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的困惑
(两个小资女人的网恋故事――她们爱的其实是自己的心绪，其实爱的就是自己。恋着自己的梦，梦着自己的情。因为有了这份网恋，心中那份柔情无处渲泄，便全部渲泻到身边的老公身上；因为有了这份爱恋，所以会用更多的柔情去对待老公……)

才一到家，还没顾上换鞋，手机就响起来，谁这么催命？“阿荷，明天是我结婚五周年的日子，记得吧？”是李欣然，我同学，一个有了宝贝女儿的幸福女人。

我故意逗她，“你结婚庆典，跟我什么相干，故意馋我啊？”

“早就说好的，要你来喝酒庆祝。”李欣然大声地说，“你不来，我们怎么庆祝？有你这样的好朋友吗，啊？”

“我不来，你们照样庆祝吗。”

“你敢不来！你不来，我们的兴致都散了，哪还有心情庆祝？”李欣然声音突然低下去，带点伤感，“四个好姐妹，阿蔡走了，你再不来，阳光都没了啊……”

我咭咭笑，“别急哟，你的好日子我记着啦，礼物早在三天前都买好了呢。”

“那还差不多。”李欣然笑着，忽然严肃地加一句，“不过你明天来，还有个条件。”

“请人喝酒，还要讲条件？吓我呀！”

“是，你不能一个人来，必须带男朋友一起来。”

“太过分了吧？”我哀叫。

“别说你没有男朋友。即使没有，现找也要找一个来。”

“好好，我投降。”我说，“不过，明天他去了，你们别对我失望。”

她笑，“失望总比没指望好。”

这什么人呀，比我妈还急！当年我们是高中同学，另外还有两个好姐妹阿妙、阿蔡，好得形影不离，人称四人帮，四人年龄相同，性格不同，长相不同，但求结婚的日子相同。谁知她们在不同的日子都分别结了婚，李欣然和阿妙都做了母亲，阿蔡暂时不想要孩子，随老公一起去了北京，剩下我这个“贵簇”，倒成了她们的心头急。我忍不住笑骂：“皇帝不急太监急。”

 

挂上电话，我自己倒真的着急起来。顾不上喘口气，连忙给少群打电话，让他过来。出席那种场合，怎么着也得事先演练一下，不是金童玉女，也得装装样啊。因为她们丈夫都是年轻有为的那种，李欣然丈夫在单位是个什么长，正春风得意；阿妙丈夫在自己企业是“十佳青年”，而少群只是某局一个小小公务员，连个小组长都不是。平时又不注意衣着，一副完全的平民相。首次带他亮相于公开场合，至少得置付行头，不能让姐妹们小看了去。

少群听说我还没吃晚饭，忙说别弄了，我给你带饭过去。我喜得忙问：“带什么好饭？”

“盒饭。”

我晕。中午吃的就是盒饭，晚上再盒饭，不如不吃。每天忙得要命，居然不见瘦，倒见腰上又长了肉。听人说晚饭不吃可减肥，俺正想努力一把呢，他却不支持。

“你不是说自己很好养的吗，怎么又不吃？”少群看着不动的盒饭，满脸失望。

“好养，也毕竟不是猪啊。”我本来想要生气的，说出这话自己却扑叽一声笑了。

少群看我笑，脸上有了活气，又劝，“多少吃点，你又不胖，胖点更好，我喜欢你胖的样子。”

我瞪大眼晴看他，他奇怪地问，“哪里不对劲吗？”我说，“你让我刮目相看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忍不住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他却抱住我不想放开，还要往房里拖，我烦恼地推开他。

“怎么了，难道你不想吗？”他问。

“想你个头！”我白他一眼，自去沙发上落坐。这男人，怎么就不知轻怜蜜爱，一点情调都不懂！亲一下就以为是要做爱。诸不知，两人相处的快乐是在交流，在无意的一个亲吻，随心的一个微笑，在不经意中达到的那种心灵默契……看着他那委屈、无所适从的样子，我都担心明天带他去出席姐们的庆典是否明智？又不能对他规定什么，如果不让说话，他会显得呆，话多了又容易失言……唉，真是的，女人干吗非要找个男人呢？最后，我还是压下所有的烦恼，说了一句，“明天你去后，少说话多微笑。”

没想到这招还真管用！

 

少群笑的样子很感性，不说话时很理性，总之一个字：酷。得到姐们哥们的一致通过，反而觉得我条件不如他，快快嫁了去，免得夜长梦多，大好夫婿小心被人抢了去。没房子没关系，先租房或是两个工资加起来，让父母赞助点出首期分期贷款弄个房，把婚结了……仿佛我这三十女人不出嫁是他们的一个耻辱，直恨不得赶紧把我推销了出去。

我只是笑，也不理他们。

那个十佳青年却趁着几分酒意过来抱住我的肩膀，“阿荷，我还舍不得你嫁哟。”这家伙，居然趁机揩我的油。没待我说什么，李欣然已眼疾手快一把拉开他，“别想打我们阿荷的主意。”他呵呵笑道，“你们这么厉害，谁敢啊，就算有那贼心也没贼胆啦。”阿妙笑道，“阿荷，你要再不嫁，我们都没安全感啊。”

这时少群站到我身边，我就把头依到他肩膀上，笑眯眯说，“你们不是说婚姻是坟墓吗，我还是在天堂里多呆几天。”

未及反驳，他们的两个小宝贝突然吵闹了起来，两个母亲似救火队员般赶过去，却是劝不住，先是李欣然五岁的女儿哭，接着是阿妙的三岁儿子大声叫，两个父亲也过去加入战团，一时好不热闹。吵得我头都大了。少群却在这时对我说，“阿荷，要是哪天我们的孩子也加入进来，那多好。”

“翻了天了。怕！”看着人家的孩子闹都不胜其累，要是自己的孩子……不敢想。少群却还死缠着这个问题不放，回家的路上还一直喋喋不休，烦得我只好半路将他赶开，“结婚的问题都没考虑，谈什么孩子。”我丢下这句就把他推下车，让他回家去做自己的大梦。

 

自己回家就上了网。

QQ上柳馨的头像在闪。心中便是一喜。其实闪着的有好几个，但只有这一个，让我没来由地欢喜。

忙忙地送去信息。“你好。”

很快回。“好，忙啥呢？”

“忙……”只打出一字。这么简单的问题，竟然把我卡住了。说自己忙着赴宴，忙着约会，忙着推销自己，忙着那些让自己不胜其累却依然瞎忙的事吗？突然有倾诉的欲望，却又觉得自己痴，只不过才谋个几面的网友，怎么可以把那些平时对好姐妹都不说的内心话对她说呢？

“忙得没时间理我啦？”柳馨见我不回话，倒凉凉地来了这么一句。

“哪有。觉得有许多话想对你说，又不知从何说起。”手指不自觉地打出内心的渴望。

柳馨：随便说啊。

清水一荷：能随便说吗？

柳馨：不能

（好理智的女人。只这简短对话，便让我忘记心中的烦恼，有种被理解的快乐。）

清水一荷：网络是个大染缸，你好象没被污染哦

柳馨：你也是啊，出污泥而不染

清水一荷：其实，在聊天室，我是个菜鸟

清水一荷：上了多年网，也只是看看文字查查资料，很少跟人聊天

柳馨：哦

柳馨：我也是！除了几个好友，我一般都拒绝别人加入的

清水一荷：那怎么加了我啊？

柳馨：谁知道啊。

清水一荷：缘啊。（打出QQ握手）

柳馨（回一个握手，加上一个笑脸）

清水一荷：我还从没主动加过别人，你是我主动找的第一个朋友

柳馨：缘啊（打出QQ握手）

 

只一看到那个“缘”字，心中便是一动，又一热。我们有太多的相似，常常在不经意中说出同样的话，仿佛冥冥中有条相知的线，将我们连在一起！虽然天各一方，虽然不曾谋面，可相逢未必要相识，相识也未必要谋面。只这样交流，也有莫大的快乐。

也正因为是这样对着电脑，相知而不必谋面，不拘束不设防，才自由而奔放，才大胆而放肆。也就不自觉地把另一个“我”，那个在现实中不敢表现的我给表现了出来。

因为快乐，我热情地打出四个字：

“想抱抱你（又送上一个天真可爱的QQ娃，一行小字：让我抱抱）”

柳馨回一掩嘴而笑的女人头像，含羞又快乐。

我微微一笑：（送上一大睁两眼的QQ娃――想看看你）

没想到她居然认真地问：怎么看啊？

清水一荷：传张照片来吗？

柳馨：你传来。

清水一荷：我先提的，你先

柳馨：男士优先

清水一荷：我是女士！

柳馨：女士优先

聪明、机智！让人微笑，又让人佩服。网那边的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动了好奇之心，不禁问：

呵呵，你是属什么的？   

柳馨：你有多高？有多重？（看来她也对我好奇哦！）

清水一荷：先回答我。 

柳馨：和你一样。

清水一荷：什么一样？ 

柳馨：兔啊！我们是同年生的。

清水一荷：我高一米六八。

柳馨：还有呢？

清水一荷：重两百斤！！ 

柳馨：吓我呀！

清水一荷：心宽体胖嘛。（发送一个胖胖的笑脸）

清水一荷：才二百斤就吓着你了？我那些女友们却说：不胖不胖正好。像你这个年龄的人胖点显得富态！我奇丑无比的照片传给她们，都说“美女”呀！漂亮啊……

柳馨：越发想见见你了。让我看看你吧。

清水一荷：呵呵，视频吧

柳馨：这还算公平

清水一荷：不过难看你别失望哦（说过视频又马上后悔了。网上的她又谁知不会是个“他”呢，聪明的人要是有一副丑相，这心里会不会失落呢？自己长相太一般，要是让对方失望呢？如此一想，我不由推三阻四起来。）

柳馨：（--

清水一荷：怕吓着你呀

柳馨：自信点！

清水一荷：还是别视频了。

柳馨：都是你说的，不能干脆点吗？

清水一荷：我话筒坏了，前天坏的，不能语音聊天啊

柳馨：我的也坏了，前天被我扯断的

柳馨：不能语音就看着打字吗

清水一荷：怎么什么都一样？！（连话筒坏了都一样，令我心惊）

柳馨：是啊，连对自己相貌都跟我一样对自己不自信

（我有不自信吗？我一贯是个自信的人啊。虽然长得不漂亮，但也不至于对不起观众。我一贯做事利索，可现在……有缘即是朋友，无缘看了也是白看，用不着婆婆妈妈的。）

清水一荷：一荷勇敢地点了视频，接――

柳馨：接受！

 

只一会儿。也许是一世纪，紧张地期待中，两个女人在视频上闪现出来。两人同时打出一个字“你”，似陌生又似熟悉的目光相互凝视，同时又一起微笑了

 

清水一荷：你把眼晴瞪那么大干什么呀？

柳馨：仔细看你呀

清水一荷：别

柳馨：你脸上有好多雀斑哟

清水一荷：说人不说实话打人不打嘴巴，你怎么哪壶不开偏提哪壶呢？

柳馨：好可爱哟

清水一荷：好讨厌哟

柳馨：我的样子让你讨厌吗？

清水一荷：美。美得让我嫉妒！

柳馨：我知道自己一般般

清水一荷：那我该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清水一荷：不早了，晚安。

柳馨：好吧，带你入梦。

 

不敢再面对那双美丽的多情的大眼晴，我断然关了视频。下线，关电脑。洗澡，上床。可眼前依然晃动着柳馨那双大眼晴。她远远地微笑地看着我，却又仿佛近在眼前，近在心底，一种温暖在心中滑过。

奇怪，她不过是一个网友，还是个女人，我为什么要怕她的凝视呢？又不是没见过美女。广州美女多了去。仅我们单位就新来了好几个年轻貌美的MM。况且她也算不上特别漂亮，只不过眼晴大而圆，清澈似深山湖水。而我那三个好友，李欣然、阿妙她们哪一个不是有一双顾盼生辉的大眼晴？当年能跟她们成为好友，首先就是被她们的美目吸引、进而义气相投的。可跟她们相处多年，好得比亲姐妹还亲，也从未产生过这种感觉啊！

这感觉…… 丝丝羞怯，淡淡忧伤，柔柔情怀――这分明是柳馨的目光！她就那样看着我，让我的心没来由地悸动，没来由地感到丝丝羞怯、淡淡忧伤，柔柔的情感在心中流淌……

三十岁的人，我自以为自己心如止水，波澜不惊，早已习惯冷眼看世界，笑看风云不动情，怎么现在倒像个小女孩般睁开了一双好奇的眼晴……

不想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我命令自己。赶开柳馨的目光，也赶开心中莫名的情愫。

2005年8月27日星期六3、18时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