薄,身体抬高,向空中飘去,像轻灵的气泡一样。她越漂越远,融入空气之中,在她融入的那一刹那,光线稳定下来,昼夜又开始运行。她的心胸顿时像这个世界一样开阔,她的心情象从天空中射下来的光线一样稳定。
她受到了来自于她的世界的保护。“这是天作之合!”她由衷的感叹道。
作者简介:Young June, satinezx@swnu.edu.cn,
重庆人,女,双子座,本科时学习园林专业,研究生读教育心理,其间做过植物配制,广告公司助理,文案,英语教师等工作。“创世七日”是有关于一个“我”的精神世界的形成,目前只完成其中两日,因为这两日已经表现出其自身完整的故事情节和脉络,所以合并为“创世之双重喜庆”,描述一个内向女子怎么解开自己的心性结,同时结束无望的单恋,走向新的情感生活。
第一次写小说,诚恳地希望编辑老师能够多多指教,帮助我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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