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阳台故事

作者:无语夜奔 提交日期:2002-3-24 17:52:00
阳台故事
  
   人世间总是有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每个人都会有他自己的故事,而每个故事里都有一个不变的主人公,那就是岁月。 我们无法逃脱岁月,只要我们还在这世间,我们就谁也逃不出它。它让我们亲身经历了成长,也亲眼目睹了衰老和死亡。我所要讲的这个故事同样也逃不出岁月。在文章的开头,其实已是快要接近故事的尾声了。我之所以要叫它作阳台故事是因为它的许多情节都是与一个露天的阳台有关的,没有那个阳台也就不会有这个故事。岁月雕琢了那个阳台,同样的岁月雕琢了故事里的每一个人。
  
   1
  
   #火车隆隆地驶向前方,车厢里坐着本故事的主人公——那个叫作信杉的女孩儿。不,确切地说此时的她已经是27岁的成熟女人了。仍旧是像4年前一样的简洁短发,干净的脸孔透着聪慧和睿智。
   27岁的广告界独身白领丽人方信杉正静静地坐在车窗边,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神情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忧郁。
  
  信杉:
  
   我不知该如何叙述这些故事。我的心永远在无法寄托的空悬中飘摇。摇摆在孤独与恐惧之中。长久以来,我无法找到一个落点,一个温暖可靠的落点。 自林青离开后的四年里,我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 寂寞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我网住,让我无力抗拒,也无所遁逃。
   我想念林青,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伤害了她,那样自私地。也许都是一场误会,然而当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已经离开了。我再也没能找到她。
  Qing ,
   I don’t know where you are. I don’t know what you are doing now. I didn’t want to hurt you. But I did. I hurt you so terrible. And I lost you. I ‘m so sorry. Everyday I pray that in someday in somewhere I can meet you again. I whish that I can have a chance to tell you just one thing I have never told you. “I LOVE YOU. I REALLY LOVED YOU. AND STILL NOW.” I pray that God can hear me. And I pray that God can bless you.
  
   我和林青的故事是从那个阳台开始的。在她离开了4年后的今天,我仍对那悠扬的琴声无法忘怀,仍旧盼望那曾经每天早上都会出现在对面楼上的清丽,迷人的身影。此时的我正坐在开往北京的火车上。是的,我要回去那里,回去寻找那个秋天的阳光。我和林青是在4年前的那个秋天认识的。那个时候我正因为失恋而整日地折磨自己,晓梅离开了我。晓梅是我以前的女朋友,也是我的初恋,我们在一起很多年,然而最终她还是跟一个条件优越的男人走了。
  
   #火车隆隆地驶向那个熟悉的城市,信杉的回忆在沉闷的节奏里慢慢回到了依稀的从前。
  
   4年前
  信杉家里
   信杉和晓梅沉默地在床前对坐着,床边放着晓梅收拾好的行李。两人刚刚哭完,泪迹还留在脸上。信杉仰着头,像是害怕眼泪会再次流下来,晓梅则低着头看自己的手。
  晓梅:我们还可以是朋友吗?
  信杉:如果我说是,你是不是会走的舒服一点?
  晓梅没有回答
  信杉:可是如果我说不呢?如果我说你走出这个门口是要以永远失去我为代价 呢?你还会离开我吗?
  晓梅:信杉,我不想失去你,真的。
  信杉:(冷笑一下)即使这样你也不会选择我不是吗?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我穷?我没本事? 还是就因为我是女人?
  晓梅:(抽泣着) 信杉,我们都长大了,我需要一个安稳的家,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我不知道两个女人怎样面对面的迎接衰老和死亡。原谅我吧,原谅我吧信杉。(泣不成声)
  信杉:(长吸一口气,又慢慢的叹了出去)是啊,我们都长大了,你可以去寻找新的幸福,而我呢?我的青春…… 算了,你走吧,他在下面等你很久了,你放心以后我不会打扰你的幸福生活的。
  晓梅:(提起行李,走到门口,转身回头)你恨我吗?
  信杉不答,纽头看着别处。
  晓梅走出门口,信杉重重地跌进床里。
  
  信杉:
  
   就这样我昏睡了不知道多少天,这对于我可不是一次简单的失恋,它摧毁了我对爱情,尤其是对同性之间的爱情的信念。我和晓梅也有过海誓山盟的誓言,有过风花雪月的往事,然而又如何呢?现实无情地按下了我们曾高昂的头颅。我再也不相信什么爱情,什么天长地久的誓言全都是谎言。
   我搬了家,准备抛弃从前的一切,重新开始另一段生活。
  
  
   #接下来的日子信衫像变了一个人,开始了放荡不羁的堕落生活. 她经常去那个叫“BREAK OUT”(破开)的地下女同志酒吧,打扮的夸张怪异,像个嬉皮士。那里的人形形色色,但都是女人。没想到她在那里还挺受欢迎的。在那里信衫知道了她是T。
  
  信衫:
   我们经常夜夜笙歌,不醉不归。 我常常带不同的女人回家,寻欢作乐。我和她们没有感情,只是彼此发泄一下,快乐一下而已,大家都明白。有很多人,他们不是不想认真,只是世界变化太快了,谁又有勇气向谁要一句永远呢?
   不久我不羁花T的名声就传遍了整个圈子。 我一点都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我坏,但是我坏的洋洋得意,理直气壮。在我看来似乎每一天都是末日前的最后一天,我们需要呼叫着扑向黑暗和死亡。我害怕安静,我需要吵闹喧嚣。我用狂燥挽救我心底的绝望。那个时候我真的希望末日可以早点来临,我真是活腻了,不知道该怎么再活了。现在回想起那些混乱的日子,还真的有些恐惧会因此而下地狱去呢。
   我并不知道, 此时的林青早已在我的生命里悄然而了。
  
  
   2
  
  2001年7月
  纽约林青公寓内
  
   电视机里放着北京申奥成功的盛况。林青正坐在沙发里讲电话,电话另一端是远在北京的莉莉。
  
  林青:莉莉,我是林青呀,我正在看电视,北京申奥成功啦。
  莉莉:是呀,是呀,终于成功了哎,这下可把北京人儿乐坏了。
  林青:是啊,真的是好事呢。
  莉莉:我真想你啊。你还好吗?
  林青:我也想你啊,我就快回去了。
  莉莉:真的?什么时候啊?
  林青:再过两个月,9月份就回去了。
  莉莉:这次回来还走吗?
  林青:还不一定,说不定就不走了呢,这次我请的是长假。
  莉莉:太好了,别走了。现在国内的机会也挺多的。回来和我合伙作生意吧。
  林青:呵呵,作生意我可不是那块料,我只会拉琴。
  …… ……
  …… ……
  
  林青:
   这些年来我总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伤了我心的人,可是从前的画面总一幕一幕自觉自愿自动的覆盖在我的面前,出现在我的梦里。
   喜欢信杉应该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的,想一想至少也该有十个年头了。那个时候我们还在海边的家乡念高中,每天早上我穿过两条马路去车站搭公车都会碰到她在那里。我想我们也许住得很近,然而却从不知道她到底住在哪里,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她是一个很与众不同的女孩儿,在我眼里。短短的头发,白皙的皮肤,帅帅的,点有男孩子气。她好象不太爱说话,而她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的东西是我至今仍无法形容的。她总是背着一只绿色的画夹,我知道她一定是我们学校附近的那所美术中学的。我很羡慕画画的人,他们可以画一切眼睛里看的,心底里想的东西,多有乐趣。 而我那时只能每天活在咿咿呀呀的小提琴的枯燥之中。
   我自己也很奇怪,在我那情窦初开的年纪里,学校里那么多的男孩子却没有一个可以象她一样让我动心的。在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所谓HOMO,LESLIAN,GAY这些词。但我想,我也许是喜欢上她了。我第一次有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这也许是我晚熟的缘故吧。
   那是些美好的日子,空气里似乎总充满着青草混着雨露的芳香。我就象一个初恋的少女充满了羞涩和憧憬。每天都盼望能见到她,总期待着有一天能与她说话。然而我们始终都没有开口。
  
  
   我从没怀疑过我爱信杉,这些年来,她在我的心里可以很明确的与其他人分开。这也是我清楚的知道爱情和友情的区别的主要原因。然而这却是一个秘密,唯一知道它的那个人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3
  
  林青:
  1997年8月3号
   表姐由于工作调动的缘故去了别的城市。在北京,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们年龄相差不大,所以感情一直很好。于是她这一走,就把房子拜托给我照顾了。这下我可高兴坏了,我早已经住够了集体宿舍和合租的房子,一点个人空间也没有。这个房子虽然不大,但是我会让它变的很温馨很舒服。还有我最喜欢的就是那阳台,没有用窗户封住的阳台,那里虽是不大的一隅,却也是一方世界。外面是一条不宽的马路,周围的环境很幽静。从此我也有了自己的家。可以自己享受悠闲的时间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1997年8月24号
   生活有时很夸张,意想不到的事情总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发生。有一个人,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可是今天当我在阳台上晒衣服的时候,竟然看到了她,而且是在对面6楼正对我的那个阳台上。她就是我从高中时就开始暗恋的那个画画的女孩儿。自从来北京上了大学以后,我再也没碰到她。只记得有一次,在一个小型的青年画家的画展上见过她的画。那些画画的很美,充满着女性主义的小情调。 我从旁边贴着的作者简介上看到了她的照片,那时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叫方信杉。中央美院的学生。奇怪,我们从一个地方来到北京,却从来没有遇见过。不过,也许缘分是让人逃不掉的。这么多年之后,我们还是又遇见了,而且做了邻居。她依然那么漂亮,我仍旧无法抗拒她的魅力。似乎又回到了中学时那种紧张和兴奋的感觉,已经很就没有这种感觉了,大学4年的生活,可以让我有喜怒哀乐,但是那都是表面的,没有什么能触碰我心底的东西,没有人可以让我内心深处波澜壮阔,从来没有。
  
  1997年8月30号
   我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她,我们也常常在楼下的路上默默无声的擦身而过。她和从前比起来,似乎多了些惆怅,和颓废。不晓得这几年来,她的生活里发生了什么。她常常在晚上外出,很晚才回家。我总看见她和不同的女人醉熏熏地一起上楼。我知道她是个同性恋,但不敢想象她过着怎样放荡的生活,这和我心目中的美好形象相差太远了。为什么她会边成这样呢?拥有那样一双明澈眼睛的女孩儿,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她的影子很孤独,我猜她的内心也是一样。我渴望了解她,了解她的心。
  
  
   #信衫的身体似乎透支的太大了,太多的烟酒,太少的休息,加上郁闷的心情,使她感到无比的疲乏。所以那天晚上她没有出门,就静静地躺在家里,那悠扬的琴声再次传来,像是少女在娓娓的诉说着心事。悠悠的旋律恰称那盏温暖的桔色小灯,那映着桔色灯光的窗子在每一个黑暗寂静的晚上,羞涩地嵌在对面的楼上. 那窗子里拉琴的女孩儿,信衫总觉得和她认识,却又记不清楚。她躺在床上的直直的盯着天花板,琴声依稀在耳畔缠绕,脑海里时而闪现出那张似曾相识的清秀脸孔。她莫名的预感到自己与那女孩儿之间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正像信衫所预感的那样,林青即将走入她的生活,并且成为她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一个人.
  
  
   4
  
  
   #有很多美丽的故事是在九月发生的,我们的信杉和林青也终于在九月初秋的夜里展开了她们的故事。
  
  林青:
   记得那是9月1号,那天晚上,排练完之后,我和几个团里的朋友一起吃了夜宵,然后准备回家。走到我家楼下的路口时,我看见两了男人正拉扯一个女人,像是在打劫的样子。是信杉,我的心突然毛了,她又喝醉了,神智不清地喊着:“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 我顾不得害怕,冲上前去,想要救她。“干什么你们?快放开她,放开她,不然我叫警察了。”我拉扯着那两个流氓。“嘿,臭婊子,送上门来了。”他们说着,就开始撕扯我。我的琴箱也被他们摔在地上。信杉此时已摊倒在地。“来人啊,警察~~~~~~~~~”我一边和他们拼命,一边大声的喊,其中一个男人,狠狠的在我的脸上抽了一巴掌,“闭嘴,找死啊你。” 幸好有几个路过的人闻声向这里跑来,那两个流氓,害怕了,于是仓皇逃跑。我和信杉终于得救了,那几个行人,关心的问:“没事吧小姐?” “没事。”我连忙扶起地上的信衫,她晕晕的,被我架在把胳臂架在脖子上。 “现在的歹徒太猖狂了,你们两个没有受伤吧?” 不知是谁把我的琴箱捡起来,递给我,我想我的琴也摔坏了。“没事,我朋友喝醉了,没受伤,就是钱被抢走了。” “现在社会治安乱,两个女孩子,晚上最好不要出来,不安全。要我们送你回家吗?” “不用了,我们到了,真是谢谢你们。”
   那几个好心人把我们送到楼下,我就让他们回去了。我扶着烂醉的信杉,上了她家的楼。信杉一身酒气,稀里糊涂的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不知费了多大的劲儿才爬到6楼,我简直要累死了,别看她瘦瘦弱弱,喝醉了也像个死猪一样重。我从她的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扶她进去。她的房子乱乱的,我把她放到床上,替她脱了鞋,盖上被。然后坐在床边的椅子里,休息。突然感到手很疼,低头一看,手背上有一道血口子,不断往外渗着血,也许是在纠缠的时候被碰到墙上划伤的。真不敢想,如果没有人来搭救,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但是在那种情形下,我是绝对不会丢下信杉不管的。我捂住伤口,心里感觉挺幸福的,毕竟我救了她,我救了我喜欢的人。信杉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不知道那张单纯的脸孔下,藏着一颗怎样痛苦的心。可恶的醉鬼让我心疼,到底为什么,你要这样糟蹋自己呢!!!
  
   #12点多的时候,林青离开了信杉的家,回到自己的房子。夜,头一次让她觉得恐惧,它不知潜藏着多少危险和欲望。
  
   5
  
   第2天上午信杉醒来的时候,仍然迷迷糊糊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昨天晚上好象有人打劫,然后不知被谁送回到这里。她懒懒散散地走上阳台,伸了个懒腰。突然看到对面阳台上的林青,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林青早早的趴在阳台上等信杉起床。看到信杉后,又不好意思的回屋里去了,心里七上八下。
  
   下午4点多,信衫下楼去便利店买烟,恰巧在那里碰到林青,她注意到林青的手包着纱布。于是上前与她答腔。
  信衫:昨天晚上是你救我的?
  林青:————我以为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信衫:我是记不清了,可我看到你手上的伤, —— 你没事吧?
  林青:没事,小伤而已。
  信衫:——我的衣服上有你的血.
  林青:对不起,弄脏你的衣服了.
  信衫笑了,林青也笑起来.
  信衫: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还不知道要感谢的人是你呢. —— 我要怎么感谢你呢?
  林青微笑着摇摇头.
  信衫:——你有空吗?我请你去喝一杯.
  
   咖啡厅内,信衫和林青面对面的坐在靠窗的位子里.
  
  信衫: 我们俩以前认识吗?我总觉得我们俩以前认识.
  林青:高中的时候,我总在车站遇见你.
  信衫: 哦,怪不得. ——我们能做朋友吗?
  林青: 非常荣幸.
  信衫: ——我没什么朋友.
  林青:为什么呢? 你是个很好的人啊?
  信衫: ( 抬头看着林青) 你怎么知道我是好人?
  林青: 感觉
  信衫: (笑一笑) 你还感觉到什么?
  林青: ——你活得不开心.
  信衫: 我是个坏人,所以才活得不开心.
  林青: 那就别做坏人啊.
  信衫: 那么容易?
  林青: ——如果想就很容易.
  信衫: ——你的手还能拉琴吗?
  林青: 不太碍事,这两天团里没什么事,正好我也可以在家休息两天.
  信衫: 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为我受伤了.
  林青: 做朋友需要这么客气吗?
  信衫: ——你在乐团工作?
  林青: 是啊, 拉小提琴。
  信衫: 你的琴拉的很好听.。 真的,让人听了心里很平静.
  林青: 是吗? 你有听过我拉琴吗?
  信衫: 每天都能听到. ——我能看你们的演出吗?
  林青: 能啊, 只要买票谁都能去。 下次要是有演出我提前通知你.
  信衫: 恩.
  林青: 你还画画吗?
  信衫: 现在不画了.
  林青: 为什么?
  信衫: 没心情,画不出来了.
  林青: 我曾经在一次画展上看见过你的画,画的很好啊。你应该坚持画下去。
  信杉:你也喜欢画?
  林青:凡是美的东西我都喜欢。——你喜欢音乐吗?
  信杉:我怀疑不喜欢听音乐的人怎么能画出画来。
  …………………………
   #就这样,两个人有了第一次谈话,虽然气氛比较沉闷,但是看的出来,两个人心中都为有了对方这样的朋友而高兴。那天下午,她们聊了很久,聊完天,两个女孩儿就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从此,她们之间有了真正的沟通。
  
  
   九月
  
  九月
  趁蝉鸣止息,
  趁天空尚蓝,
  趁阳光收拾起暴烈的性情,
  趁风还未收走枝头的利息,
  许我
  觅一份愉悦的心情,
  又或
  从某人的哀伤中
  偷得一份小小的欢喜。
  使原本静如湖水的生活
  也有一丝涟漪。
  快来,
  投下你迷人的倒影,
  从此
  在我的湖心
  荡漾你的姓名。
  
   97年的九月,香港回归的欢娱气氛尚未退去,而回归后的第一个祖国华旦又即将到来,街头迎回归,庆国庆的广告,标语,横幅,随处可见。 北京交响乐团的国庆演出正在紧张的筹备当中。 林青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可她的喜悦和兴奋却并不源自演出和节日,而是源自那个住在对面楼上的女孩儿,源自她多年来的少女心事。这个人重新降临在她的生活中,而且近在咫尺。此事的意义对于她来说就好比香港回归对于祖国大陆的意义一样重要。至于事情以后会如何发展,也好比香港未来的命运一样,让人充满希冀,却又无从预料。
   音乐厅里,《北京喜讯到边寨》的磅礴欢快势不可挡翻滚而来,或许幸福的日子就快要到了。
  
  
   6
  
   周末是聚会的日子。林青请了一帮朋友来新家做客。都是大学时关系较好的同学。有莉莉,大胜,小高,冠杰,还有贺冬。 在学校的时候他们几个是常在一起合作的搭档。现在已经各自谋求出路了。
   莉莉象在大学时一样不务正业,每天晚上跑场子唱歌挣钱。大胜转行去做流行音乐了。小高为了去德国而苦学德语。冠杰开了个乐器行,做起生意来。唯一坚守古典阵地的,就只剩下林青和贺冬了。林青进入了北京交响乐团,做了小提琴手,贺冬则考上研究生继续深造钢琴和作曲。
  
   关于贺冬这个人,是绝对有必要在这里说一下的。因为在这个故事中,他也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
   贺冬是在立冬那天出生的,所以取了这个名字。他来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从小就培养他学钢琴。而他也不负众望地考上了中央音乐学院这所人人羡慕的艺术殿堂。
   贺冬是个非常优雅的男孩儿,女孩般如丝的秀发黑色绸缎似的披在肩头,十分迷人。他的面庞很是英俊,挺直的鼻子,深邃的眼睛,刚毅之中透着一分阴柔。这种阴柔可不是娘娘腔的意思。而是一种让男人女人都会为之痴醉的阴郁,一种迷情。一种中世纪的诗人身上散发的浪漫气质。
   学校里喜欢贺冬的女生加上年轻的女老师可以排一个连。可是他最爱的人,竟然是肖邦,他自幼钟情于他,达到了忘我的境界。他曾在一首至肖邦的诗里写到:
  我是因你而生的,
  我的一生
  可以不为名不为利,
  只为了能够
  在你的乐章中震颤。
  我将奉献我生命的
  全部热情与力量,
  只为了
  在指尖与琴键相触的瞬间,
  在这个黑与白的世界里
  与你的灵魂
  碰撞出一团亮红色的火焰。
  
   他几乎把所有的热情倾注于钢琴,倾注于肖邦。这使得很多爱慕他的女生,甚至于他的父母都妒忌不已。他是肖邦的“英雄”,是可以为了肖邦跟任何人“革命”的英雄。
   贺冬是音乐学院出了名的才子。他的潇洒气质和卓越的钢琴天赋令每一个人折服,连才女林青也不例外。大家都认为林青和贺冬是最配的,无论从外表还是才华。
  
   几个好朋友在林青的家里聊天,做饭,大家都很开心。吃饭的时候,大胜和小高他们还在开林青和贺冬的玩笑。“哎呀,我说你们两个还真是奇怪。一个是英俊潇洒的大才子,一个是聪明漂亮的大美女,怎么都不找对象啊?”大胜边喝着啤酒边打趣说。“我说你们两个是有问题。”小高说。贺冬和林青抬头看了看对方,然后问:“有什么问题啊?” “别装蒜了,你们二位,你们肯定有问题。”
  “我早知道,你们私下肯定有什么秘密。” “那还用说?非同一般的关系呗!在学校的时候,就可多人说你俩秘密交往啊。这都毕业了,还不敢公开?怕失去身边追求的FANC不成?” “嘿,我就不明白哎,这都什么时代了呀?你俩这么大人了要好就正而八经好呗,怎么跟小学生谈恋爱似的,还躲躲藏藏的啊?” “该不是亲兄妹吧你们?长得到是挺像的哎,说,谁是私生子?” “大胜,你这人儿留点口德行不?谁是私生子啊?” “这不开玩笑嘛!” “不过说真的,林青,我可是爱慕你很多年了啊,要是贺冬这小子,不要你,就跟我去德国吧!可别耽误了我们这孩子。”小高还真一脸严肃。“得了吧,瞧你那样儿,连我都看不上你,更不用说我们林青了。”莉莉把小高奚落了一顿。“我怎么了?我怎么了?你说?不比你那个搞摇滚的男朋友强多了?” 两人争起来。林青和贺冬坐在一边不说话,只是笑。 “咱贺冬爱的不是肖邦同志吗?” “哦,合着你也是同志啊,嘿,够赶时髦的哎。林青,跟我得了,做咱们琴行老板娘。”冠杰也瞎搀和着。“你也别瞎搀和了,贺冬不是,我是。” 林青说。“什么?你是同性恋?和谁啊? 莉莉,不会是你吧?” “滚一边儿去,我可没那么时髦。我爱男人爱得想死呢。” “真不明白那些同性恋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好好的女人,放着男人不爱,偏要找个女人,男的我还知道,这女的怎么干啊?” “得了,哥儿几个,别在这瞎说了,来来来,喝酒,喝酒。” “贺冬,这谈恋爱不让我们知道,喝喜酒的时候,可不能落下兄弟啊!” “成,绝对落不下你们几个。” “瞧,说实话了不是?还说没谈。” ………… 贺冬和林青互相笑了笑,很诡秘。
   许久不见的朋友们玩儿的很开心,一直到很晚才散。
 
   7
  
  其实贺冬是个GAY。也许同类之间是互有感应的吧。 林青早就觉得贺冬不是一个普通的男孩儿。
  
  林青:
  那是在大三吧,有一天傍晚,我为了协奏曲的事情去找贺冬,他宿舍的人说他还呆在琴房,于是我去琴房找他。教学楼里很安静,学生们都去吃饭了。只有肖帮的F小调第四首叙事曲轻轻地从贺冬的琴房里流淌出来。那曲声与往常相比显得格外温柔。我沿着琴声向2楼走去,感觉自己像是赤脚淌着清澈的小溪逆流寻找那溪水的源头。为了不打断他的琴声,我没有敲门就轻轻的推开了门。 那一幕是很美的,但是我还是着实的吃了一惊。那个站在贺冬身后轻吻着他的头发的人是个男孩儿,年龄与我们相仿,面容英俊。他正陶醉在贺冬的发香和流畅的琴声中。贺冬闭着眼睛,流畅的旋律正从他修长而干净的手指下自由的滑出。窗外的夕阳正向美丽的地方隐去,把最后的一抹光辉从玻璃窗外洒进来,为两个俊美的男骇儿勾勒出金色的轮廓。你能想象那是怎样美好的一幅画面吗?我后悔不该在这个时候闯进来破坏了它。
  发现我进来,那男骇儿急忙退后两步一脸惊慌。“对不起,我来的不是时候,我没想到你有朋友在这儿。”我倒也尴尬起来,不由自主向门外退。贺冬忙站起来,“不,不,不,你进来吧,我给你介绍,这是陈康严,我学生。这是我同学林青,拉小提琴的。”我冲那男孩微笑着点了点头,而他却不笑,用奇怪的眼光打量我,弄得我很不舒服。“贺老师,不早了,我想我该回去了。”他对贺冬低低地说,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走出门去。贺冬也跟出去和他说了几句话,然后那个男孩就走了。
  “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站在那里尴尬地说。贺冬心不在焉的站在窗边望着楼下。我听见一阵摩托车的发动声。然后是摩托车渐渐走远的声音。“喂,他走啦?” 贺冬回过头来看着我,我冲他笑了。
  
  贺冬:
  林青的笑是那么友善,那么温柔。没有一点歧视的意思。使我原本紧张的情绪立刻放松下来。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一个普通的男孩。”她说。我们两个都笑起来。
  “不要说出去行吗?”
  “你很在意吗?”
  “毕竟人言可谓啊。”
  “是的,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谢谢你。……你相信两个男人之间会有爱情吗?”
  “为什么不会呢?爱情可能发生在任何两人之间,如果硬要用性别来划分,那多不纯粹啊!”
  “是啊,很高兴你能这么说。”
  “怪不得你一直没有女朋友,那个男孩不错啊,他是谁?”
  “是我学生的哥哥,我也交他弹钢琴。”
  “哦。”
  “你呢?为什么不找男朋友?”我差开话题。
  “我嘛,我也在等待我喜欢的女孩出现啊。”
  她的回答很干脆也很坦白,我心里很庆幸刚才进来的是她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从那之后,林青和贺冬之间有了一份只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也有了一分不可言传的默契。
  
  
   8
  
   信杉:
  
   我每天泡在PUB的昏暗角落里,泡在脂粉的怀抱和柔软的香吻里,但是却没有一点幸福的感觉。只是因为害怕看见自己空荡的灵魂赤裸裸到暴露在黑夜微冷的空气里,所以才找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自从认识了林青以后,我觉得原本空空的心里,好像又有了东西。我不敢想那是什么。 我不再每天去酒吧,渐渐的能在家里呆住了。因为我知道就在不远处有一个人,她愿意做我的朋友,灵魂里的朋友。
  
  #台灯下,信杉靠在床上,侧耳倾听着从窗外飘来的琴声。那琴声仿佛是安抚灵魂的天籁之音。她想那相隔50尺空气之外的女孩儿难道是一个天使吗?为什么她能让她烦躁而空洞的灵魂变得平静且充实呢?她们很少交谈,但是总在阳台上相互打招呼问候。信杉总举起酒杯敬林青,而林青总以茶代酒,两个人细品着不同的滋味,享受着同样的夕阳。
  
  
   9
  
  
  信杉:
  
  9月11日下午,我被邀请去林青家做客,她的房子布置的很别致,看得出来她是一个高雅而井井有条女孩儿。墙壁上挂着许多音乐家的精美肖像画,还有各种照片,大多是她大学时和同学的合影。我在客厅的小茶桌前席地而坐。林青放了点淡淡的音乐,然后端来了泡好的茶,在我身旁坐下来。
  我的目光被放在我眼前的一样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只黑色的陶杯,造型很简单也很雅致,几颗淡黄色的小菊花静静的漂在里面,随着音乐慢慢的旋转。热气卷着清香从杯子里缈缈升起。原来每一样事物都可以很美妙,而每一个美妙的瞬间都是一去不复返的。我捧起杯子,看着里面晃动的菊花和自己的眼睛,感到一股说不出的温暖。
  “怎么啦?”林青问。
  “没什么。”
  “ 你冷吗?我给你拿件衣服去。”
  “不,我不冷。”我说。
  “可是你抖的很厉害。”
  “我是感动的。”
  “感动?为什么?”林青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
  “因为这杯茶。”
  “哦?”
  “是的,你看,它太美了,我在美好的时刻都会不由得发抖。”
  “呵呵,看来你和我想的一样,其实是一个很敏感很细腻的女孩儿。”
  “……”
  “干吗总喝酒呢?你看,喝茶不是也很好吗?”
  “恩, 你对茶很有研究吗?”
  “也不算是吧,就是喜欢喝,以后没事你就可以来这儿,我沏茶给你喝。”
  “好啊,你也可以去我那里,我请你喝酒,你喜欢喝红酒吗?”
  “恩”林青一边喝茶一边点头。
  “你能拉琴给我听吗?”
  “可以,你想听什么?”林青说着站起来去那琴。
  “就拉你最近常拉的那个吧。”
  林青笑了:“你喜欢吗?”
  “我很喜欢,那是什么曲子?”
  “是我自己写的,名字还没想好。”
  “你写的?”
  “恩,写给我喜欢的人的。”
  “哦?那我可要好好听听。”
  
  我第一次这样近的听林青拉琴,她闭着眼睛很陶醉的样子。晚风越过窗子,撩动着她雪白的衬衫和轻盈的秀发,真的很美。那首曲子也真的很好听。不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谁,在哪里,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故事。我似乎有些希望这样一个善良纯洁的女孩子是属于我的。呵,可我怎么配,怎么配去喜欢她呢!还是不要瞎想的好。我把自己的思绪强拉回来。
  
  “好听吗?” 林青问。
  “好听,我都入迷了。”
  “谢谢知音。”林青很高兴,微笑着朝我行了个礼。然后坐下来,把琴放在一边。
  “能讲讲你门的故事吗?你和你喜欢的人。” 我好奇的问。
  “我们没有故事,故事还没有发生。” 林青淡淡的说,带一股自嘲的微笑。她好像不愿意透露过多的私事。
  “是吗?可是从你的琴声里可以听到很深的感情。” 我似乎不甘心。
  “是的,我喜欢他很多年,可是他一直都不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一直没合适的机会。”
  “机会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知道了。”
  “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是我喜欢的人啊,唉,还是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的故事应该很多哦。”
  “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被人抛弃的可怜虫。”
  
   我还是向她讲了我和晓梅的故事,在我意料之中的,她并没有因为我是个LESBIAN 而歧视我,只是问我为什么不能重新的再找个好女孩儿好好的再谈恋爱。我说其实圈子里也有不少好女孩儿,只是我从不招惹她们,因为我不想伤害别人的感情,更不想再伤害自己。我已经没有感情了,感情是最靠不住的东西。而且那些好女孩儿也从不搭理我,像我这样放荡不羁的坏孩子只会让她们离得我远远的。林青说其实爱情本身是很纯粹而高尚的东西,只是人们的信念太容易变。她还说我不应该把失恋和痛苦当作放纵堕落的借口,那样只会害了自己。
   我很愉快能把心中压抑已久的烦恼倾诉出来。我信任林青,莫名其妙就是有这种感觉。我相信她是值得我信任的人。
  
  
  10
  
   贺冬的男友叫陈康严,是个性格怪癖的男孩儿。他13岁时母亲就去世了,后来父亲娶了后母,再后来后母生了个弟弟,从此他失去了在家里的一切地位。父亲和后母都对他不好,他也从来没有把父亲和后母的家当成过自己的家。由于没有家庭温暖致使康岩的个性变得孤僻自闭。他平时很少跟别人说话,朋友更是没有几个。十几岁的时候他听到一首歌,他把歌词抄在自己的日记本里。那是张国荣的一首老歌,歌名叫《默默向上游》。就是这首歌支持着他咬着牙,忍着泪度过无数艰难的岁月。歌词是这样写的:
  幸运不肯轻招手,我要艰苦奋斗。努力不会有极限,若遇失败再重头。显示欺弄不担忧,我要跟它决斗。挺着胸对抗命运,用力我紧我拳头。我愿那苦痛变力量,默默忍泪向上游。
   可见,沉默的少年心中潜藏着一种力量,要默默奋斗出人头地。尽管条件恶劣,他还是很努力得学习,成绩也一直很不错。十八岁生日那天晚上,他告诉父亲他准备考大学的事,可是没想到父亲却说:“家里现在经济紧张,各方面都要开销,恐怕没钱供你上大学。而且我已经把你养这么大了,你也成人了,应该出去找个工作。”康严从饭桌上跑掉了,整晚在街头游荡。他无法明白,父亲为什么这样对他,他也是他的儿子啊。为什么后母可以天天穿漂亮的衣服,弟弟可以有各种高级的玩具,可是家里却不可以供他继续上学。自己那么努力的学习就是为了能上大学,从此不用面对家里的那些人,可是老天竟然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十八岁的生日遭受这样的打击,实在让人无法承受。当他抹掉眼泪的那个时刻,他下定决心再也不要看他们的脸色过日子了。
   没等高中毕业他就退了学,从家里搬出来,住在一个又小又破的房子里,靠自己工作养活自己。日子虽然过得辛苦,但总比寄人篱下强得多。
  现在的康严已经出落成一个帅气的小伙儿,1米76的个子,身材很匀称,虽有些瘦,但还算结实。他那双忧郁的眼睛就像两潭幽绿的湖水。他很少笑,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开怀大笑。几年来他换过很多份工作,在熟悉的城市里,他依然过着比异乡人还要漂泊的生活。默默忍泪向上游。
  
   康严:
   第一次见到贺冬的时候我正在红月西餐厅做门童。工作就是站在门口给客人开门关门,说欢迎光临,谢谢光临。我上的是晚班,每天从下午3点一直站到晚上10点半。红月是一家很有名的西餐厅,老板是台湾人。里面的一切都很高档,当然消费也很高。光临的客人大多是有钱的城市贵族,也有很多外国人。
  那天贺冬是来应聘的。我看见他第一眼的时候就对他印象很好。他是个很帅的小伙子,那时是冬天,天很冷,他穿了件黑色的呢子大衣,戴着很厚的黑皮手套,头发长长的披在肩上。我替他开了门,“欢迎光临。” 他冲我笑笑,边脱手套边问我:“你好,你们这儿招聘钢琴师?” 他是黑色的,从上到下。然而他的笑容却像一道光,晃得人眼晕。“是的,经理室在里面。” 我指指经理室的方向。“谢谢” 说这他就冲经理室走去。不一会儿,他便和经理一同出来,然后他就坐在餐厅中央的钢琴前面,开始演奏。他的钢琴弹得很棒,经理立刻决定聘用他。从那以后,每天晚上8点他就会按时来演奏,9点半的时候就按时下班。我每天提他开门关门,这使我觉得很幸福也很难过。幸福是因为我喜欢看见他,每天最盼望的就是晚上8点到9点半这段时间,可以瞄见他的身影,听到他优美的琴声。难过是因为我只能替他开门关门,跟他淡淡的打个招呼,这是我们唯一的接触,再无其他。日子一天天这样过着,我与他似乎不可能有机会过多的接触。 我想我之所以喜欢他,是因为我本身就很希望成为像他那样的人,一个学音乐的,优雅的人。可惜命运注定我不会,我与他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我每天早上要骑着那辆小破摩托车到处送货挣外快。下午又要去红月上班,晚上很晚骑车孤单地回房子,已经累得没有一点力气了。
  
  
  父亲和后母的家实在变化很大,他们搬进了宽敞的刚刚装修好的两室一厅。弟弟今年8岁了,他是个幸福的娇生惯养的孩子。我从来都很嫉妒他,他的生活中似乎什么都不缺,现在他们还给他买了一架钢琴,摸着那架琴的时候我更是满心酸楚。母亲在世时一直很喜欢音乐,那时家里很穷,只有一台很老的录音机。母亲总是放一些好听的音乐,我总能依偎在她的怀里听那些美妙的钢琴曲。听到钢琴的声音就会让我想起母亲,当然还有贺冬——我们餐厅的那个钢琴师。更另我惊奇的是他竟然做了弟弟的钢琴家教。有一次我回去拿东西的时候正好碰见了他。我们终于有了单独见面的机会。从此我们成了朋友。
  
  有些事是注定了的。注定我会遇见贺冬,也注定了我们后来会相爱。
  我迷恋贺冬,他的每一种气质都极强地吸引着我,无论在他的优雅柔和的时候,还是在他的奔放激奋的时候。还有他的手,他有一双极美的手,修长,白皙,灵巧,骨感而有力,永远活跃在黑键与白键之间。我不会写什么诗,然而我知道,当他的手指在那黑与白的世界里跳舞的时候,那就是一首诗。
  
  贺冬:
   那个叫康严的男孩儿成了我的男朋友。我终于知道了,原来我真的是个GAY。23年来我一直守身如玉,没想到最终还是给了一个男孩儿。呵呵,他和肖邦可是不同的。他是那么真实,那么实实在在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偏偏爱上他。开始时我只是同情他的身世,后来不知不觉就堕入了他的情网。我们经常在他的小屋幽会,有时我带他去我的琴房,教他弹琴。其实他挺有天赋的,可是他命太苦了。他说我是他唯一的欢乐,我也希望我可以另他快乐起来。
  
  
  
   11
  
  #PUB里的音乐和林青的琴声可大不相同,暧昧的摇摆乐煽动着人们本以不安的灵魂。寂寞的信杉终于又坐在吧台前面,把玩着手中的酒瓶,身边几个算不上朋友的朋友正聊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信杉没有听,看着映在酒里的摇曳的灯光。突然身旁的朋友碰了碰她,“哎,美女哦。” 信杉从沉思中惊醒,转头望向门口,另她吃惊的是从门口进来的女孩竟然是林青,林青看见她,微笑着向她走来。“找你的啊,新泡的?长得不错嘛。” 信杉脸红起来:“别胡说,是我朋友。”林青已走到跟前,信杉感觉脸上滚烫,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脸红起来,多庆幸灯光昏暗,不至于让她太过尴尬。“你怎么会来这儿?”信杉问。 “怎么,我不能来吗?”林青边回答边大略环视了一下四周。“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惊讶。” “你朋友?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一下?”身边的朋友调侃着说。“我朋友林青,这是毛毛,这是许盟。”信杉简单介绍了一下。“喝什么?”“啤酒吧。” “百威谢谢。” 林青坐在信杉身边。“林小姐第一次来吧?”毛毛殷勤地问。 “恩,第一次。”林青回答。“我们可都是这里的常客,特别是信杉,她可是这里的红人儿呢。”
  林青笑了笑。信杉低着头,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毛毛和许盟见她们似乎不太愿意和她们聊天,就识趣地走开了。 “你们好像有话要说,那你们俩聊吧,我们就不打扰了,呆会儿过去玩儿吧。” 林青和信杉微笑着冲他们点点头。两人回过头来,喝着手中的酒,又是一阵沉默。 又有几个漂亮的姑娘陆续来与信杉说话,信杉都应付地打个招呼。
  林青:看来你还真是这里的红人呢,为什么今天这么沉默?
  信杉:没什么…… 还以为你这么高雅的人不喜欢来这种地方。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林青:听说这里好玩儿啊,所以就来了。
  信杉:这不是一个好玩儿的地方,如果你不是……,最好不要来这里玩。”
  林青: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呢?
  信杉:…………
  林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从来不会胡来。
  
  #两个人沉默地听着音乐,谁也不看谁。
  
  林青给信杉倒酒,她倒酒的姿势很优美,沉稳柔和。
  
  林青:来,干杯,为简单的生活。(她端起酒杯转向信杉)
  信杉:简单的生活?(一脸迷惑)
  林青:是的,至少我希望它可以简单一点。
   #两个人不断地干杯,心情都变的愉快起来。
  有人吹起口哨,有人在鼓掌喝彩,信杉和林青回头,看见一些人拥抱着跳起舞来。“陪我跳舞好吗?”林青说着拉起信杉的手,往中间的小舞池走去。信杉一脸茫然,今天的林青和往常好象很不一样。她只觉得被林青拉着的手不自觉的微抖。除了晓梅之外还没有人给过她这种感觉。那个浪子信杉,怎么今天竟羞涩的像个孩子。 微醉之中天旋地转,她们在晃动的灯光和人影之中轻拥而舞。
  
  信杉:你喝醉了。
  林青:恩,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过感觉很好。
  信杉: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林青:没什么啊,我很好。 对了,我写的那首曲子已经想好了名字了。
  信杉:哦?叫什么?
  林青:《阳台畅想曲》
  信杉:……
  林青:……其实,那首曲子是写给你的。
  信杉:给我写的?(信杉突然停住,她今天都给林青弄糊涂了。 林青带动信杉继续摇摆起来。)
  林青:你知道吗?我喜欢了很久的那个人就是你。
  信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喝醉了,别拿我开心。
  林青:(郑重的看着信杉的眼睛)我没醉,我说的是真的。
  
  信杉:
  到底怎么了?她说喜欢我,她说她喜欢了很久的人是我。别的女人说喜欢我的时候,我都会不以为然的笑笑,然后很快的带她们回家上床。可是当林青说这些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一种异常,我受宠若惊同时又觉得很有压力。因为我知道这不是开玩笑,可我不能伤害她,她是个好女孩儿,我喜欢她,不想破坏珍贵的东西。可是此时我放在她纤细柔软的腰间的右手好象正在灼烧,而在她手中的我的左手已经汗水淋淋了。我不敢看她的眼睛,仿佛那是个很深的陷阱,我会为此而无法自拔的。我甚至不敢呼吸,生怕呼出的火焰会点燃她的头发。她百合花般美好的脸颊轻轻的向前移来,靠在轻扶着我右肩的手上。
  我似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在这温馨浪漫的时刻只是傻傻的摇摆着身体,任由她的摆布。或者,或者我也爱上她了。
  环绕整个PUB的音乐是一首PHYLLIS HYMAN 的情歌,《BE CAREFUL》。
  
  “ Be careful how you treat my love. Don’t you know good love is hard to find. Be careful how you use my love. Just be kind to the heart of mine.……”
  
  我不知道这首歌到底唱了多长时间,可当时我觉得它似乎比我的前半生还要漫长。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我的右肩担着她的脸颊,我们小心翼翼地呼吸,小心翼翼地在这支漫长的歌曲中沉默着。
  
  
  #曲声结束了,信杉和林青不舍而尴尬地松开了彼此的手。信杉立刻逃去了洗手间。镜子里,她凝视着自己微红的脸,和汗津津的脑门儿。 如果这不是游戏,那么它一定是一场爱情了。然而爱情恰恰是最令信杉害怕的,最伤人的东西,
  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以使心灵真正的充实起来毫无遗憾呢?信杉的心中充满了矛盾,显然对待这件事情她必须小心谨慎。她低下头,打开水管儿,用冰凉的水洗了洗滚烫的脸,企图尽可能保持冷静。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从镜子里看到了身后的林青。她的眼神中带着忧伤和期待的爱意。
  林青走进了信杉,把她的手温柔地放在信杉的背上。“could you love me? could you love me ? could you stay with me no matter how the world will change?”她在心里默默地说。信杉回转了身,“Maybe I can try.” 她并没有真的说出来。
  
  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没有怎么说话。走到楼下的时候信杉问:“要我送你上去吗?” 林青摇摇头,然后转身走了,刚走了两步,又突然回过身来对信杉说:“明天见。” 信杉冲她笑了笑:“晚安,做个好梦。” 上楼的时候信杉的脸上一直挂着奇妙的微笑。
  那天晚上她们谁也没有做什么好梦,甚至连觉都没能睡。毕竟爱情是个很严重的问题,足以让她们彻夜难眠。
  
  林青:
  大多数男人(当然也包括女人)都很难理解一个既漂亮又温柔的女人中的女人为什么会不喜欢男人,而要喜欢一个像男人的女人。 其实我认为喜欢一个人,首先是喜欢这个人本身,而不是她的性别。我不能说自己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我只是知道我爱信杉,而她恰巧是个女人。 不是所有的很女人的女人都会喜欢男人或像男人的女人。当然不排除这些人,她们被称作P,P喜欢的是女性的阳刚。 其实信杉并不是那种很男人的女人,只是她的身上少了几分普通女孩儿的娇羞,多了几分男孩儿般的英气和帅气。姣好的容貌和洒脱不羁的画家气质使许多女孩子都对她颇有好感。我爱信杉,我只爱她,爱她渊水般孤独清澈的眼睛。爱她喧闹中靠近死亡的平静。她是美丽的,固执的倔强的女子的美混合着温柔的憔悴的男子的美。这就是她的魅力所在。
  酒精是用来壮胆儿的,也许只有在微醉的时候我才有勇气告诉信杉我喜欢她。我感到了她的颤抖,她流汗的手心。我不想逼她,不想给她压力,我只是想告诉她这个事实。但是不能否认我确实期待一个结果,当然最好是好的结果。我希望我的爱能够救她,能够改变她。
 
   12
  
  自从那夜跳过舞之后,林青家的阳台在信杉的眼中变得妩媚而多情起来,它在明媚的秋光中隐含笑意的与她遥遥相对。信杉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她总是藏在窗帘的后面,偷偷地想对面窥望。然而几天了,她没有见到林青,也没有再听到她的琴声。信杉的心中有些失落,她发现原来林青在她的心中已经默默地站稳了一个位置。
  晚上8点多,信杉正在看电视,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还没来得急猜测就发现站在门口的林青。
  信杉:怎么是你啊?
  林青:不欢迎啊?
  信杉:当然欢迎了,快请进。
  林青:(走进来,在沙发上坐下来,环顾四下。) 你这里比我上次来的时候干净些了啊。
  信杉:是啊,说要请你来玩的,所以收拾了一下。(站在那里傻傻的) 好几天没看到你了,你去哪儿了?
  林青:这几天团里很忙,我住在同事那里。我今天来,是特地给你送票来的。
  信杉:票?什么票?
  林青:你不是说要看音乐会吗?30号晚上在中央音乐厅有我们团的演出。(说着掏出了一张红色的票子递给信杉。)
  信杉:是吗?太好了。
  林青:你可一定要来哦,这票很难弄的,是和元首一起听,一般人都进不去呢。
  信杉:恩,我一定去,30号,后天,晚上8点。(看看票,然后小心地把票塞进钱抱里。) 你等一下,为了答谢你,我去给你拿瓶好酒来。(转身欲去寻酒)
  林青:不,别拿了,我要走了。(起身拉住信杉)
  信杉回头,两人的目光相撞,似有火花迸射而出,林青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
  信杉:(有些失望)怎么要走呢?说好请你喝酒的啊!
  林青:我得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早上还要最后彩排。
  信杉:那好吧,等你演出完了,我请你喝庆功酒好了。
  林青:恩。(点点头,朝门外走。)
  信杉:(送林青到门口)祝你演出成功。说定了演完了陪我喝酒的啊。
  林青:这样吧,演出完以后,你到后台门外等我。
  
  就这样林青笑着走了。临走前,它们约定了时间地点,这算是一个约会吧。 看来,两个人心中必定都要为此事准备一翻了。
  
  信杉:
   30号晚上,我去中央音乐厅观看了林青乐团的演出。出门之前,我细心地替自己打扮了一翻,穿上了比较正式的黑色套装,喷了淡但的香水,还化了淡装妆。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和平时简直截然不同。毕竟那样严肃的场合是不适合仔裤夹克的,我可不能给她丢人,何况之后我还要与她约会,约会?应该算约会的吧!
  “北京交响乐团庆国庆49周年交响音乐会”的红色大横幅悬挂在剧场上空。首脑们坐在前排。中央台现场直播的摄象机架在中间的位置。被邀请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名流,个个穿着华丽。我在后排的一个位子坐下来。很久没有来过这样的场合了,心里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林青在舞台左侧第一排第4个位置上,穿着黑色的长裙,乌黑的秀发挽在耳后。她的脸干净,安详而专注。我听不到她的琴声,在弦乐末期的配合中,在小提琴乐手们整齐的动作中,我注视着她,揣摩着她此时的心思。我羡慕她,羡慕她每次架琴在肩时的虔诚,每次举起琴弓时的悸动,每次揉弦时的深情。这使我想起画笔在画布上涂抹时的充实和愉快。然而我已经很久没有握笔了,心中不免有些惭愧。
  各种乐器的混合交奏像多姿多彩的颜色交织在画面上绚丽融合,带动起人们高亢兴奋的情绪。每曲奏毕,台下都报以雷鸣般的掌声。大师的音乐是对人们灵魂的洗涤,让我为之震撼。那曲声时而急促地撞击,时而轻盈地跳跃,时而催逼,时而舒缓。低音的雄浑,高音的亢奋,每一个音符都激荡着我的心。我在音乐厅后排的座位里,感动了,融化了,几乎忘记了自己。艺术本该如此纯粹而崇高的。
  
  演出结束之后,我去后台的外面等林青,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我们会如何度过这样一个夜晚。很久她才出来,提着琴箱,外面穿了件黑色的风衣。她一看见我就笑了。
  “笑什么?”我问。
  “你,今天很不一样啊。”
  “怎么?我打扮成这样是不是很奇怪?”
  “是挺怪,不过很漂亮,有女人味儿了,我喜欢。”
  我也笑了,“你今天更漂亮。”
  “他们一会儿要一起去吃庆功宴。”
  “你不去吗?”
  “你不是说好要请我喝庆功酒吗?走吧。”说着她挽起我的胳膊望外走。
  我猜想也许是因为我今天比较女性化,她才可以把我当作姐妹似的,轻易地挽住我的胳膊吧。于是我也自自然然地和她一起走了。
  “今天晚上感觉怎么样?”林青问。
  “很好啊,你们的演出很成功,我很受震撼。平时总听那些摇滚和爵士,听得人都颓废了。还是严肃音乐高雅。”
  “其实每一种音乐都有它独到的魅力的,如果你喜欢听古典乐,以后可以常来看我们排练。”
  “我很羡慕你们搞音乐的人,可以独自创作,也可以和一群人合作,共同演绎一些乐曲。可是绘画是一项很个人的工作,所以很孤独。”
  “乐团的演奏是必须有严密的配合和很好的协调性的。我们是一个完整的集体,大家必须像一家人。 不过我倒感觉画画很好,一个人在画不上随心所欲。和外界交流的时候是用已经完成的自己最满意的作品。而我经常感觉到压力很大,特别是独奏的时候,毕竟演奏给听众是一次性的,不关在下面练习得多好,在台上只有一次机会,好与坏都只有一次。进行的过程就是被检阅的过程。在一次演奏中,每个音符都只有一次机会,正确或错误,成功或失败都只有一次,所以压力很大。不像画画,错了还可以改回来。”
  “其实,这种压力对于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人生不就像一场演出吗?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只有一次,过去了就不再回来。”
  “所以我们才要好好把握,好好的过每一天啊。”
  
  我们就这样聊着,走着。夜风中,月光下,两个黑色的影子并肩挽手,漫步在城市安静的街道上,看起来竟是如此这般和谐美好。我们似乎都被我们两个的影子感动了。
  
  我随林青来到一个叫BLUE MOON的酒吧,她说这里比较安静。我们在靠墙的位子里坐了下来。
  “来,明天放假,今晚我们不醉不归。”我说。
  “喝醉了,你不怕出事啊?”
  “出事?会出什么事啊?”我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她。
  “打劫啊,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忘了上次?”
  “没事的,今天高兴嘛,明天国庆节,今晚街上一定有而很多巡逻的警察。再说,我会保护你的嘛。”
  “哼,是我保护你才对吧。”林青倒摆出一副护花使者的架子。我们都笑了。
  
  我们喝了一些红酒,还有啤酒。说笑间,眼前有些朦胧了。不得不承认林青确实是个美人儿。她虽没有惊艳得叫人过目不忘的容貌,但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清雅脱俗的气质,却像一杯清茶,让人饮过之后,还要对那口边的香醇反复回味。她的五官清秀细腻,精致的眼角,精致的眉毛,精致的唇梢,肌肤在黑色风衣的包裹中更加显得晶莹剔透。她的目光安闲,飘逸,却又深刻。谁会不爱这样的女孩儿?谁会不爱这样美妙的女孩儿呢?我已经无力再抗拒了。
  我们东拉西扯地聊着些什么,话题无非是音乐,艺术,和大学时的校园生活。林青今晚似乎很高兴,几杯酒下肚,两颊也泛起了红晕。然而微醉中的林青反倒更显得高贵。那些开放前卫的女孩子总喜欢吵吵闹闹,大口地喝酒,大声地笑,划拳,喝醉了还骂人。林青很安静,脸上总带着笑容。我们谁也不劝谁,只是各自随意,偶尔干杯。
  酒后醉眼望佳人,心中顿生怜爱。我不禁有些言语失禁了。
  “为什么,你连喝醉了,都这样优雅呢?”我说。
  “你是恭维我还是取笑我啊?”林青抬起头微红的脸,望向我,用手摸摸自己滚烫的脸颊。
  “我是说实话啊!你真的很漂亮,我好像都被你迷住了。”
  “你平时不是话很少吗?怎么今天这么会说话啊?是不是又喝醉了?”
  “没有,说真的,我也挺喜欢你的。”
  林青突然止住笑,低下头,神情中掠过一丝伤感。“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也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反正我等这句话,已经等了6年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很严肃,我甚至看见她眼眶中闪烁的泪花,转了又转,终于没有流下来。我的心中有一种灼热的感动。终于,我鼓起勇气,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然而,我落空了,她恰好端起酒杯,把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我那只笨拙的右手在空中悬了半秒,又立刻收了回来。
  
  走出门口的时候我们都有些摇晃了。两个黑影摇摇晃晃媚态百生。我牵住她的手,她时而把头轻靠在我的肩上。风有些凉了,我干脆把她搂紧。不知道树在哪里,只觉得有些叶子像黑色精灵似的从头顶飘下来。我们走了很久,不知不觉的酒也有些醒了。我依然搂着她,她也不动声色地依偎在我怀里。
  “我们是姐妹吧!”她突然轻声地问。
  “恩,是吧。”
  “或许是情人?”
  “恩,或许吧。”
  她轻轻地唱起来,我也跟着哼起来。
  “眼波带嘴,慢慢流动,樱桃小嘴,火般殷红。细语儿边,轻轻相送,美酒情谊,一般浓。今晚让我放松,醉在你的怀中,醉在你的怀中,只怕醒来时更寂寞虚空。哪管明朝分散西东,只要今晚我俩相逢。”我们的声音温柔却不娇媚,肆意又不放纵。它像夜风中漂浮的轻盈羽毛旋旋荡荡。
  
  走到林青家楼下,我想是该分手的饿时候了。我松开她的肩,心中似有许多不舍。我转过身来,面向着她。半个月亮把银光洒在身后的路面上,我们站在楼的阴影里。应该做点什么吧,我心想。于是我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当做告别。她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不动。
  “要不,再去我家坐坐?”我战战兢兢的说。
  她摇摇头。
  “让我送你上去吧!”我说。
  她还是摇摇头,不说话。
  “那好吧,”我说,“我就在这里,看见你的灯亮了我再回去。”
  林青抬头看看我,点了点头。
  
  
  林青:
  其实我是不舍得让她离开的。可我又不想像那些农村人一样喝醉了酒就跟她回家。于是我摇了摇头,努力地保持了自己的矜持。黑洞洞的楼梯像是通往寂寞幽暗的通道,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爬上楼的,我知识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不让她上来呢?为什么要防国今晚这个机会留下她呢?你不是 爱她的吗?着难道不是你等了6年的机会吗? 可是我还没确定她是真的喜欢我,所以我终究还是独自一个人上了楼。进门打开等,突然觉得那光很刺眼。我把琴箱扔在沙发里,径直走到阳台上,想楼下看去,可是却不见信杉的影。

  林青:
    其实我是不舍得让她离开的。可我又不想像那些女人一样喝醉了酒就跟她回家。于是我摇了摇头,努力地保持了自己的矜持。黑洞洞的楼梯像是通往寂寞幽暗的通道,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爬上楼的,我只是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不让她上来呢?为什么不借助今晚这个机会留下她呢?你不是 爱她的吗?这难道不是你等了6年的机会吗? 可是我还没确定她是真的喜欢我,所以我终究还是独自一个人上了楼。进门打开灯,突然觉得那光很刺眼。我把琴箱扔在沙发里,径直走到阳台上,向楼下看去,可是却不见信杉的影,我想她也许是上楼去了,可是很久都不见她的灯亮。我有点担心,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重新披上风衣,出了门。外面黑漆漆的,令人害怕。我跑下楼,然后急急地跑上对面的楼。敲她的门,可是没有动静。这个家伙跑到哪里去了?我的心中很是紧张。我跑到楼下,喊了几声她的名字。在寂静的夜里,月亮的寒光之下,楼群的阴影也显得邪恶和恐怖起来,只有一个女人的单薄的声音在习习的凉风中颤抖着,那样空旷而遥远,仿佛那声音不是我的。我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似的,急忙逃回自己的住所。
   刚上到6楼,突然冒出一个黑影。我差点被吓死。 “是我。”是信杉的声音。“你跑到哪里去了,害我担心死了。”我连忙上前去,想要看清楚她。 “我睡不着,所以去你楼顶上吹了吹风。听到你喊我,就下来了。”信杉说。 “我看到你的灯一直没亮,就去你家找你。”我边说边掏出钥匙开了门。走进屋,转过身刚准备开灯,突然信杉抱住了我。“我喜欢你。”她说。我楞住了,还没等我回过神意识到到底是怎么回事,信杉已经把她的唇压在了我的饿唇上。我的心砰砰乱跳,“天哪,我的初吻就这样被夺走了。这就是我那一刹那的念头。信杉的身上凉飕飕的,唇却滚烫。我刚刚想销售我的初吻,但又马上清醒过来,推开了她。她楞楞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我和那些女人不一样。”我艰难地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 “我知道,我是经常花心,但是从未动情。你,让我动情。”她缓缓的说,目光中一片真诚。
  “你,让我动情。”多甜蜜的话语!这是我所听到的最令人心醉的话,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说你让我动情。我的心醉了,这不正是我最渴望的时刻吗? “这是我的初吻。”我不好意思地说。在黑暗里看着她温柔的眼睛。她重新抱住我,我们深吻了下去。原来吻的感觉真的很美妙,令人醉心也揪心。 我不想抗拒,也根本无力抗拒。我的心底里是那么渴望能与她相爱。
  
  
  信杉:
  那一夜我们做来了。这一次不是随便的。当我在林青家的楼顶吹风的时候,我便清醒的意识到我已爱上她了。显然她是个新手,面对我熟练的动作,她有些紧张和不安。我甚至有些惭愧,仿佛我的熟练成了对爱情的一种亵渎。对于上床,我是熟练的。然而对于爱,我只是第二次。如果说和其他女人上床是为了抛弃自己,那么和林青就是为了找回自己。
  身下的这个令我再次动情的女子在我的带领下进入了奇妙的境界。她的肌肤像绸缎般光滑柔细。夜色交织着我们的喘息,音乐般的节奏。黑暗使人的触觉和听觉变得敏锐。我能感觉到那双极其纤长的手紧紧的抓住我的背,却又努力克制着不把它抓伤。她的心跳几到着我的胸膛。我的生命重新展开,在这张陌生的床上。
  
  
  13
  #虽然是秋天,可是阳台上的叶子仍旧绿得那样让人心醉。信杉站在屋里侧身望着阳台,那件淡蓝色的绸缎睡衣在微风中摇摆着,是林青替她洗干净晾在那儿的。
  信杉:
  和林青在一起的日子是一段幸福的时光。我们没有搬到一起住,只是彼此家的卫生间里都多了一条毛巾和一套牙具。说实话,其实我很害怕有另一个人走进我的生活里来,然而我也害怕寂寞,需要有人爱我,关心我。每个人都需要。我的朋友很少,我很孤独,却又不愿意外人闯进我的世界。林青的爱令我很温暖。我想幸福就是这样简单,有人爱你,关心你的一切,怕你吃不饱,睡不好。而你也爱她。我经常为一些细微的事而感动,有人为我做饭,炖汤,烧洗澡水,挤牙膏,买来花草摆在我的阳台上,让我原本毫无生气的阳台显得充满生机。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是些奢侈的幸福,别的女人从来没有这样对我,我也不接受她们这样。我觉得这一切就像一场梦,我很害怕有一天梦会突然醒来,发现自己还是 一无所有。
  有的时候我们趴在阳台上聊天,有的时候我们隔着阳台默默地对望。林青已经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她的琴声,她的笑容都成为必不可缺的东西。每天晚上我都必须涂过她送的香水才能睡得着。在梦里,我都是微笑着的。
  每次吻着她的双唇,我的心都会一阵阵地抽痛。我的心会疼了,这说明我认真了。我没有告诉她,我对她其实没有太多的甜言蜜语。当躺在床上,我总是直直地瞪着眼睛,她总爱问我在想什么,好象每个女人都爱问我这个问题。想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常一句话不说地躺在她的身边深情地望着她,趁她睡着的时候偷窥她,她的样子,眉毛、眼睛、鼻子、嘴我都想刻在脑子里,好象害怕会忘记。
  我们并不是同居的关系,我有时害怕这种关系,太过熟悉反而容易分开。我们不是每天都在一起,但是经常约会,一起逛街,散步,看电影,偶尔去一下酒吧,像其他恋爱中的情侣一样。有时放着轻柔的音乐做爱,享受着唇下的每一寸肌肤,享受着耳边的喘息和轻微的刻意压抑的呻吟。激动着颤抖着互相拥抱,最后满足的睡去。
   有时我会想到我们的将来,却又不敢想。有时我痛恨自己想要占有她的念头,因为占有是失去的开始。我不想想太多,我只知道把握眼前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在林青的鼓励下,我重新拾起画笔。面对画布有种久违了的感觉。毕业一年多以来,我没有做过一份稳定的工作。只是偶尔在画廊卖画。渴艺画廊的老板是个胖胖的,40多岁的男人,待我不错。他是我唯一来往的圈子里的人,有很多消息都是从他那里得知的。我从不踏入任何一个画家圈子。是圈子就总会有它的虚伪性和无法逃避的是非。可是人们总得有个去处。正如我的同学们毕业后,有的走上仕途,有的走下商海,有的则走进了自由画家圈。可是我哪里也没去。别人认为我不争气,可是我真的哪里也不想去,哪类人也不是。只是偶尔拿画去渴艺画廊。我每次都坐在一边,一声不吭地抽烟,听着胖老板絮絮叨叨地说些和我无关的圈子里的情况。他也常劝我不能太不合群,要为自己的前途着想。我也无心听。走的时候他总是无奈地摇摇头,像个驯服不了孩子的家长,那样子挺可笑。不过他还就喜欢我这脾气,常在买主面前使劲吹捧我的作品,当然这也是为了他自己。
  我的收入很不稳定,卖不出画的时候,我穷困潦倒。偶而卖了个好价钱,我就会奢侈上一阵子。现在,我的继续花得差不多了,是该开始干活的时候了。
  提起笔的那一瞬间,我突然象棋了晓梅。我曾经给她画过多幅肖像。那些画已经在我搬家的时候烧掉了。我并没有再为之后的任何女人话过肖像。当她们提出要求的时候,我总是很敷衍地点点头,随后便抛诸脑后。我甚至痛恨别人的入侵,最适合我的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一夜情。除了床之外,我禁止她们碰我的任何东西。我从不与她们留电话,所以我家的电话很少有人打来。那些女人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从事不同的工作,有着不同的生活习惯和性格。我没有固定工作,没有同时和领导,所以我没什么可顾忌的。但是她们不同,她们有时得小心翼翼。太多人需要小心翼翼。
  当一个女人地二次踏进我的家门,我便会感觉到压力,烦躁不安,失去与她们做什么的欲望,无法忍受。其实去别人家里过夜倒使我轻松许多。你走入另一个环境,只要你不愿意,便可立刻从那里走出来。
  总之除了新鲜刺激之外,没有爱,没有爱情,什么也没有。只是为了让自己不断地下坠下坠,等待到达渊底的那一刻,渊底或许就是死亡,毫无生的力量和愿望。
  
  林青打破了一切的条例,让我觉得害怕也欣喜。她闯了进来,闯进了我的生活。她来自和我一样的成长环境,有着高于我的艺术理想和纯洁灵魂。她让我在惭愧的同时有了一种向上的欲望。我仿佛在水中被一点点托起,等待着露出水面,看见头顶的蓝天。
  我开始眷恋于一个人的拥抱,眷恋于从她温暖的怀抱里醒来。我开始害怕失去这些。尽管我寻找各种方式想要逃避这种感觉,然而没有什么作

  林青:
  甜蜜。总是在脸上或是心里挂着微笑。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每天都沉浸在当下的幸福里,仿佛那是理所当然的,理应到来的。像个小孩子,眼里的一切事物都变得崭新而又可爱。仿佛自己就是童话故事中的女主角,快乐、恬静、安适。就这样任日子一天一天流去,在甜甜的蜜汁里流淌。

  #如果美好的事情能够顺利而持久,想必历史也不会发展到今天。如果没有魔鬼与上帝作对,想必耶苏也不会降生于世,来拯救人类。
  我们总在大潮里翻滚,一会儿被推上浪尖,一会儿又被冲入深海底。如果海水静止不动,那么人生也将到了尽头吧。
  
  信杉:
  像铅球猛然间砸在心上,一种被巨大的冲撞所重伤的心,在眩晕窒息的几分中后慢慢恢复知觉,才感觉疼痛,仿佛有一片淤伤,一直烧灼着左边的胸膛。
  那被个紧紧拥抱着的人,看得清楚分明,穿着天蓝色的羽绒服和米色的裤子,那是林青。这几日我与她很少见面,她该是在团里紧张的为新年音乐会排练的,为何现在如此有空,紧紧贴在一个男人的胸膛里。那个拥着他的长发男人似乎是在她家中的照片上见过的,好象是她的一个叫什么东的大学同窗。曾听莉莉说过他们俩在大学里的关系就很令人猜测。
  我乘的出租车在路过城墙外的护城河边时刚好停下来等红灯,此时我的脸扭向窗外,刚好看见那一幕。长久而深情的拥抱一直到车子启动慢慢驶过,都不曾分开。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我的世界便灰暗下来。 夕阳金色的光晕使我头晕目眩,我只听见冬天的风声,脑子里久久停留着刚才的画面——与一个男人亲密相拥的林青。泪水不知何时已流了下来,贴在我冰冷的面颊上。爱情,又一次被嘲弄,脆弱不堪的爱情!
  
  之后我到过哪里,做了些什么都记不清了。新年的气氛充满大街,人影和霓虹都在晃动着,什么都不真实。最后我拖着我的尸体回到家中,林青正好打来电话,一如既往的亲切口吻。“宝贝儿,你回来了?我打了几次电话没人接。……吃饭了吗?自己吃饭不要糊弄啊,我还在团里,明天就要演出了,你记得7点钟在门口等我拿票。”“你今天做什么了?”我懒散地问,假装没事的样子。“我一直在排练啊,快累死了。明天晚上演完就解放了,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照顾自己啊,挂了,BYE。” 我挂上电话,心中顿生出许多的厌恶。一个撒谎的女人,也许她早已习惯了撒谎,而我一直就是被她欺骗的。这出戏你想要演到什么时候呢?好多什么话要对我说?要残忍地揭开真相?还是由谎言继续下去?
  
   是我太天真吧,太容易相信爱情。而像我们这样的人是更加不应该相信爱情的,我们的爱情没有任何保护,不论是从外部还是从内部都是极容易毁坏的。我早就应该把与人长相私守的念头抛弃了。
  
  林青他们团的新年演出我没有去看,我去了从前的破开酒吧喝酒。然后去了一间迪吧。我坐在楼上抽着烟,看着下面舞池里狂扭的妖魔鬼怪们。在这样乌烟瘴气的场所里,人们的丑恶面目毫无顾忌地暴露着,令人恶心。
  接下来的几日,我故意疏远林青,托词说自己在家画画,不想有人打扰。林青很尊重我,她没有来找我,也很少打电话。只是常常在对面的阳台上向这边张望。

  林青: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信杉最近好象有意在回避我。她说她正在创作新的画,不希望有人打扰。我尊重她的习惯,所以没有去打扰她,连电话也很少打去。但我心里总惦记着,总是站在阳台上向对面张望。后来对面的窗帘也被拉上了,被人偷窥的感觉肯定很讨厌,我也觉得自己很婆妈。只是,突然的疏远让我心中隐隐不安。
  
  贺东的电话:“林青,今天晚上来我家吃饭好吗?”
  林青:“干吗突然让我去吃饭啊?又有什么事求我?”
  贺东有点局促地说:“不是,哎!那天我们在东华门外被我妈看见了,她以为我们谈恋爱了。我长这么大都没跟女孩儿谈过恋爱,我父母都挺着急的,这次可终于被我妈抓个正着,她一直都对你印象不错,非要我带你回家吃饭。你全当帮个忙吧,我也好让他们放心,以后出去也有个借口。”
   林青:“你拿我当挡箭牌啊?那以后不见你他们不是要找我要人?”
   贺东:“算我求你好吗?你就委屈去一下嘛。”
  
  #林青答应贺东,第二天晚上去贺东家吃了饭。林青知书答理、又温婉大方,贺东的父母特别喜欢她,言辞间可以听出他们很想留住这个女骇做儿媳妇。实际上林青和贺东看上去也真是极般配的一对了,只是二人虽所好相同,但心又各有所属,所以在这尴尬关系里,他们到得了一种盟友似的亲密无间了。毕竟孝字当头,父母的心愿总得了,即便是敷衍呢。
  
  贺东送林青回家,夜晚的路上,二人漫步闲聊。刚从家中出来,两人都松了口气。
  林青:“这戏要演多久啊?以后怎么办?”
  贺东:“以后你就常来吃饭好了,先演着吧,稳住他们再说。”
  林青(幽幽地):“你说,像我们这样的人会有将来吗?岁数越来越大了,婚姻大事家里总要过问的。到时候怎么应对?”
  贺东(些许怅然):“……”(突然兴奋起来):“要么,我们四个人就一起结婚!”
  林青(诧异地望向他):“一起结婚?”
  贺东(兴奋地):“对啊,一起结,这样家长们便没话说,然后我们再把新娘换回来。”
  林青(也兴奋起来):“对啊,好办法,不行我们就真的这样做,每个人两个老公,两个老婆……”

  #信杉虽故意躲避林青,一整天未见到她心里却很不舒服。此时她正烦闷的在阳台上抽烟,不料却正巧看见楼下的一对。那两个人确似情侣般依依分别。这下心中的怀疑又一次被证实了。信杉的心当即再次破碎八瓣。
  
  林青回了家,兴奋地拿起电话拨给信杉,想要告诉她这个开心的消息,未来似乎充满曙光。不等林青说什么,信杉却冰冷的说心情很差不想说话,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好了。林青像被当头泼了冷水,心中又气又闷,一夜难眠。莫非她变心?不再喜欢自己?还是从一开始就把她当作其他女人一般,玩够了就不愿再被粘住?可是当初那句“你让我动心”仿佛还在耳边,让她不能舍弃。也许她真是因为画不出画而烦恼,算了,明日一早做顿早餐送去,讨她开心。最终林青还是决定以自己的耐心和包容感动信杉,希望不久就可以恢复二人从前的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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